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公孙牧额头鲜血迸射,已经有些眼冒金光支持不住的时候,皇上终是蹙眉朝他看过去。
“你做什么,是要学那些御史,给朕来个血溅御书房吗?”本就气恼,此时开口,更是气势冲冲。
公孙牧磕头不止,道:“臣不敢,臣只是不想让陛下因为一时犹疑耽误了军机,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臣乃忠臣,非佞臣。”
随着话音儿咬齿说出,磕头的声音愈巨大,顾玉青听着,都觉有些头皮麻,不由唏嘘,为达目的,公孙牧真是豁出去一条老命了!
也是,此局若败,公孙牧必定是葬身刀山火海,他若不拼命,只能等着被夺命。
公孙牧言落,萧祎连忙插话,“父皇,公孙将军一颗赤诚之心实在让儿臣感动,父皇就许他带兵开拔吧,反正辽东那边,迟早是要派人去一探究竟的,派旁人去,还不如派他。”
皇上深吸一口气,阴毒的眼睛徘徊在萧祎和公孙牧身上,将那气息幽幽叹出,面似沉水,看不出表情,道:“好,你即刻点兵开拔……”
就在皇上点头应下公孙牧请求的一瞬,一直凝着手中信函沉默不语的顾玉青忽的开口,“陛下,臣女有话说。”
皇上的声音倏忽被打断,公孙牧将头磕个稀烂才求来的话,就被顾玉青这样贸然打断,萧祎登时一双眼睛喷火看向顾玉青,“你越放肆,先是冲撞本王,此刻又是打断父皇说话,你赤南侯府究竟有没有把父皇和朝廷放在眼里!我看,这顾臻谋逆,根本就不需多查,铁定无疑。”
顾玉青却是不顾萧祎所言,直直朝皇上看过去。
身为帝王,自己要下指令,却是被人打断,打断他话的人还不是朝廷命臣,而是个闺阁女子,皇上心头自然不悦。
在本就是怒冲冠了,再大的不悦,与这顾臻萧煜双双被揭谋逆相较,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九牛一毛,微乎其微罢了。
嗓间一声咳,皇上蹙眉,目光含针,射向顾玉青,“你父亲私通外敌,辜负朕对他多年信任,朕没有即刻将你投入天牢,已经算是顾及你外祖姑苏老将军的颜面,对你网开一面,你竟然还敢冲撞皇子,截断朕的指令,当真是目无王法!”
顾玉青听着皇上一通怒斥,心头略略打鼓,倘若陛下不肯给她开口的机会,她也唯有拼命了。
就在顾玉青提上一口气,做着最坏的准备,而萧祎和公孙牧心头窃喜的时候,皇上话锋一转,指着顾玉青的鼻子,怒道:“你既是有话要说,朕给你这个机会,你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也休要怪朕不顾及忠臣良将的面子,将你打入天牢,等候落。”
顾玉青登时心头悬着的气一松,当即上前,扬起手中那黄的宣纸,道:“陛下,这信函,不是我父亲亲笔所写,是有人冒充代替。”
随着顾玉青的举动,萧祎已经有些心底打鼓,她话语一出,萧祎登时额头冒汗。
这黄的信函,本就让他悬心,现在看来,他完全可以肯定,这信函,根本就是顾玉青的将计就计。
明知道顾玉青是什么打算,接下来要做什么,可他却是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那些所有的信函,都是他托人伪作,唯独这一封……
心头惴惴,萧祎气息微滞,待顾玉青言落,不及皇上开口,萧祎便抢先道:“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难道以你为我们都是瞎子,看不出来吗?顾臻什么笔迹,满朝文武,他的字最为特殊……”
萧祎本是要将顾玉青怼回,然后催着皇上赶紧让公孙牧开拔,一旦公孙牧开拔,顾玉青就算是掀翻天,也没有用了。
然而,他的话,不及顾玉青截断,便被皇上截断,一道锋利的目光落去,萧祎登时舌头一闪,后面的话便没有勇气和胆量再说出口。
用目光制止了萧祎,皇上转头直视顾玉青,“你继续!”
他本就心头因为顾臻的背叛而悲愤气恼难过刺心,忽听此言,如得纶音,怎么能不心血激荡。
皇上也是人,被最最信任的人背叛,他也会坠入万丈深渊的绝望之谷,方才之所以肯点头答应公孙牧的请求,一则是被公孙牧架的太高,万一顾臻当真谋逆,他便落实昏君罪名,二则,也是他本就有意派人到辽东查探,明面派了公孙牧去,私下再派自己的心腹,既能验证顾臻究竟如何,也能看穿公孙牧的本性。
现在,话既是被顾玉青阻断,他心头更关心的,便是顾玉青所言内容。
顾玉青再度上前,将手中黄的宣纸直接递到皇上桌案上,“父亲自己飞扬,与众不同,可就是他这与众不同,才让人一目得辨,这些字,猛然去看,的确是父亲所写,可陛下与臣女父亲多年相识,相比知道,臣女父亲写字,有一个慎少有人知道的特点,便是但凡遇上家母小名,其字必定要减除一划,以作哀悼思念。”
说着,顾玉青将纤纤素指轻抬,直指桌案上的宣纸,“陛下且看这个涓字,写的却是并无任何异处。其他那些密函当中是否有这个字,是否写的恰如臣女父亲素日一样,臣女不得而知,可这一封,却是伪作!”
皇上眼皮一跳,落目看向那个涓字,果然,写的同正常字别无两样,却不是顾臻素日风格。
随着这一现,皇上心头,顿生一种起死回生的狂喜感。
这种感觉,犹如坠落深渊的人,猛地看到爬上地面的绳索,所有的希望扑面而来。
顾臻,他信任至极的顾臻,并未背叛他!
这一念想落定,皇上只觉自己鼻根处竟然有些酸,不由心头默道:娘的,朕竟然为这个差点哭了!
情绪翻动,又不由懊悔,顾玉青所言这个秘密,他亦知道,刚刚怎么就没有意识到!
若是早注意,哪至于经历刚刚那一场灼心煎熬。
既然顾臻无辜,那煜儿,就更是无辜了!
心头瞬间迸射的喜悦,让皇上险些拍案而起,眼底面上那份激动,落入萧祎眼中,却是仿似看到绝望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