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一双带着温度的眼睛正凝着她,嘴里咕哝,“怎么那么不小心,摔倒怎么好!”一面说,一面扯了她的衣袖带她离开。
毕竟尚未拜堂成亲,当众之下,他还是不能牵她的手,只扯了衣袖,就算如此,也是他这种一贯桀骜不驯的皇子才敢做。
他低低的声音,落在顾玉青耳边,在心头开出一串小花,没有接话,却是微微抿嘴,跟在他身后,一路出了灵堂。
刚出灵堂,吉祥如意便双双迎上,扶了顾玉青。
萧煜松手引了她到一处人多嘈杂的地方,倚墙而立,左侧是吉祥如意,右侧是明路,前面不远处,萧恪随意闲散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倚着一棵树。
状似杂乱的环境,实则他们所处的位置,被这些人包围成一个与外隔绝的空间,只要压低声音说话,绝不会有任何问题,更因着大庭广众,不会让人觉生出蹊跷之心。
明明满腹的话想说,方才跪灵的时候,他满脑子都盘旋着一会见到顾玉青要如何开口如何解释,可此刻顾玉青就在眼前,萧煜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傻傻看着顾玉青,脑子里回想着刚刚揽腰扶住她那一瞬,她眼底闪过的羞怯,挥之不去。
萧煜说不出话,顾玉青却是目光环过左右,确定安全无误,压低声音开口道:“炎哥哥平安无事,梅妃娘娘是不是也无事?”
前一刻,还满心满脑春光旖旎,缠绵悱恻,顾玉青此言一出,萧煜顿时心神一凛,肃容道:“当日,只救出了皇兄,梅妃娘娘是死在宫里的。”声音有些悲戚。
“你确定,梅妃娘娘真的死了吗?”捏着丝帕的手不由用力,手指颤的停不下来。
先前,她从未怀疑过萧炎的生死,可眼下,却是知道,萧炎平平安安活着,甚至还在暗中密谋夺位。
那梅妃呢,梅妃就一定真的死了吗?
王家庄的那户人家……
萧煜不由蹙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顾玉青便将王家庄一事言简意赅告诉萧煜,“……我觉得,那户人家的家主,实在与梅妃娘娘有太多的重合之处,先前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最近事情接二连三,又桩桩件件容不得人分心,本想着等丧事过了,皇后一事彻底了结,再同你细说,没想到,昨儿夜里你到同我讲了炎哥哥。”
还有一事,顾玉青没有提,那便是神玉天机。
天机绝不会给她下达莫名其妙无缘无故的任务。
更何况,自上次任务下,天机便再也没有露面,按着以往的规律来看,天机之所以不露面,是因为她的任务尚未完成。
天机说,让她去王家庄给它娶个门当户对的伴回来,若任务仅仅是此,她已经将天机口中的神玉取回,它为何迟迟不肯出来成亲呢!
不论是王家庄那户人家的蹊跷之处,还是天机的反应,都让顾玉青觉得,那户人家,一定有问题。
随着顾玉青的话音,萧煜眼底惊色浮动,面色越凝重,“自皇长兄被人暗中救出,我就一直与他有联系,这些年,每每到了梅妃忌日,他都要大肆祭拜,更是将自己关在屋内不见任何人,从他的反应来看,起码,他是认定,梅妃已经亡故。”
“当年梅妃一事,我年纪尚小,几乎什么都不记得,只听母妃说过,梅妃死的凄惨,临了被人用草席一裹,丢到乱葬岗,连个坟茔棺椁都没有……”说着话,萧煜深邃的眼底有光泽一闪而过,转头对上顾玉青,“刑场斩刀下,皇长兄都能得贵人相助,活下一命,梅妃被扔乱葬岗……也不是没有存活的可能。”
“你说炎哥哥是得贵人相助,从刑场上将他救下的?”
萧煜摇头,“他究竟是如何被救出,我也不清楚,是他主动同我联系,等我得了信儿去见他的时候,已经是距离他该被执行监斩之刑一年有余。当年如何逃脱,这一年内生过什么,我都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自那一年以后的事。”
顾玉青不由好奇,能将萧炎这样的重犯从刑场救出,这个贵人,本领可谓通天,到底会是谁呢?
脑中思绪翻滚,却是毫无头绪。
该不会,也是一块什么博古通今的神玉吧……
“王家庄那里,我原想着再去瞧瞧,可又怕万一那人当真是梅妃娘娘,她好容易躲过一死,如今能悄无声息的平安度日,却因着我的擅自举动,引起旁人注意,给她安宁平静的生活,带去杀机,故而自那次一别,再没去过,只每日心头焦灼不宁,日日盼着眼下的事情赶紧都结束,好同你商量商量。”抛开心头好奇,顾玉青又将话题扯回梅妃一事上。
萧煜点头,“你再去的确不妥,你能用的人,也唯你府中那些人,纵然周秉德会些易容术,可到底不算十分安全。而那些盯着我的人,必定也暗中时时刻刻注意着赤南侯府的动向,你若再派人前去,稍有不慎,就会将她暴露,正如你所言,倘若那真的是梅妃娘娘,后果不堪设想。”
顾玉青点头。
萧煜又道:“等过了灵期前三天,我能出宫了,我派人去查一下,到时候什么结果,自然就知道了。”
原以为萧煜会知道点什么……眼下,梅妃一事,也只能如此。
幽幽一叹,将此事拨开不提,顾玉青吁出一口气,换了话题,道:“嫡公主怎么不来?”
听到顾玉青提起萧静毓,萧煜面上浮上一抹神色复杂的笑意,“前一阵子,她梦魇的厉害,睡梦中,失手从枕头底下拔出她防身用的尖刀,一刀划破了自己的脸,御医几次救治,什么药膏都用了,可那道疤,始终不见好。”
说着,萧煜抬手在脸上比划,从左眼角到右侧下颚,通长一道,“就这样横亘贯穿下来,实在狰狞可怖,她自己觉得不能见人,怎么都不肯出来。”
顾玉青听着,不由心头讶然,萧静毓面上的伤,怎么像极了上一世她临死前给顾玉禾留下的那份厚礼!
只是,为了这道伤疤,连嫡亲母后的灵柩也不肯跪,这份心性,也未免太过薄凉无情太过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