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不止古玲和舒桐,还有墨华楼的人。看来他们是先回了墨华楼,听说他们来了江陵城才找了过来。
水镜月落下之际,轻轻一带,一把将古玲抱了下来,问道:“别着急,慢慢说,出了什么事?”
古玲道:“风少爷和七姑娘进了野人洞,我在外面听见他们的惊叫声,之后他们却再没回应了,我不知道生了什么——二小姐!”
古玲还未说完,水镜月已经将她推给了刚刚下马的舒桐,转瞬便不见了踪迹。
“公子?”阿杰感觉手中一空,再看,身边的人已经消失了。
莫风华见阿杰也想跑,一把拉住他,瞪眼道:“瞎操什么心?凭你家主子的本事,你去是帮忙还是添乱?你真不知道你家主子会武功这事?”
阿杰蓦然止了身形,脸上看不出悲喜,道:“以前不知道,以后便知道了。”说完,他又加了一句:“公子想让阿杰知道的时候,阿杰便知道。公子不想让阿杰知道的时候,阿杰便什么都不知道。”
莫风华斜了他一眼,“你要把对你家公子一半的忠心放在你师父身上,也算她没白疼你。”
古玲那几声哭喊,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刘青云和彭兴也赶了过来,就连一直在角落里喝酒的王少卿都凑了过来。
刘青云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王少卿却是一开口便问道:“解药呢?找到了吗?”
古玲想起自己作为大夫的责任,擦了擦眼泪,点头道:“找到噬梦蝶了。”
王少卿松了一口气,“阿珞有救了!小神医赶紧跟我去救人吧。”他说着便要去拉古玲的手,却被一阵劲风扫开了。
莫风华站到古玲身边,挑眉笑了笑,道:“王将军,动手动脚的可不是君子所为。”
王少卿心情不错,也不跟她计较了,摆摆手道:“是我太着急了,大夫……”
古玲却突然打断他,道:“找到了,没有采回来。”
彭兴眼见王少卿脸色变了,立马上前解围,问道:“古先生,是生长解药的地方太危险了吗?还是有什么难处?”
舒桐拍了拍古玲的肩,然后给彭兴行了礼,回道:“彭大人,是有些阻力,不过还请彭大人放心,等月姑娘回来,解药一定送到。”
王少卿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别到时候又找什么借口!今日可已经是中秋了。我在等三日,若解药没到……”他说着看了刘青云一眼,“即便是刘大人在,本将军也不会跟你们客气。”
王少卿冷着脸走了,刘青云对几人点点头,彭兴道一声“有劳”也都走了。
莫风华对几人道:“走,去临仙楼。”
她说完便往前走,后面跟着的不仅有古玲、舒桐、阿杰和墨华楼的人,连凌清泉和杨问津、斯木里、白无瑕几人都跟了过来。
临仙楼的姑娘今晚自然也参加了篝火晚宴,但琴凤却是没去,只在阁楼隔着重重屋宇看着远方的热闹。她远远的见着莫风华带着一群人回来了,直觉出了什么事,小跑着下楼给他们开了门。
几人在大堂坐下,舒桐便道:“我们在神农顶碰到了巫医谷的薛半仙,他说知道噬梦蝶在什么地方的,然后带我们去了野人洞,说里面有我们想要的东西。风少爷让我跟古玲留在外面,他跟七姑娘一起便随薛半仙进去了。可两人进去没多久,惊叫了一声,便再没出声了。我跟玲玲在洞口叫了许久都没人答应,又往里走了几步,那洞穴越往里越窄,没有光,我们不敢深入,便回来求救了。”
“薛半仙?”莫风华皱了皱眉,有些为难。她前几日才接了薛半仙的委托,如今生意还没完成,若是跟委托人生争斗,墨华楼的信誉可就没了。她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阿月和长庚公子两人联手,对付薛半仙应该没问题吧?”
舒桐微微皱眉,道:“薛半仙应该不会伤害二小姐。”语气带着犹疑,也不知是困惑,还是仅仅只是在安慰自己。
***
水镜月提着一口气,奔行至神农架阳日镇,这才停下来喘口气。她微微转身,看着跟了她一路的白衣人,道:“长庚公子,我说过,即便是遇上一条快死了的小猫小狗,阿月也会出手相救,你实在不必时时寻着机会来报恩。”
长庚微垂这双目,侧着身子没有看她,沉默不语,却也没有离开。
月色下随着夜风摇晃的水稻田里传来一阵阵蛙鸣,似是在举行一场欢宴,却无端的让空气更寂静了几分。
水镜月走了几步,站到他跟前三步远的地方,道:“你在九龙神宫里说的那番话,还算不算数?”
长庚偏头看了她一眼,“月姑娘说的是哪一句?”
“你说,等我伤好了,我想要你做什么,你都奉陪。”水镜月又往前走了一步,见他微微皱眉,不由轻笑一声,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只要你转过头来,看我一眼。”
长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却仍旧没有回头,良久,才道,“阿月,我也曾说过,我比你知道的要更加了解你——你想对我用瞳术,对不对?”
水镜月踏出半步的那只脚顿了顿,又收了回来,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身便走。
长庚转过身来,看着那在月光下散着淡淡蓝光的带,轻轻的笑了,眼底却透出一股凄凉——“听说他有危险,你就如此着急吗?”
天色微明之际,两人终于找到了石林中的野人洞。山间雾气缭绕,怪石嶙峋,风景独好,可惜,两人都没有赏景的心情。
水镜月站在洞穴入口处听了一会儿,隐隐约约间似乎能听见风声和水声,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也不知道是风声还是什么动物的声音。
水镜月将右手按在刀柄上,走了进去。行了不到二十丈,眼前便是一片漆黑了。越往里,洞穴便越是狭窄,时不时还能听见水珠滴落在石板上的声音。
她伸手在石壁上摸了摸,潮湿的,有些黏黏的,触感有些像是鼻涕虫留下的粘液。她皱了皱眉,伸手摸荷包,却是什么都没有,她这才想起来,那天她把手帕塞给了阿杰,都忘了要回来了。
水镜月正想往水声的方向走过去,感觉到风声,顿时一个转身格挡过去,冷冷道:“你干什么?”
长庚就这对峙的姿态,慢悠悠的伸手,握住她挡过来的那只手,道:“太黑了,我看不见路。”
水镜月微微皱眉,想把自己的手拽回来,“所以呢?我并没有让你跟进来。”
长庚紧了紧手上的力道,“阿月,当日你看不见,我可是抱着你走的。”
在地宫的时候,水镜月身体没有感觉,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此时听他说出来,仍旧未免有些脸红。她有些恼羞成怒,道:“你若是来捣乱的,还请赶紧回去。”
长庚在她手上捏了捏,道:“你手上怎么黏糊糊的?”说着,一边拿手帕给她擦干净,一边道:“能不能小心点?不知道有没有毒,什么东西的都乱碰的吗?”
水镜月趁机甩开他,道:“我自有分寸,用不着你操心。”
长庚走了几步,感觉她停了下来,问道:“怎么了?”他话音刚落,便感觉有什么东西戳了戳他的胸膛,伸手一把抓住,才现是水镜月的那把长刀。
水镜月继续往前走,道:“不知道有没有岔路,别跟丢了。”
长庚笑了。若是此刻从洞顶透出一线天光,便能看见他翘起的嘴角露出浅浅的漩涡,咧着嘴露出几颗白牙,弯起的眉眼透出自内心的喜悦。
只有如此黑暗中,他才能笑得如此真实,却也笑得隐忍,不敢出声音,似是生怕将那藏在心底的一丝温情给吓跑了——
“你有不能让我知道的秘密吗?”
我的秘密,若是你知道了,会伤心吗?会失望吗?还是会生气?
若是伤心,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我的罪孽?
若是失望,会不会后悔曾经救了我?
若是生气,会不会站在我的对立面,不顾一切的阻止我?还是会直接将这把刀刺进我的胸膛?
他只希望,这条路,能更长一点,如此,他的梦也能做得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