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过半,行礼都收拾妥当,众人准备出发了。
其实,主要是要准备古玲等人上神农架的行李。他们少说也要在山上住上十天半个月的,山上气候多变,古玲和舒桐又不比他们这些习武之人,该准备的东西还是要备足。
山上路不好走,很多地方马车过不去,行礼都只能用马驮着,不能带太多。
所以,挑拣行礼还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莫风华给古玲和舒桐也都准备了一匹马,枣红色的母马,看着很是温顺。“妖魔鬼怪”四医不仅医术高强,武功也是不差的。他们的弟子虽不习武功,平日的锻炼却也是不能落下的,骑马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整装待发,临仙楼送行的姑娘都已经话别完了,众人都上了马,却见水镜月仍旧牵着阿离看着街道尽头,微微皱着眉头有些不耐,那模样似是在等什么人。
唐小惠侧身坐在她那匹黄骠马上,翘着二郎腿支着下巴看水镜月,“阿月,你在等什么人吗?”
水镜月正准备回答之时,就见前面转角处突然冒出的青衣正冲她挥手。她挑了挑眉,“这不是来了?”她话音刚落,眼角的笑意就凝固了。
唐小惠眨了眨眼,恍然般的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萧凌云还真是输的不冤枉。”
水镜月听了这话有些不解,偏头看她,问道:“有萧凌云什么事?”
唐小惠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就是没他什么事,才可怜呐。”
水镜月听得莫名其妙,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理她的好。
这会儿功夫,一身青衣的阿杰已经走到她跟前了,笑眯眯道:“师父,我跟公子说要跟着你学本事,公子准了,还说要来亲自感谢你。”
阿杰身后,玉冠白衣的长庚对众人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给水镜月鞠了一躬,道:“阿杰年纪小,调皮了些,还望月姑娘多家照拂。”
水镜月下意识的摸着阿离的脖子,一双眼睛盯着他那微垂的双眸,沉默半晌,终于出声道:“长庚公子客气了,我既收了他这个弟子,自然是要尽做师父的责任的。”说着,她解下了挂在马鞍上的酒囊,道:“阿月敬公子一杯,权当感谢公子日前的救命之恩。日后若有机会,阿月定当报答。”她说着,便仰头喝了一口,顺势将酒囊递给长庚,“请。”
长庚接着酒囊,却没有喝,道:“月姑娘严重了。之前月姑娘救了在下四次,如今在下不过还了一次,算起来,还是在下欠了姑娘的。”
“四次?”一旁的阿杰听了这话,低头板着手指头嘀嘀咕咕的算了起来。冷不防水镜月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道:“收拾行李也磨磨蹭蹭的,让这么多长辈等你一个,好意思么?”
阿杰捂着脑门瞪她,正想反驳,就听一个声音道——
“月姑娘,这是不怪他,是我耽误了长庚公子的时间。”
说话的是凌清泉。她是跟长庚一起来的,就站在长庚身旁,身后是她那三个师兄。杨问津的鬼头针早就没事了,听说在救灾之时,还跟唐小惠一起救了不少人,但如今见了这几人仍旧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
水镜月对凌清泉很客气,拱手行了一礼,道:“凌掌门不是特地来送行的吧?”
凌清泉点头,道:“不瞒众位,我一路从开都河赶来中原,的确也是打着传说中能治百病的方脑石的主意的。我听闻西南王府也在寻方脑石,便寻了机会拜访长庚公子,希望双方能合作。”
水镜月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凌掌门可是为了令兄?”
凌清泉神色黯了黯,点头,“月姑娘此行想必也是为了方脑石,不知可否看在昔日的情分上……”
水镜月挥手打断了她,道:“凌掌门,令兄的事,我很遗憾。不过,方脑石,阿月也是势在必得,定不会相让的。”她说完,翻身上马,低头看阿杰,“会骑马吗?”
阿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一个劲儿的点头,“会!”
水镜月偏头看莫风华,“风华姐,还有多余的马吗?”
莫风华挑眉笑了,“自然是有的。”说着便打了个响指,没一会儿,冬凌牵了一匹马过来,将缰绳递给阿杰。
阿杰看着眼前这黑不黑红不红的马儿,矮矮的个子跟头驴差不多,顿时就焉了,“这分明是头驴!”
水镜月敲他脑袋,“不识货!这马儿可是难得的好马,如今还是小马,等过几年长大了,可比上战场的汗血宝马还厉害。”
阿杰仰头,眨着眼睛看她,似乎有些不大相信,“你骗小孩的吧?”
水镜月乐了,道:“你都十六了,还是小孩吗?赶紧的,趁它现在年纪小好糊弄,多跟它交流交流感情,小心等它长大了看不上你一脚把你蹬了。”
阿杰将信将疑的看那匹比他高不了多少的马儿,乱糟糟的鬃毛看着跟在泥地里打过滚似的,眨巴着的大眼睛倒是显出几分机灵相。
长庚道:“阿杰,不许给月姑娘添麻烦。”
阿杰回头,点头称“是”,耸了耸鼻子,勉为其难的接过缰绳,上了马,对长庚道:“公子,阿杰这就走啦!等阿杰学了能耐回来,定能好好保护你,不会在让你受伤的。”
长庚似是笑了笑,对他摆了摆手。
一行人终于出发。
水镜月打马走几步,回头看了看——
长庚仍旧站在原地,手中还拿着她递给他的那壶酒,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微垂的双目似是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却又似是在想着什么心事。在他身旁,亭亭而立的白衣女子微微偏头说着什么,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
水镜月收回视线,拍了拍阿离的脖子,打马紧走几步,去了队伍最前面,没一会儿,便消失在转角处。
走在最后面的风寻木往唐小惠身旁靠了靠,道:“小惠,我回去一趟,马上就赶上来。若是阿月问起,就说我忘了件紧要东西在临仙楼。”
唐小惠还开口,就见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匹枣红色的大马跟她大眼瞪小眼。
风寻木回到临仙楼门口之时,长庚等人还未离开,连姿势都没有变化,像是专程在等他一般。
长庚见他回来,似乎并不意外,对一旁的凌清泉告罪,道:“凌姑娘,在下跟风少侠有些事,晚些再去拜会。”
凌清泉很识时务,行了礼,便带着杨问津等人离开了。
风寻木一把抓了长庚的胳膊,拖着他就走,转进了一旁的小巷,将人按在墙壁上,眯着一双眼睛看他,“你的功夫,是谁教的?”
连莫风华都对长庚起了疑,风寻木不可能没有察觉。
长庚丝毫没有反抗,也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风寻木一手抓着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握紧了拳头,狠狠的砸了下来——
“咚!”
这一拳没有打到长庚的脸上,落在了他一侧的墙壁上。风寻木甚至没有用内力,将自己的手砸出了血,“你刚刚说,她救了你四次。”
长庚偏了偏头,“你猜的不错。”
风寻木掰过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一双眼睛已经红了,“你知不知道,乌炎心法没有大成,强行使出‘杏林春暖’,她会没命?”
长庚淡淡道:“她还好好的。”
风寻木笑了,笑得有些凄然。他松开了他,“是我的错。阿月当年把你托付给我,我却没能照顾好你,也没能解开你的心结。”说着,他不再理会长庚,转身准备离开。
长庚靠在墙壁上微微仰头,看着头顶的一线天,道:“晚风,是我罪孽深重,不关你的事。你本是林间清风,何必为了我这种人沾染一身尘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