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崇祯皇帝的命名,随行其后的朝廷大臣们,以及驻节天津的官员们,自然没有什么可说的,唯有一起躬身颂圣领旨而已。
当日中午,崇祯皇帝连着看了两座船坞,在第二座比较干净整洁的干船坞里,他还在几个御前侍从武官的陪同下,亲自沿着高大的舷梯,登上了预备命名为镇海号的全新战船!
之所以没有登上定海号,也是因为定海号载着千余人马,出海测试三个多月,而且刚刚归来不久,其中腌臜污秽自不待言。
崇祯皇帝虽然不在乎这些,也并不在意这样那样的忌讳,可是经过孙承宗、南居益、张可大、梁廷栋等人的谏言,他终究还是打消了进入定海号的念头。
而且定海号所在的船坞里,也是刚刚排空了积水,其中各种淤泥海藻遍地,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水泡子。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崇祯皇帝以天子之尊,确实也不宜踩着污泥污水上船。
因此,登上定海号虽然很有天子重海军的象征意义,但是却并不在军机处的日程安排之中。
至于干干净净的镇海号船坞以及镇海号的船身,则就不一样了。
不仅没有出海测试,而且也还没有引来海水测试其耐水密闭性能,干船坞里,也没有水渍,收拾得干净整洁。
崇祯皇帝在南居益、张可大的陪同下,并在御前侍从武官陈奏廷、曹变蛟、祖克勇、侯天锡等人的护卫之下,跟着沈廷扬,不仅登上了镇海号的顶层即第三层甲板,而且还带着一行人下到了镇海号的底舱。
镇海号的底舱被分割成了数十个密封的舱室,每个密封的舱室都依旧很大,超出了崇祯皇帝之前的想象。
这样的舱室,在空船行驶的时候用来装载大量的压舱石,来保证船体在行驶海上时的稳定性,到了入役海军之后,自然会用来装载大量粮食和弹药,替代压舱石的作用。
而每个密闭的舱室,也可以保证某些舱室出现破损并进水的时候,其他的舱室仍旧安全而不至于导致整艘舰船沉没。
当日中午时分,崇祯皇帝在沈廷扬的带领下参观完了镇海号的船体内部,在众人陪同之下,心情愉快地从镇海号所在的巨型干船坞中出来。
毕竟,他自己在心情振奋之下可以不吃饭,不休息,一直看下去,但是随行的众多大臣护卫以及数千人马,却不能就这么在大沽口船厂厂区内干待着喝西北风。
大沽口船厂的厂区虽然面积广大,但是仍旧十分的简陋,除了那两处巨大的半露天船坞和几座巨大的木料仓库之外,并没有多少像样的房舍建筑。
整个厂区更多的,反倒是一片连着一片供给那些普通工人们居住甚至安家的棚户区。
就在一大片棚户区的包围之中,有着长长的两排坐北朝南、面向船坞的红砖瓦房,就是眼下大沽口船厂最好的房舍建筑了。
其中第一排,是大沽口船厂的办公区、就餐区、议事厅,当然也沈廷扬、黄斌卿、黄仲荣、陈胜官等人船厂官员们的居所。
而第二排,则是范德烈、托马斯-德莱福尔等外国匠师、技师,以及内务府监事内臣和船厂各类大明匠师、技师们居住办事的地方。
崇祯四年二月二十七日的午后未时,崇祯皇帝与孙承宗、南居益、张可大、梁廷栋等人,就在第一排的一间红砖房里,简单地用过了午饭。
也是在这间简陋的红砖房了,崇祯皇帝接过随行内侍递上的茶碗漱了漱口,然后对随行的这几位大臣说道:
“海军肇建,诸事艰难,海军都督府与大沽口船厂诸官,能将当务之急放在造船之上,于此碱滩不毛之地造办经营如此,朕思之诚非易事!
“既如此,沈廷扬可着加海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职衔,黄斌卿、黄仲荣陈仲官三人仍任本职,不过其品秩俸禄皆晋三级给授!
“船厂匠士以上人等,皆晋一级俸禄给付,匠师以上皆赏经世银行银圆票一千!海军都督府订购之剩余战船,务令两年之内尽快完工!”
崇祯皇帝说完了这话,张可大、沈廷扬连忙谢恩领旨。
与此同时,崇祯皇帝也不等其他随行大臣们有什么反应,一边想着一边继续说道:
“此外,海军都督府之前奏请,将辽东水师、天津水师、登莱水师全部纳入海军直接指挥之下,此举很好,朕也早已批准!只是这么做,今日看来仍旧不够!
“以朕之见,辽东、天津、登莱三支水师,今后仍可分驻觉华岛、大沽口与登州港三地,不过其编制体制,却需军机处和海军都督府更进一步用力整合!
“三支水师之各水师营头及其所部舟师官弁,并海战、输送、补给等各类兵船,若无必要,则可保持不变!
“然而各个水师营头之上,却须统一编配海军官将,务令水师全军之编制体制、军法号令严格如一!唯有如此,到得大用之时,军机处与海军都督府方能如臂使指!
“至于三地水师营之上所设之官制军职如何,是采旧有之水师之名更好,还是新设为一支舰队更好,甚而至于新设之舰队其全员官弁几何、炮舰几何,各类海战、输送、补给船舶几何,等等,诸如此类事务,海军都督府要尽快递呈条陈,交军机处议定报朕!”
这一次,崇祯皇帝亲眼看到了海试归来的第一艘大福级战船定海号之后,心里踏实了许多。
当然,类似这样三层甲板的荷兰夹板炮舰,在泰西诸国的海军舰队之中,只能算是普普通通,并不是最先进的类型,不过对于如今的大明朝来说,有个十艘八艘这样的战船,对付眼前的敌人却是足够了。
心中大定之下,崇祯皇帝心情不错,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带着陪同的大臣们,就在这个简陋的造船厂里,暂时驻扎了下来。
在这期间,崇祯皇帝还听取了监事内臣的报告,接见了范德烈、托马斯-德莱福尔等有功的荷兰红毛夷人,以及黄斌卿、黄仲荣和船厂中坚陈氏三兄弟,以天子之尊亲自对他们勉励了一番。
崇祯四年二月二十九日,崇祯皇帝还带着一行众人浩浩荡荡地去了趟大沽口,站在永乐年间就修筑起来的大沽口炮台之上,眺望大海良久。
如果历史不能改变,那么二百多年以后,大沽口外这处平静的海面,将会成为华夏民族苦难与耻辱的一个重要源头。
一个接着一个外敌的炮舰,将从这里驶入大沽口,登陆京畿之地,甚至占领北京城。
这样的下场必须改变,而这一世也终将改变。
如今的大沽口炮台,自是海军都督府和直隶总督府的重中之重,不仅永乐年间建造的炮台得到了水泥混凝土的加固,而且炮台上那些陈旧的大将军炮,也全都换成了清一色的新式大炮。
累计一百二十门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和一百六十门崇祯一式后装子母滑膛炮,将大沽口以及大沽口南北沿海沿河所有适宜舰船停泊与登陆的地区,封锁得密不透风。
海军都督府这种严防死守而非主动出击的战略思路,是大明朝面对海洋之时的一贯思路。
如今这位崇祯皇帝即使想要改变,也不会是短期就能见效的事情。
不过,欲攻先守的做法本身也没有什么大错。
崇祯皇帝在大沽口期间,倒是没有挑出什么大的毛病,除了接见勉励了一番黄龙麾下守备以上的将校官佐之外,未作过多停留。
崇祯四年二月三十日一早,崇祯皇帝的车驾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大沽口船厂,当日在天津城内略作停留补充,即脱离了天津通往通州的水泥路官道,转而往北,朝着遵化东南部的白冶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