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权标堂灯火通明,丫环们都忙碌起来,郎中也请来了。程延仲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嘴里喃喃念着什么。
敏嫣过来,得知曹如嫣的情况后,去通知程全。于是,苏若瑶和程迪智在馆娃斋内睡得正熟时,被程全敲门吵醒:“老爷,苏夫人,权标堂大事不妙,大少奶奶小产了!”
他们都一下子崩醒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我得赶紧去看看如嫣。一官,你休息好,天亮再来吧。”苏若瑶穿好衣裳去权标堂了。
程迪智催她:“事关我的孙儿,赶紧去吧。我很快来。肯定与延仲这个臭小子脱不了干系!”
曹如嫣来到权标堂,已寅时了,天快亮了,程延滨哭丧着脸站在门口,苏若瑶没理他,直奔曹如嫣的房间。程延仲痴傻地坐在地上,苏若瑶也没理他,去看曹如嫣,只听她眼泪都哭干了:“我的孩子就这么没了,连男孩女孩都不知。我怎么这么没用,他才一个月啊。”
苏若瑶问她:“如嫣好好地呆在权标堂,怎么会把孩子流掉了呢?是不是延仲他?”
“跟他无关,是我自己没用,保不住孩子。”曹如嫣不愿跟苏若瑶说实话。
程延仲走过来,眼泪狂飙:“如嫣,对不起,我刚才在建安厅说的话都是羞辱程延滨的,不是真的说你。”
曹如嫣不愿看他:“孩子没了,是我没用,不怪你。”
苏若瑶听他们的话中有事,就与程延仲出去,询问了一番:“延仲,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你说到建安厅,程延滨?”
程延仲把事情说了一遍后,打自己的嘴:“我口无遮拦,嘴贱!”
“延仲,别打自己了,你想好怎样跟老爷解释吧!”苏若瑶后悔极了:为何我偏偏是昨天出去一整天不回呢?我也盼着如嫣生下她亲生的孩子,那样我才更有希望让程乾认我。谁知。老天,你和如嫣这两个做母亲的都痛啊。
她来到曹如嫣床边,泪滴在她身上:“如嫣,这事也怪我,如果今晚我在权标堂,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瑶姐姐有自己的事,我不会怪你,也不劳你操心。”曹如嫣不想和她说话。苏若瑶感觉到了:如嫣在怪我吗?
很快,程迪智来了,看见郎中在大厅内,就询问他:“郎中,我儿媳怎会突然小产?是摔着了吗?”
郎中说:“听大少爷说,昨夜大少奶奶是摔了一跤。但老夫看,大少奶奶脉象紊乱,是受了不少刺激的迹象,加上大少奶奶身子孱弱,所以这孩子受不了这刺激和摔的这一跤。真令人心痛,大少奶奶即使身子弱,但有多人伺候,若保养得好,当顺利产下孩子啊。”
程迪智不想再听,去看望曹如嫣了:“如嫣,别太伤心了。保养好,爹会给你做主的。”
“爹,如嫣没用,保不住孩子。”曹如嫣就念着这么一句话。
程迪智觉得她精神恍惚,似乎受了巨大刺激,就说:“如嫣,先休息好。”
然后程迪智,走到程延仲旁边,他又瘫坐在地上,喃喃念着“我的孩子没了,我的孩子没了”。程迪智踢了他一脚,猛地说:“起来!”
程延仲立刻站起,挨了程迪智使劲一巴掌,他没有顶嘴,而是毫无怨言说:“爹打得对,延仲该打!”
“来至幸堂,给我个解释!”程迪智说完就走。
迎面,几位夫人来了,“夫人来得真快。”程迪智心里不是滋味。
四夫人说:“这能不担心吗?建安厅打扫的奴才,昨晚都听到大少爷和二少爷决斗,还有决斗之前说的话,那都是为了如嫣啊。可惜把如嫣气得连孩子都流了。”
“延仲和延滨也太不像话了。可怜了孩子。我们一直到这事就买了许多补品给如嫣。”五夫人提着大袋小袋地说。
程迪智离开了。
曹如嫣捂住耳朵,不想听这几位仇人来幸灾乐祸。苏若瑶见她这样,就出来,严辞对她们说:“夫人,四夫人,五夫人,郎中有话,大少奶奶须休息,吵不得,请回。各位的好意,心领了。”
“苏希仁,你胆子大了。”a跟她眼对眼。
苏若瑶也不避开:“夫人莫生气,奴婢这也是遵照郎中所说,为大少奶奶好。这也是几位夫人心中所想吧。”
苏若瑶就这样拦着,a也进不了曹如嫣的房间,准备好的落井下石的话也无法说了,就悻悻地离开了。
至幸堂里,程迪智坐在正座上,程延仲和程延滨听他训话,先是很平:“我这个做父亲的,还活得身强力壮呢,你们两个,我的长子和次子就要决斗了?在建安厅,为了我的大媳妇如嫣,然后还得我失了一个孙子!”
“延仲不对”“延滨不对”。
“抬起头来,说,昨晚建安厅决斗,是谁的主意?”程迪智盯着他们的眼睛问。
程延滨回答:“爹,是我向大哥挑战的。”
“你挑战什么?为了你大嫂?这是延仲的家事,与你何干?”程迪智依旧拿他没办法。
程延滨觉得自己在理,就理直气壮:“苏希仁多次跟我说,大哥说话羞辱,嘲讽大嫂,冷淡大嫂。苏希仁还叫我远离大嫂。我为大嫂鸣不平,她没做错什么,为何要受大哥的虐待?所以我向大哥挑战!”
“无理取闹。我再说一遍,你大哥的家事不用你管。你管,有什么用?还害得你大嫂流产。话已至此,我无话多说你,你自己出去反省吧,延滨。”程迪智批评程延滨,几乎是求他的语气。
程延滨很奇怪:本准备挨爹一顿重训,可爹就这么让我离开,也不打,不骂,怎么回事?
程迪智接下来是单独训斥程延仲,而且是严厉呵斥:“延滨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就这样接受他的挑战?赢了?得意了?却气伤了你的妻子,让我失去一个孙子!你还有什么可得意?”
“爹,都是延仲的错,还得如嫣小产,延仲会去祠堂悔过。”程延仲是发自内心的后悔,但已过时。
程迪智怒火发狂:“不是你的错,是我程迪智的错,我前世造孽,今生罪过,才让我的孙子来替我赎罪!”
程延仲见父亲情绪这样一下平稳,一下大怒,他自觉忏悔:“爹,你别这么说。此事全是延仲的错,与你,如嫣,延滨都无关,是延仲犯错,才失去了一个未成形的儿子。”程延仲现在是一个大男人,却站着在父亲面前,为此事低声哭泣。
程迪智厉声问:“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你还哭,给我收起眼泪!”
“爹,你想怎么惩罚延仲,延仲都无话可说。”程延仲请罪。
“你刚才说,去祠堂悔过,就这么轻易逃过惩罚,确实太轻了。走,回权标堂,你住那里,就在那里受罚!”程迪智坚决说。
程延仲跟着父亲回到权标堂,见到程延滨还在堂外守着,但程迪智和程延仲两人对他都无表情。
对程延仲的惩罚就在权标堂正门外,程迪智令所有下人都来看,他们也不敢出声。
曹如嫣在房里听到外面一板一板的声音,问:“禾苗,外面在干什么呢?”
“老爷在杖责大少爷。”蔡禾苗说。
曹如嫣听到这话就要起来:“禾苗,扶我出去。”
“大少奶奶,郎中说你三日之内不可下床行走,还是躺着休息为好。”蔡禾苗说。
曹如嫣此时说话都很费力:“那就用抬椅,抬我出去。”
蔡禾苗就按她的意思办。
正门口,程延仲趴在长凳上,头向里,脚朝外,两个护卫,一人一边,轮流给他一杖,他咬牙,一声不吭:我该受罚。
程迪智站在旁边,边走边说:“你们,给我用力打。”
见护卫不够用力,程迪智就拿过杖子,自己打了一阵,说:“像我这样打!”
然后程迪智说:“延仲,杖责你是因为你犯了错,你自己回答,犯了什么错?”
程延仲忍着痛,在杖责的间隙中,一停一说地回答:“延仲犯了两个错。首先,延仲虐待妻子,致使如嫣滑胎,让爹失去一个孙子;其次,延仲与延滨决斗,兄弟不和。”
“说的对,这两个错误都不小,继续打,狠狠地打,打到他求饶为止!”程迪智指着护卫说,他这是要说给所有人听,要让这个以为自己有所作为了,越来越心浮气躁的长子延仲,在众人面前受这一击,像以前一样不骄不躁。
苏若瑶在旁,未说话,她明白程迪智的心:一官,你这是“爱之深,责之切”啊。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可以理解,可是要这样一直打下去吗?
曹如嫣坐着抬椅出来了,使劲力气喊,但还是低声:“爹,求你饶了延仲吧,他已经认错了。况且他性情刚烈,认错了就不会求饶,就算你打晕了他,他也不会求饶。”
“如嫣,你快去休息,别管我,就算被打晕,也是我活该。”程延仲大喊,心中觉得遇到救星了,想:如嫣,还是你懂我,知道我不会求饶,来向爹求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