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胜德却是避而不答。
不知是狼性大还是怎么样,闻言只是眼皮一抖,面上通长狰狞的刀疤颤了两颤,转眼整个人就直逼她跟前,不过是头丝的距离,一双粗糙的大手在她腰肢一握,打横将她扔到床上。
压着胸口的惊慌,飞身上床,重重跌下,顾玉青迅的寻了一个从枕头下取出匕的最佳位置。
双眼划过枕头,佯装瑟瑟抖惊惶不安。
不过……也并不全是佯装,她也是个正常人,不过是比旁人经历的事多些罢了,遇到这样的情况,心底惊慌害怕丝毫不比别人少,不过是努力挤出的那丝微薄的冷静让她竭力去想退路。
她犹如坐以待毙的小白兔,惊惧不安,彻底激了苟胜德心底的狼性,吞着口水直扑而上,眼瞧着蜈蚣一样的刀疤直逼过来,电光火石间,她手伸到枕头底下。
苟胜德扑向她时,是卯足了劲儿的,而她手中匕又是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再加上她自己本身更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朝他心口刺去。
登时,熏天臭气伴着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顾玉青几乎是咬紧牙关,死死地攥着手中的匕。
经此突变,还带着些许醉意的苟胜德顿时浑身僵住,犹如雷击,双目浑浊又惊诧的低头看向汩汩淌血的胸口,一个怔忪,举眸去看顾玉青,眼中迸出如血的杀气。
周遭空气登时因为他这浑身戾气而凝结成冰。
几乎是毫不犹豫,苟胜德抬手便朝顾玉青劈去,举掌就是凛冽杀招。
本就是杀人如麻的暗卫,武功高绝,心智沉稳,若非是趁着他意动情迷毫无提防,顾玉青饶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绝不可能偷袭成功。
深知,这样好的机会,绝不可能再有第二次,纵是苟胜德的掌风已经劈头盖脸迎面而来,顾玉青死死握着手中利刃,开始用力搅动旋转。
再无人性的杀手,敢抵不住胸口被人用刀绞割的疼,苟胜德也不例外。
钻心的疼袭来,他本劈向顾玉青天灵盖的手便失了准头,略略一片,只“啪”的一巴掌,重重打在她的脸上。
登时,顾玉青整个人朝床榻所倚的墙壁飞去,身子重重装在墙上,又被弹落回床榻,那重重一撞,她几乎听到背后肋骨断裂的声音。
可她知道,此时若有分毫停顿,便是必死无疑。
不知是迫于对死亡的恐惧还是别的什么,那样剧烈的疼,她愣是咬牙忍了下来,身体落到床榻的一瞬,苟胜德又是一掌劈来,嘴里骂骂咧咧,双眼已经因着充血而通红。
顾玉青身子一偏,翻身坐起,直朝苟胜德胸口又一刀刺去。
只是,武功高绝如他,怎么会再给顾玉青第二次机会,当即一声冷笑,将她踢飞在地。
就在顾玉青以为她要一命呜呼之时,黄嬷嬷忽的出现。
以苟胜德的功夫,黄嬷嬷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可惜,他胸口被顾玉青戳出一个黑洞洞的大血洞,热血汩汩,不断地朝外冒着,加上他刚刚奋力想要杀了顾玉青,既动了真气又动了筋骨,那伤口便被他绷的更大。
黄嬷嬷不过三两招出手,苟胜德便如同轰然倒塌的大山,整儿直挺挺摔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直到身体硬透,双眼始终大睁,带着临死前的不甘、绝望、痛苦和……和一抹顾玉青看不懂的哀怨。
顾玉青受伤不轻,自然是要卧床休养许久。
苟胜德本是萧铎手下,出了这样的事,她理应将尸体送回萧铎面前,可不知为何,她也记不起,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就让人把他埋到了近郊后山。
自此后很久一段时间,对于苟胜德的消失,萧铎都闭口不谈,仿佛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在他的世界出现过,又仿佛,他只是去执行他的任务还没有回来,总之一切平静。
可越是平静的表面,其内里捂着的,就越是惊涛骇浪的溃烂不堪,肮脏龌龊。
顾玉青不是没有怀疑过,苟胜德此举,乃萧铎所指使,可那时,她已经辅佐萧铎五年多,五年来的付出和努力让她心盲眼盲,不愿意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
思绪及此,顾玉青紧紧捏着拳头渐渐松开,想到上一世的那一杯鹤顶红,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冷笑。
当真是活该!
那时,但凡有一点现在的理智和清醒,也不至于就落得那样的下场。
枉她一向自诩聪明。
聪明?当真是没有比她更愚蠢的人了,不过是顶着聪明的幌子为别人谋算,而自己……她的心里早就没有自己。
那一世,她心里心疼的是她的假妹妹顾玉禾,脑中谋算的是萧铎朝思暮想的江山,于她自己……心太小,装不下那么多东西,早就没有地方放她自己了。
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她把自己丢了,却把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装了进去。
她这是聪明?分明就是蠢不可言!
看似冗长的记忆,不过是眨眼一瞬间。眼前模糊再次清晰,眼底已被外面熏熏大火照亮,倒映的影子中,不断有人身中火箭而倒下。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府中下人自然听到,可谁又敢探出头来看,西北角上,一排下人住着的灰砖瓦房,其中灯火,始终漆黑,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探出头来,更不要说冲到正房瞧一瞧她是不是安然无恙。
祖宅的这些人,到底不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与她感情实在淡薄。
忽的,静谧的室内传来一声响动,声音来的太过突然,着实吓了顾玉青一跳。。
响动源于头顶,顾玉青主仆三人顿时仰头朝屋顶看去,虽是隔着房梁砖瓦什么都看不到,却是能瞧见有屋顶灰尘在这激烈的动静中,不断落下。
“天!明路他们在屋顶打起来了。”顾玉青脱口而出,语气中带了紧张与不安。
明路带来的暗卫只有十人,屋顶一旦交火,那么,阻挡院子里的力度必然就要有所下降。顾玉青转头朝外看去,果然就见以苟胜德为,密密麻麻一层黑衣人朝着正屋方向,徐徐挪近。
怎么死了那么多,还有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