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云河被这两只吸血鬼同时放血仍浑然没有反应。黑骨老怪和赵英彦的喉结每动一下,就有一大口血被喝下肚子里。
黑骨老怪自己都说了,狐血要新鲜的才有灵气和功效,所以他们现在完全没有心思搞些优雅的格调用杯子收集起来再喝啥的,装起来的时间血就凉了大半的,还不如这样热的喝新鲜。
他们每喝下一口,都感觉到那腥甜的暖液入肚后,化为一股亘古而精纯的力量渗入四肢百骸和全身的经脉,舒服得像被高浓度的液态灵气滋养着似的。黑星丹沉淀在他们脏腑里的毒素渐渐被净化了,这股力量又开始洗涤他们的体质。
两人容貌的变化很明显。
赵英彦脸部的伤正在眼睛能见的速度在自愈。血止住,脓液也化开了,新的皮肉很快就长出来,他恢复了昔日英俊的容貌。由于狐血净化了他肌肤的杂质,他的肤质比起以前白净细腻了不少,就像一只去了壳的鸡蛋,水灵光滑,这绝对是连女人都会羡慕的大好皮肤。
黑骨老怪由于长期专研和潜修邪门左道的秘术,全身萦绕着黑气,但此刻这些黑气被净化了,就像遮天蔽日的乌云被驱散,春回大地,让人眼前一亮。
他脸颊的皱纹少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二十岁。他之前是一个老头,现在看起来顶多就是一个气质中年人。
尝到狐血的好处后让这两个丧失人性的家伙变本加厉继续地吞饮着云河的血。随看血液的大量丧失,伤口出来的血越来越少,这并不能满足两个贪婪的渴望,于是他们开始用牙去咀嚼云河的伤口,皮肉被进一步撕扯烂,附不着骨。
某一个瞬间,那个只剩下空壳的灵魂破碎了,渐渐消散在空气中。折磨了他数个月的赤蝎火也因为再没有燃料可烧骤然熄灭了。
魂散了,心还在跳。这只是静止前最后几下惯性的跳动。越来越慢,最后也安静了。
直到那伤口连半滴血也渗不出来,这两个贪婪的家伙才意识到云河的血被他们榨净了,魂散了,心跳也没了。但他们依然留恋着口腔中那香甜的味道,没有放手的意思,回味无穷地嚼着云河的手腕不放。
无论黑骨老怪和赵英彦对云河做了多残酷的事,他嘴角那抹淡淡的微笑不变,他仿佛一个正在沉睡的王子,梦境中有他向往的幸福,躯壳所遭受的一切与他无关,也不在乎了。
若不是他的心跳早就没了,赵英彦真的怀疑这狐妖又在装睡。
终于如愿以偿地除掉了云河,赵英彦却没有特别喜悦,这也许就是胜利的寂寞吧!把云河冰凉的手腕摞下,赵英彦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残余的血迹,失神地望着云河。
他觉得自己这次赢得太容易,有点空虚。云河这狐妖狡猾无比,门道又多,怎会如此轻易就咽气了?
赵英彦疑神疑鬼地伸出两指探到云河鼻下停留了好一会,才确定他真的连一丝活气也没有了。心脏已经停止跳动,膛前平静地凹陷着,没了起伏。再细细地把脉,那薄薄的皮肤下血脉枯萎了,也失去了循环的搏动,苍白的身躯已凉透了,四肢也开始僵硬,唇变成青紫色。
确认云河真的断了气,赵英彦才如释重负地站直了腰背。
“真的结束了,最后是我赢了,是我赢了……”
赵英彦自言自语,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他不明白,为什么赢的是自己,但自己开心不起来,甚至连嘴角都笑不动?而云河明明被折磨得伤痛累累,衣不遮体,如此不堪地咽下最后一口气,却笑得幸福安详?
看着云河那张苍白发青又凄美得空灵的脸,赵英彦突然觉得心脏一阵难受的发慌,他捂住心口,浑身无力,大汗淋漓,喘着气跌坐下来,惊恐地望着云河。
黑骨老怪跟他的症状也一样,都是痛苦地跌坐在地。
赵英彦很害怕,因为他的内心突然不由自主地萌发了一种很可怕的情绪,他竟然很懊悔对云河下手,为云河的遭遇悲伤,甚至认为过去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得自己错得不可原谅。
他三番四次不求回报地好心救自己,自己的心被魔鬼蒙蔽了,居然因为妒忌他的容貌和才华处心积虑地害他,还喝光他的血,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不是人啊!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自己肯定不会再伤害他,一定会乞求他原谅,无论他愿不愿意原谅自己,自己都会用一生去弥补这个错误。
臣服,悲痛,内疚,忏悔,这些情绪正在吞噬着他原本那些妒忌,报仇、怨恨、戾气的情绪。
“啊啊啊……”赵英彦和黑骨老怪痛苦地嚎哭。
“黑骨前辈,这是怎么回事?”赵英彦一边哭,一边费力地吐出一句话。
“刚才我们太大疏忽了,他的血能令人对他产生臣服之意!如果一次性喝太多就会有副作用,我们的意识会被他影响,甚至会认他为主。没想到这妖孽断气了还能蛊惑人心!”黑骨前辈气忿忿地说着的同时也老泪纵横。
更可怕的是这种情绪并不会因为云河的溘然而逝消失,而是像烙印一样作用于他们的灵魂,除非他们灵魂煙灭。
“再这样下去我们就会变成他的奴仆了,难道你想我们守在他坟前忏悔一辈子?快想办法啊!”赵英彦害怕得大吼。
不经意,赵英彦又瞟了已经断气的云河一眼。
云河安静地躺着,全身伤痕累累,嘴角依然挂着那抹淡淡的微笑,这笑容在赵英彦眼中看得显得扎眼的诡异。赵希彦仿佛看得云河这在取笑他:赵英彦,就算我活不成了,你依然是一个失败者!你只能给我当奴仆!
赵英彦嗷嗷大哭,痛苦地指着云河骂:“云河,你都没气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为什么啊?”他手里还拿着云河的青月妖刀,他打着颤举起刀,想把这张脸毁了,但是他迟迟下不了手,冰冷的刀尖距离云河脸颊不到半寸就顿住,怎么都无法再刺下去。
在刀刃的寒芒映照之下,云河苍白发青的脸依然很安详,很平静,完全不把赵英彦放在眼内。这种安详和平静使得赵英彦心中徒生的畏惧又增添了几分,心虚的赵英彦瞳孔一缩,打了一个冷冷的激灵,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他再也无法对云河下手……
痛恨云河的同时,内心悲伤自责的情绪不容许他这么做,甚至有一丝冲动,了结自己给云河赔罪。
云河的确是他害的,用的还是最残酷最卑鄙的手段,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他的脑袋里仿佛有两种不同的声音在激动争吵:
“他已经断气了,没什么好怕的,用刀砍他!只有这样才能克服心魔!”
“云河是无辜的,是自己错了,不该以怨报恩,自己已经做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不能一错再错了,只有向他诚心忏悔才能得到救赎!”
内心的矛盾越演越烈,赵英彦痛苦得手一松,青月妖刀就应声落地,他抱着头跪在地嗷嗷大哭,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崩溃疯掉……
黑骨老怪的情况不比赵英彦好多少。只能说,他们之前太小看了云河这种与生俱来的血脉力量。在贪婪地榨取了云河的血后,他们终于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如果他们不能及时炼化狐血,狐血就会同化他们,把他们变成云河的仆人,永无翻身之日。
趁着意识还未被完全侵蚀之前,黑骨老怪在拼命想办法,他突然想到什么,抖着的手从空间戒指里翻出一瓶镇狐丹,旋开盖子倒了几颗出来一口吞下,又扔给赵英彦几颗。
赵英彦看到黑骨老怪服食这东西,问也不问就是知道是有帮助的,用最快的速度吞了几颗。
“用镇狐丹应该能净化狐血!”黑骨老怪喘着气道。他这是急中生智想到的办法,狐妖中了镇狐丹会失去妖力现出原形,那么被狐血下了蛊的人服食了镇狐丹就能化解狐血。这是逆向思维,也亏黑骨老怪想得出来。
这次真的被黑骨老怪蒙对了!
服下镇狐丹后,那种臣服的感觉减弱了一些,但是他们与云河之间那种微妙的感应就像千丝万缕般连在一起,一时之间想斩也斩不断,这实在太怪异了!
“可能是我们太靠近他的缘故,只要远离他,我们就不会受到影响了!这样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去炼化狐血。”赵英彦想到的只有这些。
这次黑骨老怪也认同赵英彦的分析。
本来黑骨老怪还想留着云河的躯壳用来炼制傀儡的,看来不能留下来了,否则自己就会变成一个傀儡的奴仆!纵然心中有万般不舍,黑骨老怪也不敢拿自己的人生来做赌注。
“孩子,快把这狐妖扔出去!”黑骨老怪被狐血的力量震慑得全身无力,无法对云河动手,只好命令变成傀儡的燕富。
燕富面无表情地拎起云河,打开仓门,手一松就把云河扔入天莲池。水面泛起一串水花,很快就平寂了,甚至连一个气泡都没有冒出来。
赵英彦扶着船的护栏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紧张地往水里眺望,他要亲眼看着云河完全沉下去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