萧铎终是在顾玉青最后一句话的刺激下,彻底控制住了他丧失的理智。
可胸中一口恶气,到底难以咽下,生生吞下,梗的他喉头疼,双眼赤红死死盯着顾玉青,“今日你若说不出什么真材实料来,休怪本王不客气。”
顾玉青虽可恨,可他的大计显然更为重要,这点自制力,他尚有。
白皙的手腕被萧铎捏出一片乌青,顾玉青目光触及那片乌青,像是触电一般,羽睫一阵颤抖,前世的恨早就将眼前的疼遮盖,吸一口气,抬眼,幽幽目光深邃如同黑暗沼泽,直直看向萧铎,偏嘴边含了笑意。
这笑,让萧铎有些心头毛。
“今日从府里出来,偶然在鼓楼大街遇上正要进宫的三殿下,听他语气,是陛下特特下召,宣他入宫商讨有关南越皇子楚天锗一事。”
说着,顾玉青语气一顿,眼角微挑,嘴边笑意更浓,只这笑怎么浓却也遮不住她浑身散出的那种寒气。
“我若没有记错,当初陛下可是指了殿下您全权负责南越使臣一切事宜,怎么如今到了这种涉及国之根本的微妙事情上,陛下却是将殿下抛开,另寻了三殿下呢?”
“先前我还疑惑,不过见殿下您闲云野鹤,悠哉乐哉,也就不觉奇怪了,原来是殿下早就放弃了那至高的权利,主动给三殿下让路。”
顾玉青有意补充了最后一句,却是这一句,刺激的萧铎眼中波光大颤。
他会主动给萧祎让路?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确定,是皇上传召他入宫?”萧铎跳着太阳穴说道。
顾玉青偏头,似是在认真思忖,接着便摇头,“不确定。”
“你……”萧铎当即一口恶血涌上嗓子眼。
顾玉青面上笑意越盛了一分,“我不过是出城带着她俩来林子里捉野兔,又不是专门给殿下刺探消息,为何一定要知道的那么确定呢?只是没想到在此能偶遇殿下,随嘴一提罢了,殿下若是信,就信,不信也无所谓,左就,又不碍着我什么事。”
顾玉青就这样将他最为在乎的事说的如此轻飘飘,萧铎简直恨不能将其一把捏成齑粉。
可他心里也知道,有顾臻一日,他便不能动顾玉青分毫。
纵然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可于父皇而言,皇子有一众,能征善战的顾臻,却只有一个。
尤其眼下朝中武将无能堪当大任者,不再炼丹寻仙的顾臻就尤为珍贵。
放放狠话可以,却是不能认真动真格的。
不过,心头被顾玉青一番话挑拨嗦动的火急火燎,他也无心再理会顾玉青,只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带了长顺转头直奔半山腰的别院。
不管父皇是不是特意下召传萧祎入宫商讨楚天锗一事,他都不能坐以待毙。
楚天锗一事,他从头到尾参与,就算父皇特意下召,他也有足够的理由进宫询问一趟。
眼见萧铎匆忙离开,顾玉青眼角就绽出一抹自内心的笑。
萧煜对萧铎的了解,还真是透彻,他竟就知道,这样的话,说的越是模棱两可,萧铎越是心疑不能踏实,越要激怒他,他越无心思辨别真伪。
就算是顾玉青,也并不知萧煜的真正安排是什么,萧煜只是将这些话告诉顾玉青,让他转告萧铎罢了。
什么偶遇萧祎,什么皇上特招,不过是萧煜编造出来的谎话。可这谎话,配合了萧铎心中最为在乎的皇位,牵扯了萧铎视为头号劲敌的萧祎,就成了真话。
凭着这些只言片语,顾玉青隐约能够猜测,萧煜的这一计,该是鹬蚌相争,而他,坐等获利。
可纵是萧铎萧祎被骗入宫,萧煜究竟是对萧祎用了什么手段,能让一向谨慎的他能开口去替那南越皇子求情,让陛下将其放了呢?
顾玉青参不透,但萧煜说能做到的事,她毫不怀疑,时至今日,萧煜在她心中,早就不是那个不学无术的放荡皇子了。
萧铎离开,顾玉青并没有急着上马车,而是转身复又坐至方才那块石头上,扫了一眼背后的密林,对吉祥如意笑道:“既是来了,不妨就真的去抓几只兔子吧,好久没有吃陈皮兔头,还有些馋。”
她这食欲,愈堪比孕妇。
吉祥如意一双眼睛黏在顾玉青手腕处的那片乌青上,心疼的直落眼泪,“小姐,都什么时候了,还抓野兔,赶紧回去让黄嬷嬷给调一点活血化瘀的膏子涂上才是正经。”吉祥抹泪说道。
如意跟着在一旁附和。
顾玉青低头若无其事的扫了一眼,手腕处的乌青中带着几道手指粗细的血红印子,看上去,格外的触目惊心,难怪吉祥如意要紧张到这般地步。
抿嘴浅笑道:“这算什么,不过是我肤白,看着吓人罢了,没有那么疼的,快去捉兔子吧。急着捉几只肥的,晚上好大餐一顿。”
瞧着顾玉青在说起吃的时候,眼中不自觉冒出的热光,吉祥如意彼此相视一眼,嘴角扯出哑然苦笑。
大小姐什么时候变得对吃这么感兴趣了,从前不这样啊!
不过眼瞧顾玉青精神很好,又兴致颇高的样子,她俩悬着的心当即松下,如意上前走至顾玉青面前,笑道:“奴婢在这里陪着小姐,让吉祥去就行,她捉兔子,简直比狼都专业。”
吉祥顿时横她一眼,却是抬脚朝密林而去,“你就会欺负我,也罢也罢,谁让我也馋陈皮兔头呢!”说着,咯咯笑着离去,“等着我大胜归来吧。”
吉祥的影子渐渐被密林遮掩,就连脚步声也逐渐听不到的时候,萧铎策马从别院出来。
行至顾玉青面前,却并不勒马停下,只侧头瞥她一眼,策马扬鞭,疾驰而去,留下身后滚滚黄尘,在烈阳下翻飞跳跃,如意才着急用帕子替顾玉青挥洒面前尘土,气的咬牙切齿,“他一定是故意的!”
望着萧铎下山的背影,顾玉青浅笑不语。
她的及笄礼,将是南越童子军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