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如嫣叹程延滨的痴情无果:“延滨二弟,这世间事,能有几件十分合心意,终究是逆反心意者居多。又有多少男女能成佳偶伉俪?但只要用心于对方,亦可携手共度此生。痴男怨女何其多,若都如你所想,佛门能否容得下?”
“秋心两半,愁船上不了岸,让佛渡我出苦海吧。”程延滨愁云惨淡,虽想着即将入佛门,但能与曹如嫣多说几句就多说几句吧。果然是六根未净。
曹如嫣晓之以理:“延滨二弟,你说道让佛渡你出苦海,就请容我以你的名字说理。爹为你取名‘滨’,有渡之意,渡人,渡船,亦可引申为渡难,渡心从彼岸到此岸。我猜,这是爹对你的期盼,望你遇难事能自渎难关。既然可渡他人,为何不可渡自己,从苦海的彼岸到此岸?名为‘渡’,却需佛来‘渡’你,这不很好笑吗?
你心在苦海中漂荡,佛也难‘渡’你,你永远也难靠岸。或许禅师们都知你能自渡,所以不收你。延滨二弟,我话已说到此处,你是选择沉溺于苦海,佛也渡不了你,让爹难受,让大哥大嫂一生内疚,还是选择自渡,做你该做的事,让我们不再为你担心。这,都在你一念之间。现在,我要跟着爹,延仲一起回去了。”
曹如嫣转身迈开一步,程延滨伸手,但没有触碰:“大嫂,我愿自渡,可否告知,延滨的苦海堤岸在哪?”
曹如嫣回头说:“爹,延仲,延元,都是你的堤岸。”
程延滨笑了,缴械投降了。就这样在家人的轮番劝说无果下,最终被他的心上人,同时对他来说,也是杀手锏的曹如嫣给劝说回去了。
苏若瑶对程延仲说:“如嫣真不愧是名门闺秀,不但诗词歌赋,还说得出一番大道理,我可想都想不到。这就是念书多少的差别吧?”
“也是心善恶的差别。若瑶你心善,同样可像如嫣一样,说出一番让人信服的道理。”程延仲夸她。
苏若瑶自愧地低下头:延仲,我心恶。
回去后,程延滨找程延仲单独谈了一会,表示以后要知礼数,懂人事,好好过日子,不再胡闹,还要娶亲,成家。
这让程延仲心里放下一块石头,但程延滨最后一句话让他心中起了波折:“大哥,以后,你可用一生的时间来爱你所爱,我会用一生的时间去忘记我不该爱的爱。我这一生,将会何其漫长。”
程延仲与苏若瑶在权标堂门前的竹林中,谈及此事,说:“若瑶,我心中还是有些不稳定。延滨对如嫣难以忘怀。”
“延仲,我还是那句话,如嫣招人喜欢,是因为她优秀,可爱。而程延滨愿以命换如嫣平安,这样的深情不是一日两日就可忘记的。”苏若瑶安定着程延仲不安定的心:“延仲,你对如嫣的爱多于程延滨。从被迫无爱成亲,到相濡以沫,打闹中日久生情,且情意日益浓厚,你们的这段日子,谁能取代?你为了如嫣在家人面前抵制,发怒,抗拒,还闹过另立门户。如嫣为了你,总是成为有心人的攻击对象,受了不少委屈,还是为你忍着。如今,已是个为你安顿全家,出谋划策,排忧解难的贤内助了。这是你们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夫妻情深,山高水长,无可取代。所以延仲,别因程延滨几句伤怀的话就觉得自己在如嫣心中不及他。”
程延仲的男人心结也难解,虽认可苏若瑶的话,但回答地勉强:“若瑶这么一说,让我心里舒畅不少。”
“延仲对如嫣,要完全舒畅才对。这个横在我们面前的程延滨,退一万步说,如果他坏了心思,抢走如嫣,他们也不会过得像你们如此快乐。如嫣将会无法忘怀与你的点滴,程延滨虽对如嫣情深似海,但他会难以释怀你和如嫣的爱。他这样做,不会幸福,如嫣更会痛苦,因为她心中全是你了。延仲,在这世上,能让如嫣一生幸福的人就是你这个与她一同穿着大红婚袍的夫君。在她心中,你已是她的一生一世了。”苏若瑶闪亮的双眼,诚恳的动之以情,相信程延仲能明白。
程延仲在竹林中心静下来了,挽着她的手肘:“若瑶,谢谢你,我不再因此烦躁了。坚信我和如嫣之间,才会永久恩爱,我与你,也是如此。不过,我每次面对你和如嫣的事,都会无法静心思索,只知情随心动,眼里容不得别人对你们的丁点沙子。”
“我都成熟了,可如嫣还不会保护自己,总被人暗中袭击。”苏若瑶说:“延仲,我们为如嫣担心才是最重要的。不过,以后,像泼油,毒蛇这种把戏,没人敢出手了。我已警告那些人,再敢暗着来,我就明着来,点到谁就是谁。”
“是啊,我们都别再受伤。”程延仲放松心胸:“若瑶,心善的你,虽念书不多,也能说出一番大道理让人信服。我说的没错吧?”
苏若瑶跟着进了权标堂大厅:延仲,你只须为如嫣担心,不必管我,我不值得你为我担心了。
权标堂大厅内,曹如嫣拿着一根竹条,坐在正座右位上,想得发呆,还傻笑。程延仲走过去,坐在左位上,故意咳嗽着,却不闻曹如嫣对他的回应。
程延仲拿过她的竹条,装生气:“如嫣,在想什么?这么开心,快说来给夫君听听。”
曹如嫣手撑着脸颊,讲述着她的故事:“今日在紫云大殿,禅师说‘程曹氏,此生九天之上,福寿无量’。”
“九天之上,福寿无量,难怪把你乐傻了。”程延仲也不觉得奇怪。
曹如嫣羞涩了,忘了程延仲一眼,低头笑:“我不是因这个开心,而是因禅师称我为‘程曹氏’,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程延仲敲她的头:“就是说你曹如嫣是我程延仲的妻子,笨蛋,从你嫁给我那天,就是‘程曹氏’了,现在才知啊?还笑得这么开心,是以此骄傲,为荣吗?”
曹如嫣站起来,随心走着,说:“才不是呢。只是以前没有人这么称呼过我,我觉得好奇,才笑,我为何以此为荣。人家有名有姓,叫‘曹氏’就可了为何还要称‘程曹氏’?我不喜欢。”
“不行。”程延仲板起了脸:“嫁了我,你就是‘程曹氏’,禅师这样称呼你,你就恭谨地应着。这是禅师对你我的尊重,也是礼节,也是我的命令!”
“哼,我不想应了,延仲你如何啊?”曹如嫣笑他可怜,然后坐下,继续想着她的‘程曹氏’。
程延仲看她无限遐想的样子:如嫣,就一个‘程曹氏’,都把你高兴成稀里糊涂了,你心中全是我了,我如何能对你不好,不爱你呢?
曹如嫣突然想到:“瑶姐姐,禅师是否称你为‘程苏氏’?赠你什么吉言了?说来听听,让延仲和我都开心一下吧。”
“对,若瑶,说来听听吧。”程延仲也问。
苏若瑶震了一下,微笑着说:“禅师说‘程苏氏,一生平安,无所挂念’。”
“不错啊,都是吉言,这是若瑶善有善报啊。我看我也不用担心若瑶和如嫣了,这辈子与我,定过得圆满,美好。”程延仲一口断言。
苏若瑶想到禅师与自己说的“罪孽累累,一生偿还”,心中暗自叹气:“程苏氏”这个程,禅师看得出是谁吗?
晚上,至幸堂。程延仲向程迪智提起程延滨成亲的事:“爹,大娘,延仲与延滨,我们兄弟两同年,我虚长三个月而已。而延仲成亲近两年,延滨却一直未娶,如今延滨也该成亲了,因此,延仲向爹和大娘请求,为延滨说一门亲事。”
程迪智甚是欣慰:“延滨,你愿意近日成亲?”
程延滨平静地回答:“延滨愿意听从爹,大娘,延仲大哥为延滨安排。”
大夫人大为惊讶:程延滨是不是改性子了?不再一意孤行了。也不再直呼我的名字了。
程延滨确实改性子了,为了曹如嫣,为了她能和延仲大哥无忧地生活,自己不可再成为他们的麻烦。只有成亲了,才可让他们安心。至于忘记如嫣,恐怕真要用一生的时间了。
大夫人对程延滨的亲事也不关心,就随口说:“延滨成亲,这女方家是谁呢?”
“我已为延滨挑好姑娘了。延滨,你能安心成家,也不枉你娘亲的在天之灵对你的护佑。”程迪智轻省了许多:延滨能打算过安心平常日子,也是好事。不求他又多大建树,为程家建功立业,只望他不要让程家这一根血脉断了,就谢天谢地。
出了至幸堂,程延仲问程延滨:“延滨,成亲之日,不能端着三娘的灵位出来了。要向爹和大娘叩头,你愿意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叩头只是一个形式,无所谓。我心里跪拜的还是我的娘亲。”程延滨说出这句话,似乎是懂事了,实际上是为了一切平安,为了曹如嫣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