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威远侯府的生意,好像被天津卫的黑帮势力察觉,天津卫的黑帮要和威远侯分红,不然就威胁其将此事喧闹出来,此刻威远侯在天津卫,正处理此事,皇上只要派了人去天津卫密查,就能知道,奴才所言,皆是事实!”
那恨意,也只在他面上亘了一瞬,便消失不见,小厮又恢复先前的面色平静,纹丝不动。
海雾一样的眼底,让人不辨神色。
皇上已经愤怒到了极致,铁青的面上,太阳穴突突的跳,一双如鹰的眼睛,竟是赤红。
将本朝人口贩卖到海外,这可不仅仅是伤天害理,更是将他一国之主的颜面,彻底辱没。
只要一想到,他的子民在海外被人欺凌,顶着本朝的名义,顶着他的名义,皇上就恨不能将威远侯抽筋扒皮。
死死捏住的拳头“哐当”砸在面前书案之上,巨大的声响震动了书案上的一排湖笔,发出哗哗的声音,身子微微前倾,指了小厮,“你的话,当真?”
小厮平静道:“奴才没有道理说假话,皇上查了就知。”
沉重的气息从起伏的胸腔喷涌而出,皇上咬牙道:“去让禁军统领带了人去查!给朕去查!”
小內侍得令,被皇上的气势吓得膝头发软,忙不迭提脚拔步出去。
待他合上御书房的大门,皇上几个深呼吸,将将把满腔激荡的血液压下,对跪地的小厮道:“你最好祈祷,你的话,全是事实,不然朕绝对饶不了你。”
小厮却是丝毫不被龙颜威慑,一如平常,道:“奴才倒是希望奴才的话是假的,如此,奴才的弟弟妹妹们,或许还有找回的机会。”
他的语气清凉薄寡,带着让人窒息的凄惨。
皇上嘴皮一抖,“带他下去。”
如此指证揭发威远侯,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皇上自然是不会放他离开。
另有小內侍上前执行。
小厮磕头跪安,皇上一腔怒火,还如一条巨蟒,在体内翻滚。
萧煜觑着皇上的脸色,一副受惊的样子,“父皇,该不会真的是真的吧?”
“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真的!”
皇上……那你还问个屁!“行了,你退下吧,朕静静。”
威远侯一事,非同小可,萧煜这个混账儿子,帮不上忙不说,他在这里杵着,东问一句西问一句,他更是不能静下心来去想这件事。
被皇上下了逐客令,萧煜只得撇撇嘴,提脚离开。
偌大的御书房,一时间,静的可怕,皇上粗重的喘息声,则显得格外的响亮。
明烈的阳光透过大窗,照进屋来,内侍总管推门进来的时候,皇上正半明半暗,溺在这光线里,面上神情,晦暗不明,可这满屋子的空气,却是如同修罗场一般,让人一脚踏入面头皮发麻。
内侍总管提了口气,几步走到皇上跟前,伸手一摸皇上面前的茶盏,早就凉透,忙轻手轻脚将凉茶倒掉,另添一杯新茶,“陛下,再大的事,别熬坏了身子。”
递了茶盏上去。
皇上眼珠微动,从神思中缓了出来,“你回来了?琪嫔和十一没事吧?”声音端的有气无力。
内侍总管心头一惊,他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算刚刚甘氏和丽妃一事,皇上怒归怒,却也没有到了这个地步……
觑着皇上脸色,内侍总管心头心事滚过,小心翼翼,摇头道:“没事。”语落,一脸迟疑犹豫,“倒是一点,琪嫔的话,让奴才听了只觉得脊梁骨生寒。”
皇上一手撑着木椅扶手,半边身子依靠在那扶手上,另一只手揉着眉心,“什么?”
“这一路回去,琪嫔娘娘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怎么,癫癫狂狂哭哭啼啼,一路呢喃这些年丽妃娘娘对她和十一公主的所作所为,听她说着,奴才都心疼十一公主,年纪小小,就被丽妃几次三番的威胁利用。”
“上一次皇后娘娘灵堂前,嫡公主殿下怒摔十一公主到假山上,对琪嫔和十一公主又是打骂又是羞辱的,好像就是丽妃娘娘蓄意安排的。”
“这些年,她受了皇后娘娘不少气,皇后娘娘一殡天,嫡公主便成了她的眼中刺,知道嫡公主因着病情,格外的易怒,便安排下那一切,老奴听琪嫔嘀嘀咕咕的话音儿,原本丽妃是打算逼着嫡公主直接杀了十一公主,以此造成血案,好让陛下您动怒。”
皇上本就因为威远侯府生意一事,心情糟到了极点,此刻闻这些,更是怒不可遏。
好在萧静毓本身也非善茬,皇上心头,倒是并没有生出多少愧疚之情,只是觉得丽妃心狠手辣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可再一想到威远侯府的声音,祖辈都是贩卖人口的人贩子,她又能纯良到哪里去!
“另外,琪嫔娘娘还念叨出一桩陈年旧事……”小心翼翼看了皇上一眼,内侍总管声音猝然停下。
皇上揉着眉心,“说!”愤怒的气息,如同喷涌的烈火。
内侍总管就道:“当年梅妃娘娘一事,虽是皇后娘娘直指梅妃娘娘谋逆,可听琪嫔话里的意思,好像是丽妃几次三番在皇后面前嘀咕这谋逆二字……”
他的话未说出,皇上当即惊得一拍桌子,豁然起身,“你说什么?”
当年梅妃是否谋逆,山东梅氏一族是否谋逆,他的皇长子是否谋逆,他心头一清二楚。
不过是他上了皇后的当!
可……他却没想到,皇后之所以如此,竟然是听了丽妃的唆使!
内侍总管立即将身子弯的极低,“好像是丽妃撺掇了皇后娘娘,让她给梅妃娘娘编造一顶谋逆的帽子,那些所谓的证据,都是丽妃竭力找出的。”
内侍总管的话,犹如一声声惊雷,在皇上耳边轰隆隆的炸响。
自从西山行宫,佟妃深夜告知他那些过往密事之日起,他就日夜不宁的常常想起梅妃,想起当年他因着年轻而轻率的举动。
那个时候,他的确太过年轻,一听说谁要谋逆,谁要造反,就如临大敌,哪怕这个被人指出的人,是他的宠妃和长子,他也一样心头害怕的惴惴不宁。
害怕之下,他满心只有一个念想:宁可错杀绝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