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后金方面的情况,如今的崇祯皇帝,虽然不能说全都熟知吧,但是以他后世对满清的那些了解,基本的历史大事件还是很清楚的。
比如说,原本历史上的今年九月,后金方面就会派出一支军队去攻打东江镇,企图灭了毛文龙所部明军,彻底拔掉这一颗钉进了后金大后方的钉子。
而且如今的崇祯皇帝还知道,这次进攻是以失败而告终的,后金军队并没有占到多大的便宜。
应该说,不仅没有占到多大的便宜,甚至还再一次的损兵折将,打了个不大不小的败仗。
虽然一些史料的记载可能会含有毛文龙上报的水分,但是后金军在辽东半岛上的一个重要将领的叛变,以及后金军队最终的铩羽而归,却是一个不争的历史事实。
所以,总的来说,如今的崇祯皇帝,对当下这个得到了相当加强的东江镇,能不能扛得住后金军队的进攻,其实并没有什么怀疑。
因为历史上缺粮少饷、三餐难继,甚至缺少弓箭、盔甲、火药和弹丸的东江镇明军,都能够扛得住后金军队的疯狂进攻,而且颇有斩获,那么如今粮饷充足、军械精良的东江镇,只会比历史上表现更好。
但是宁远兵变的事情发生以后,辽东的战局自然又再一次进入了崇祯皇帝的视野。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灭掉东北关外这个异族政权,彻底消除边患,消除对华夏文明的这个巨大的威胁,因此绝不能光顾着眼前的朝务,而忽视了那个最大的敌人。
所以进入八月以后,崇祯皇帝一边批准了辽东镇军队的整编改组,一边又在派人传旨将东江老将林茂春、杜贵调到辽东镇任职的同时,也让这次前去传旨的内廷太监褚宪章,继高时明之后,再一次押解着发给东江镇的军饷,即六十万枚崇祯银元的第一批二十万枚,以及兵仗局和神机营里大量即将淘汰掉的霹雳炮、连珠铳和虎蹲炮等一应军械物资,前往皮岛犒赏毛文龙所部。
为了方便褚宪章与一直以来属于登莱巡抚管辖的东江镇诸将联络,崇祯皇帝还让袁可立的长子,如今在锦衣卫肃奸司任职千户的袁枢,陪同前往。
与此同时,也让军机处行文给天津巡抚梁廷栋、登莱巡抚孙国祯,在协助转运京师押解的军饷军械的基础上,尽快协调海船,往东江镇诸岛转运一批粮草。
当然了,崇祯皇帝自然也不会忘了让褚宪章告诉毛文龙,根据锦衣卫辽东千户所和东厂辽东站的细作探报,八月底九月初左右的一段时间之内,后金军队要派遣大军前来攻打东江镇,而且不灭东江镇不罢休,要毛文龙所部提前做好相应的准备。
褚宪章这个太监历史上也是非常的忠贞,虽然并不出名,但却是崇祯十七年北京城破之前,敢于组织人马出城,与李自成麾下大顺军奋勇作战的人之一,而且还是个太监,与很多当时的文臣武将,乃至世家勋贵相比,都更加有忠义之心。
虽然褚宪章最终寡不敌众,战死在了大顺军的刀下,并没有挽回北京城破的命运,但是比起当时要么投降要么逃跑的曹化淳、高起潜、张彝宪、杜勋等人的所作所为来,更是不知道忠义了多少倍。
历史上,这个人没有受到崇祯皇帝的重视,直到最后无人可用,才想起他来,没想到居然是个货真价实的忠义节烈之辈。
所以,如今这位崇祯皇帝,在扳倒了魏忠贤一党之后,就启用了褚宪章,让他代替历史上的高起潜掌管了内廷与军事相关的机构,御马监和兵仗局。
如今兵仗局的大部分工匠、武库和作坊,都已经划归了武备院,而御马监,又因为皇帝将所有的皇庄都捐献了出去募民屯田,只留下了一个上林苑用来养马,而整个上林苑也没有多大,就位于后世圆明园、颐和园所处的那片地方,也养不了多少马。
所以,弄到最后,褚宪章分管的地盘越来越小,手头的事务自然也越来越少,到了眼下,干脆常常无事可做。
由于高时明还在洛阳城坐镇,所以崇祯皇帝很快就想起了历史上颇为忠烈的褚宪章,就让他带着钱粮援助物资,前去东江镇传旨,并就近观战,待战事结束之后,再回来复命。
八月初五日一早,褚宪章在袁枢等锦衣卫拱卫司、肃奸司等随行人员的扈从下,由京营人马护送着,押解着二十万饷银和大批军械物资,从通州出发了。
从离开通州,到天津登船装载完毕,一共耗时三日。再从天津乘坐天津水师的船队出海,直奔旅顺口与登州之间的隍城岛,并在隍城岛与孙国祯派出的登莱水师运粮船队会合,然后沿着辽东半岛的外海扬帆东去。
一路上,秋高气爽,西风劲吹,以风帆船为主、桨帆船为辅的船队,乘风破浪,十分顺利。
年过四十的褚宪章,虽然是第一次乘船出海,但却一点也不害怕大海风浪,也没有什么晕船反应,反而对海上的景象非常的着迷,这也让带领船队随行的天津水师将领张存仁、登莱水师将领李性忠等人惊讶不已。
而对于能够来到其父袁可立曾经巡抚三年的登州镇、东江镇属地,二十五六岁的锦衣卫千户袁枢,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特别是沿途经停各岛上,原来隶属登莱巡抚手下的登莱水师将领官兵和各岛守将,自然也是争相前来拜见,得知如今朝廷如此重视海上防务,一时之间各岛守军也是士气大振。
至于褚宪章,他是自幼净身入宫,自从在宫中内书堂读书识字后,就不断地听宫中老人说起两百年前三宝太监下西洋的传说,自此三宝太监郑和就成了褚宪章最为崇敬的人物了,三宝太监下西洋的传说,总是能够令他激动不已。
如今带着天津水师和登莱水师总计四百余艘的超大船队,浩浩荡荡,扬帆出海,这种感觉令他迷醉,仿佛有一种郑和再世的错觉。
也难怪褚宪章有这种错觉,毕竟此时的大明水师,在亚洲的这一片洋面之上,仍然是一个庞然大物般的存在。
单单由李邦华精心打造的天津水师,如今在梁廷栋的扩建之下,拥有大小海船三百三十余艘,其中大型风帆福船就有八十八艘,蜈蚣船百余艘,其余另有海沧船、火龙船、苍山船、子母船等中小桨帆船一百余艘,而且多数福船之上都已经装备了佛郎机炮。
这种佛朗机炮,是一种子母炮,也是传自葡萄牙人。
这种火炮的设计理念很先进,是史上最早的一种后装滑膛炮,而且有准星和照门,可以瞄准射击,同时也比较轻便,每门大概才重三百来斤,是大明朝仿制西方火炮比较成功的一款。
又因为佛郎机炮是一种子母炮,一个母炮配有四个子炮,所以装填简便,射速较快。
嘉靖朝以来,为了防倭抗倭备倭的需要,朝廷曾经将购买和仿制的大量佛郎机炮,装备到了边军和沿海卫所及水师大船之上。
但是,比较可惜的是,这种广泛装备的佛郎机炮,身管细长、口径较小,射速虽快,但射程也有限,有效射程只有两三千尺,大约也就是七八百米,作为火炮来说,射程实在是有点可怜了。
与天津水师相比,此前由袁可立经营数年的登莱水师,则要更为庞大得多。历史记载,在鼎盛时期,整个登莱水师管辖之内,拥有各类大小海船三千余艘。
虽然在袁可立离开之后,这两年来有所萎缩,但在现任登莱巡抚孙国祯的手底下,登莱水师并没有完全荒废。
即使去掉了觉华岛以及东江镇各岛的水师战船,仅仅登州镇拥有的大小水师战船也有四百多艘。
而且在船型上,比天津水师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多数都是一等、二等的三桅和二桅大型福船,以及主要用于转运物资和运兵的蜈蚣船,虽然如今在装备上比天津水师差了一点,但是胜在船多船大、拥有海上经验的水手和士卒更多。
后来,得知这些情况的崇祯皇帝,实在是很难相信,历史上拥有这样一支水师的明军,居然会在对后金的作战中一败再败,而水师也基本上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特别是登莱水师,最后更是在登莱镇叛乱和东江镇覆灭之后,被孔有德、耿仲明一股脑儿地带着投降了满清,而一次带走的士卒就达一万六千多人,还有大量的火炮军械和马匹,可以想见,这是一支多么庞大的水师。
然而万分可惜的是,到最后基本上全数都便宜了后金建虏,说起来实在是有点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