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来,方岳真从小就是一个很有个性的怪孩子。但顾女士真的把他教育得很好。学做事之前先学做人。作为一个人,先得对自己负责,其次要对自己的家庭负责,最终要对整个社会负责。
方岳真身上一直有着很多美好的品质。
虽然,他特殊的脑回路偶尔会让他做出一些容易被人误解的事情。
方岳真把毯子叠成了长条状,放在床铺的中间,对宋云说:“你看,有这个毯子挡着,你睡那边,我睡这边,我肯定不会乱摸的。你放心,我们只是单纯的睡一觉,明天醒来时自然还是清清白白的。”
宋云越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大多数情况下,方岳真都是一个很简单的人。面对宋云的出柜,方岳真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性向不同完全不耽误我们做朋友啊,但宋云好像有点介意的样子,那我就用个毯子在中间拦一下吧。
好麻烦,但谁叫我们是朋友呢?
宋云成功get了方岳真的想法,被宠溺了的他只好说:“嗯,睡吧。”如果这毯子是为方岳真自己拦的——生怕宋云半夜里骚扰他——那么宋云肯定要伤心一回,但方岳真不是,宋云的心情就好多了。
关了灯,屋子里彻底黑了下来。
城市里有灯光污染,就算关了灯,如果不拉窗帘的话,屋子里其实还是会有些亮光的。但农村里不一样,宋家村里连路灯都没有。一旦关了房间里的灯,那就彻底看不见了,方岳真摸着黑上了床。
“性向的事,希望你能为我保密。”宋云说。
“你放心。”方岳真说。
谁也不说话了,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宋云有些睡不着。他在黑暗中执着睁着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在三次元的朋友面前说出自己的性向,这感觉有一点点新奇,有一点点如释重负,还有一点点兴奋。
方岳真的呼吸声渐渐就轻了。
夜渐渐就深了。
宋云动了动指尖,他想要侧过身,即使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他依然想要面对着方岳真。可是,想到那一句“可我不是同性恋啊”,宋云却到底还是保持着平躺的姿势,什么动作都没有。他在黑暗中露出一个略带自嘲的笑容,在心里对方岳真说:“你的心可真大,你不会乱摸,就不担心我乱摸吗?”
时间已经很晚了,可能是凌晨一点,可能是凌晨两点。
熟睡的人已经睡死了过去,清醒的人还在清醒。方岳真在梦里翻了个身,整个人就趴在了用来隔档的长条毛毯上。也许是觉得毛毯硌得慌,方岳真觉得这么睡不舒服,就又往宋云的方向翻了一下。
宋云:“?”
方岳真之前的担心不无道理,确实是他先对宋云出手了,尽管已经睡着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侧躺着,宋云平躺着。方岳真的脑袋凑到了宋云的肩窝处,呼吸间带出的热气扫过了宋云肩膀,仿佛要透过那一层薄薄上衣布料往里钻。方岳真的胳膊搭在了宋云的肚子上,他的腿也紧紧贴着宋云的腿。
宋云屏住了呼吸,动作轻而坚决地把方岳真推回他的那半边床。
然而,毛毯挡在中间。方岳真翻个身是很容易翻过去的,但想把他推回去却不容易。
方岳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索性就把大长腿抬起来压在了宋云身上,嘟囔着说:“别闹……”
宋云:“!”
宋云泄气地想,要是他顺势把方岳真睡了,这算不算是方岳真自找的?宋云觉得这觉已经没法睡了,他觉得自己一开始答应和方岳真同床就是一个错误。宋云打算爬起来,去楼下把条凳拼起来睡。
“乖狗狗……”方岳真又嘟囔了一句。
宋云:“……”
第二天当方岳真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比起京城,宋家村的纬度要低很多,因此夏日的太阳就显得更晒了。早晨七-八点钟的阳光把整个屋子照得无比明亮。等方岳真坐起来时,他注意到自己把属于宋云的半边床睡了。那个用来隔档的毛毯被踹到了一边,而且已经有一半垂到地上去了。
宋云去哪里了?
大半夜跑到楼下睡条凳的宋云什么话都不想说。
等方岳真洗漱完毕下楼时,宋家的堂屋里正坐着很多人。城市里的邻里关系比较淡漠,也许你住了十几年都没注意过邻居家里有几口人,但在宋家村却不是这样的。宋云昨天到家,因为那时已经很晚了,所以没有人来他家串门。不过今天一大早,就有村人66续续来宋家特意为了看宋云一眼了。
能有这样的盛况,倒不仅仅是因为宋云的职业是演员,事实上村里谁家的儿子女儿要是很久没回家了,等他们终于回家时,只要他们的父母在村里的人缘不错,村里人都会跑来看看,顺便聊聊天。
这个乡亲送几根自己种的黄瓜,那个乡亲送自家刚做出来的包子,宋家堂屋的桌子上已经堆满了大家送来的东西。宋云把高凳子都让给了长辈们,自己搬了条小矮凳,坐在大门边,陪着大家聊天。
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只有过年时才会满满当当都是人。不过,这是夏日里最热的时候,打工的年轻人也回来了一部分。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估计是宋云的小,他从门外拎着一个竹篮子进来,说:“老贝,我妈一听说你回来了,就叫我给你送咸鸭蛋过来!我妈对你真是比对亲儿子还好!”
“甜瓜!没想到你在家哎,哈哈,我们已经有三四年没见了吧?”宋云惊喜地站了起来。
宋云和外号“甜瓜”的小伙子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小时候玩得特别好。不过,中考那会儿,宋云考上了高中,甜瓜却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了,自那以后两人身在天南地北,交流比小时候少了很多。
甜瓜把鸭蛋放到了桌子上,然后给了宋云一个男人间的拥抱。
站在楼梯口的方岳真看到了这一幕,心里忽然有一点点不爽。这瓜仔说不定在觊觎我家云云的美貌!迅接受了宋云性向的方岳真如此想到。好在,甜瓜和宋云很快就分开了,两人继续有说有笑。
一起长大的小之间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甜瓜初中毕业后就跟着村里的男人们去工地上搬砖了。熬了这么多年,他已经是一个小包工头,要说多有钱,那是没有的,但一年怎么都能扒拉个二三十万到兜里来。他去年讨了老婆,现在老婆已经大着肚子了。甜瓜使劲地揉着宋云的肩膀,高兴地说:“哈哈,等我孩子出生了,让他叫你干爸!”
宋爸爸大早上扛着锄头去果园里转了一圈,进屋时正好听到这句话,接嘴道:“要的要的,你们俩打小就玩得好。小贝快把金锁准备好,金锁的分量不足,就叫甜瓜把你关门外,不让你上他家的门。”
甜瓜开着玩笑说:“要什么金锁!贝贝现在是大明星了,让他给我签个名,我就得供起来。”
宋爸爸看到桌子上的咸鸭蛋,说:“哟,甜瓜你带来的吧?你妈腌鸭蛋的手艺,咱这村里没人能比得上,不咸不淡刚刚好。今个儿我算是沾着小贝的光了。我得一顿吃它两个!小真来,我们一起吃。”
方岳真和宋云打了个招呼,跟着宋爸爸进了厨房。
宋姐夫带着宋妈妈和宋姐姐去镇上置办东西了,宋爸爸给宋云舀了一碗粥,叫他坐在堂屋里,一边陪着大家聊天,一边吃饭。宋爸爸知道方岳真待在堂屋里不自在,就陪着方岳真在厨房里吃早饭。
“小真啊,我偷偷向你打探个事儿,你别告诉小贝啊!”宋爸爸关上厨房的门,问。
“您说。”
“小贝在外头到底谈朋友了没有啊?”宋爸爸八卦地问,“和他一起拍电视剧的,我瞧着有很多漂亮的小姑娘嘛,他真的就一个都没有谈?对了,那什么郡主不就喜欢小贝吗?你觉得他们俩有可能吗?”
“那是电视里演的,编剧给的剧情,电视里的东西都是假的。”方岳真说。
“那小贝真没谈朋友?”宋爸爸问。
方岳真说:“没谈。”
宋爸爸似乎有些失落,不过这失落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他摇着头说:“人家甜瓜和小贝同龄的,月份上还要小一点呢,他去年就结婚了,马上都有孩子了,小贝却还拖着……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那!”
“这种事情急不来的。”方岳真谨慎地接话道。
“你呢,你谈了没有?”宋爸爸又问。
方岳真摇了摇头:“我也没呢!”
“肯定是你要求太高了!我告诉你吧,没有女娃娃喜欢被人那么挑的。”宋爸爸说。
方岳真赶紧摇头:“我没什么要求……我可能就是……不太会和别人相处。”他一直知道别人都是如何评价自己的。不过,他对于这种评价并不在意,现在说出来也只是当个借口来搪塞宋爸爸而已。
“这相处啊……没别的秘诀,就是真心两个字。用真心换真心就行了。”宋爸爸借机教导方岳真。
“懂了。”
“至于夫妻间的相处……这么说吧,大事互相商量,小事都听媳妇的,准没错了!”
所谓大事,就是今年是不是要再包个山头下来,需不需要在镇上买套房子方便阳阳日后上学,家里有没有必要添辆车子等。所谓小事,就是明天早饭吃什么,房子应该怎么装修,有空去哪里玩等。
方岳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完全不出人意料的,他又想歪了。
虽然方岳真不是方家的继承人,没有像方岳善那样从小接受严苛的继承人教育,但他毕竟生活在方家那样的家庭中。这意味着,方岳真的眼界其实是比较开阔的。只有大事需要互相商量?也就说,结婚后只需要在像国家领导人换届选举,国家航天事业再进一步,呼吁全人类共同控制地球暖化等大事上表看法就行了,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交给“媳妇”,坚决遵从“媳妇”的指示,共建和谐友好家庭。
这正是方老爷子常说的无为而治胜有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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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的某一天,方岳真给方岳善传授经验:“哥,你知道维持小家庭的和谐要靠什么吗?”
“爱与平等?”
“不,是新闻联播。”
只要是新闻联播里没有提到过的事,都可以听媳妇的,老泰山诚不欺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