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氏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在九姨娘心尖劈过,九姨娘红着眼白着脸,摇头,“不可能,秀儿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自己最是知道。
她许是会在田庄与表哥私会,但却是绝对做不出与人私奔这样的事……
可甘氏的意思,分明就是秀儿已经不在田庄了。
可……难道是甘氏派人将秀儿接走藏起,又怕侯爷回来动怒,故意演上这样一出,好吧所有的责任都推到秀儿上……
心思转动,九姨娘缩在地上颤抖的身子渐渐平缓下来。
甘氏觑着她的眉眼变幻,不由冷笑一声,“你也太抬举你们母女,我会为了你们惧怕侯爷动怒?曾几何时,你见过我惧怕侯爷!”
凉悠悠的声音,宛若一条毒蛇,顺着九姨娘的脊梁骨爬上。
“当着侯爷的面我都敢打你,就像打一条狗一样,难道我要接了她回来,还怕侯爷问罪……你可真是……”吁出一口气,甘氏竭力将她不宁的心神转移到九姨娘身上,“身为亲生母亲,女儿失踪,你竟是一点也不着急,还在里想这些有的没的,在你心里,女儿还比不上你一张脸重要!”
一面说,一面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映秀的失踪,与府上生意,无分毫干系。
心思被甘氏戳穿,九姨娘有些臊的挂不住脸面,可甘氏越是如是说,九姨娘心头却是越发觉得,映秀的失踪,就是甘氏在捣鬼。
她的女儿,才不会与人私奔。
更何况,那田庄是威远侯府的庄子,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绑架了映秀……
甘氏语落,九姨娘跪在地上不接话,一时间屋内静的落针可闻。
地上烧的通红的地龙里,不时有火红的银霜炭发出啵啵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屋里,显得格外的大声。
一尊八角香炉,有极好的沉水香,袅袅升腾着令人心神气定的青烟,可九姨娘定的了心神稳得住身子,甘氏却是一颗心始终惶惶不宁。
眼皮跳的厉害。
九姨娘本就是京都百姓,当年因着貌美被威远侯瞧中,接了府里做第九房妾室,她的娘家,距离威远侯府,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不过多久,那被甘氏打发出去要人的嬷嬷便顶着一身寒气,打起帘子进来,一只脚跨进门槛,满面慌色,急急走到甘氏面前,及至与九姨娘并肩处,道:“夫人,映秀小姐,不在他家。”
九姨娘因着心头笃定是甘氏在做鬼,闻言不惊不惧,反倒有一种瞧热闹的姿态,倒要看看甘氏还要如何。
甘氏却是闻言呼的坐直起来,“不在?是你确定不在还是他们说不在!”
嬷嬷抿抿嘴唇,道:“奴婢去了他们家,开门见山,直接要人,当时九姨娘的哥哥嫂子就蒙了,一脸震惊,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这嬷嬷是甘氏的陪嫁嬷嬷,一路得甘氏信任,说话办事,气势上几乎不逊色于甘氏。
凭着威远侯府的地位,凭着她的能力,想要用气势去威慑两个小百姓,该是不成问题。
甘氏心口突突跳着,听那嬷嬷继续说。
“他们的话,奴婢自然是不会信,当时就要求见九姨娘的侄儿,夫人,奴婢去的时候,那侄儿正卧床不起,奴婢怕他是为了掩盖罪行装病,还特意让人去叫了德众堂的苏大夫来,苏大夫瞧过脉象,说他这病情着实严重,几乎不能下地。奴婢瞧他那样子,是断然做不出与映秀小姐私奔的。”
甘氏越听越觉身上发寒。
唯一的一丝侥幸,彻底破灭。
既然不是与人私奔,那便是……巨大的惊恐让甘氏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究竟是什么人,能查得出威远侯府那样隐秘的生意又能在威远侯府的田庄,这样悄无声息不惊动任何人的把映秀劫持走。
他究竟为何劫持映秀!
甘氏怕的心口直发慌。
心神激荡之下,眼睛滑过九姨娘。
却是见九姨娘只白着脸跪在那里,连气息都不乱一分,不由心头大怒……你的女儿丢了,我在这里急的火烧火燎惴惴不定,你倒好,没事人一样!
怒气攻心,抄起手边一个茶盏,冲着九姨娘门面砸过去。
不偏不倚,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直扑九姨娘面上,而茶盏,则是直直打在她的鼻梁处。
甘氏用的力气大,凉茶上脸不过一个激灵,可那青花瓷的茶盏却是险些将九姨娘的鼻梁骨砸断,猛不防受这样一记,九姨娘登时疼的一声尖叫,眼泪跟着落出来。
只是不及眼泪掉下,鼻血就簌簌流出。
殷红一片…..九姨娘又惊又骇,下意识连疼也忘了,忙去伸手摸脸,一番细细摩挲,脸上并无伤,才吁出一口气……
甘氏眼见她这个动作,更是气的怒气直窜,“拉下去,拉下去…...”朝外摆了摆手,一眼不想再看到她。
正说话,忽的一个丫鬟一脸急色打起帘子急急走进来,“夫人,宫里来了个面生的小公公,说是陛下传话,让侯爷即刻进宫。”
为了保平安,威远侯不惜花重金打点了皇上跟前所有侍奉的小內侍,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在这些内侍传话之际,能透露些风声好有个准备。
那些小內侍来威远侯府传话,不仅能得了分量十足的红封,更是得威远侯贵宾级别的招待,这样的肥差,自然不是人人都能抢到手,故而每次来的,左不过就那几个。
这次,竟是来了一个面生的……
威远侯夫人心头一惊,忙道:“你没有告诉他,侯爷不在吗?”
那丫鬟白着脸说:“内侍公公说,侯爷不在,就让夫人进宫也是一样的。”
甘氏……
到底是侯府的夫人,惊骇之下,传出一口气,“你去领了那公公过来。”
究竟什么事,总要先问清楚,丫鬟得令离开,甘氏又吩咐嬷嬷去准备了一个厚红包。
说话间,那丫鬟便打起帘子引了那小內侍进来,手里捧着一把佛尘,生的眉清目秀,却是脸色极冷。
甘氏眼皮一跳,一面示意嬷嬷将红包递上,一面陪笑道:“公公可知,陛下急召,是何事?”
接过嬷嬷捧上的红包,那公公拿在手里捏了捏,眼底满意之色拂过,红包收好,这才脸上的冰冷渐渐退去,带了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