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渊单手拆开弹夹看了看里面的子弹:“不去凯茵镇, 咱们抄近路,直接往坎特尔市走。”
叶文轩一拍方向盘:“你真以为自己是铁人吗, 到坎特尔至少要花五个半小时,我们先找诊所。”
“来不及。”邢渊沉声道:“无人机一直在试探我们的行进路线,他们很快会查到这里,沿途小镇规模太小,找人一问就能知道有没有陌生人来过。”
叶文轩抿了抿唇:“你那两个保镖呢?”
邢渊看了看撂在旁边的手机:“没有回信, 想必还没有脱险。”
叶文轩小声咒骂,将越野开得几乎飚了起来。
邢渊:“去坎特尔, 听话。”
叶文轩这回没说话, 过了好久,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然而情况并不如意。
一个小时后, 邢渊陷入昏迷。
等叶文轩现的时候,邢渊整个人都已经滑到了后排的车座下面,叶文轩打了个抖,他猛地将车刹在原地, 等回过神来,身体已经从驾驶座窜到了后排。
幸亏越野车里面的空间比较宽敞。
叶文轩一手撑在座椅上, 居高临下俯视邢渊,后者双眼紧闭,额头上全是冷汗,他拿手轻轻一抚对方脸颊, 顿时被那热度烫了一下。
“烧了。”他喃喃道, 又用手背拍了拍邢渊的脸。
“邢渊, 别睡,你烧了。”叶文轩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能听见我说话吗。邢总裁?邢老板?老流氓?”
对方毫无反应。
叶文轩单手撑开他一边眼皮,又将人小心扶到座位上,扯开缠在胸膛上的绷带看了看伤口,半晌颓然撤手:“不行,我搞不定这个。”
公路的另一头,一架小型无人机遁着路线追了上来,叶文轩在后座一眼瞥见,迅退回驾驶位,他一边启动引擎,右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五十米外,无人机出刺耳的“滋啦”声,一枚只有拇指大小的闪电球附着在它的飞控系统中,强大的电流将内部电路板全部烧毁,无人机挣扎着从高空掉落,砸在地上摔成一堆废铁。
叶文轩没有再向后看,他掏出手机搜索凯茵镇的位置,一边将车开得飞快。
“这回……就是想去坎特尔也不行了。”他握着方向盘,自语道:“我去找医院……邢渊,你可得给我撑住了……”
几十公里之外,另一条公路上,几辆吉普平稳行进着。
麦尔斯将已经没有信号的显示屏丢还给坐在副驾的无人机操控员,向后靠在座椅上,抱臂思索起来。
吉普宽敞的后排都有些装不下这位格外健壮的男人,麦尔斯两条腿抵在前排椅背上,过了一会儿又拿脚踢了踢副驾:“咱们还有多少无人机?”
操控员正在调试另一架无人机,答:“不多了,有三架正在飞,后面车里还有五架,但没有组装。”
“都装上。对了,让他们在无人机上弄点儿绝缘体,什么塑料橡胶之类的。”麦尔斯道:“我记得有两架是带弹药的,全飞起来,沿着公路去找他们。”
开车的飞狼小队长欲言又止:“麦尔斯先生……”
“哦,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麦尔斯摆摆手:“放心,只要他们还没进入坎特尔,在路上生什么意外,英国警察都是不会立刻出警的。”
他笑道:“威尔森·比克的庄园被炸掉了一半,周围的邻居听见了当然会报警。这么久了,一个警察也没有赶来,你觉得是为什么?”
小队长握住方向盘的手一紧:“想必是兄弟盟的手段……”
“皇室公主的生日宴会,算算也快到了。”麦尔斯意味深长道:“如果在这个时候,皇室或与会政要生了什么不测,想必伦敦警署迫于压力,会从各地抽调一大部分警察,用来确保伦敦的安全。”
“在警力稀缺的情况下,维持一座城市的安全已经非常费力,像这种没有装探头的乡镇小地方,他们估计是管不过来了。”
“关于威尔森·比克,麦尔斯先生为什么还留着他?”飞狼小队长低声问:“他听见了我们的很多对话。”
麦尔斯啧了一声:“比克家族可是上流贵族,有用得很,何况他还建了‘黑门’。如果为我们所用,那将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
说着,他一脚蹬在敞开的车窗上,整个人霸占了后排的全部位置,然后掏出匕把玩儿起来。
“就为了与华国人的交易,做到这种地步,真不知道老大在想什么。”
“不过,如果真的现了什么秘密武器,那这笔生意也算是物有所值。”他盯着指间翻飞跳跃的匕,慢慢露出个笑容:“真希望这些人不要让我失望。”
此时,麦尔斯口中的“秘密武器”正在疯狂飙车。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叶文轩不得不集中所有注意力,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公路边标示着“凯茵镇”的路牌。
“凯茵镇……凯茵镇……尼克斯私立医院……”叶文轩将车拐进辅路,一边留意路边的标识,一边不时低头查看手机上的坐标。
“凯茵镇……就是这里!”叶文轩一转方向盘,车头右转,碾着柏油马路开进这座规模不小的镇子。
到了这里,车辆渐渐多了起来,路边随处可见奔跑打闹的小孩子,周围建筑也有了大城市的影子,不再是之前一路上的田园乡村风格。
这辆风尘仆仆的越野车没引来镇上居民的过多关注,叶文轩顺着马路开过了五六条街,终于找到了那座规模不小的私立医院。
因为天色已晚,门口并没有多少人。
叶文轩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还是选择将车停在了医院门口。毕竟邢渊身形太过高大,叶文轩要是把车稍微挺远一点儿,说不定都没法把人弄进医院正门。
他下车前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血渍和尘土,想着这些痕迹估计也弄不干净了,便干脆就这么下了车,又去后座把已经昏迷的邢渊扛在肩上。
“唔……”他被这重量压得腰杆一弯,踉跄了一下,赶紧伸手扶住车身:“你……也太特么沉了……”
邢渊还闭着眼,无知无觉趴在他背上。
叶文轩小心地将他往上颠了一下,这才步履蹒跚地朝着医院大门走去,没走几步,他俩这凄惨的造型果然立刻招来路人的惊呼。
几个男人走过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叶文轩感激地点了点头:“我大哥受伤了,请帮我把他抬进去。”
一群人兵荒马乱地抬着人进了急诊室,叶文轩也想跟过去,又被一位护士拉住:“先生,你也受伤了,快跟我去找医生看一看!”
叶文轩:“啊?”
护士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你的耳朵在流血!”
叶文轩伸手一摸,这才后知后觉,他的耳朵又出血了。
“可是……我大哥他……”他挣了挣左腕,扭头看向急诊室:“我大哥还没醒,我不放心。”
“放心,我会拜托护士长替你看着的。哎,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光担心你大哥,耳膜受伤,你自己还没感觉。”护士将他当成了不懂事的小男生,揪着就是一顿教育。
叶文轩终于还是收回视线,他心中焦急,面上却带了点儿无措地笑:“抱歉……我刚刚太……太害怕了。”
护士体贴地没再说话,只拉着他上了三楼,找来医生替他查看伤势。
他的情况其实并不严重,伤口流过血后,血渍凝成痂糊在了破裂处,这几天只要不沾水,不用耳机,基本可以自己愈合。
不过医生还是给他开了点儿外敷药。
等叶文轩拿着药再下楼,邢渊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
“他的后背和左肩除了大面积烧伤,还有很多碎片状物扎在肉里,之前应该是进行过简单的清理,不过有一些扎得太深,你们可能没有现。”护士长在手术室外同他简单的讲解了一番:“伤口有些感染,不过病人的各项生理机能都很稳定,你不要太担心。”
叶文轩的目光锁在手术室那扇大门上,沉默着点了点头。
在邢渊进行手术的同时,他还有一些别的事情需要去做。
将越野车开出医院范围,叶文轩先在凯茵镇上转了一圈,将这里的地形摸了个遍,这才找了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将车停在那里。
望着窗外的夜幕,叶文轩歪在驾驶座上,叼了根邢渊的香烟,也不点燃,就那么咬着思索之前生的所有事。
从威尔森的庄园到这里的一路上,他共电毁了三架无人机,自此之后便再没见过它们,也不知到底甩脱了没。但这些东西就仿佛见了屎的苍蝇一般,牟着劲儿往他跟前凑,弄得叶文轩已经开始有些疑神疑鬼了。
总感觉周围有什么东西在暗暗窥探他。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神经质的表现。
定了定神,他翻出手机,给食人花和小妹送信息。
法师:【狼群紧咬,能否给予支援?】
片刻后,食人花没什么动静,倒是一直没联络的小妹来讯息。
小妹:【具体情况请告知。】
法师:【我们在坎特尔市西北方向的凯茵镇。任务目标被地雷炸伤,现正进行手术,飞狼的人可能很快就能找到我们。如果不使用我的能力,我们可能无法逃脱追踪。】
小妹:【收到,我尽量想办法赶过去。】
小妹:【法师,食人花目前重伤昏迷,我的处境也很危险,你很有可能等不到我的支援。总之,请做好独自面对飞狼和兄弟盟的准备。】
叶文轩呼吸一滞,噌的从座椅上直起腰。
小妹:【有人泄露了行动组成员的身份信息,可能是内部人员干的。我不确定这事儿和邢氏的案子有没有关联,但最先遇袭的人员中,确实有我们这批人。】
小妹:【请务必保证任务目标的安全,他掌握着邢氏的某些犯罪证据,如果实在困难,让他把证据给你,无论用什么方法。】
“犯罪证据……”叶文轩喃喃自语,接着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连忙爬到后排,从一堆无人机的残骸旁翻出那只金属u盘。
这是之前邢渊昏迷时,不慎落在座位下面的。
“这个……也应该算是吧?”
便在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
叶文轩将u盘揣进怀里,将手机捞过来看了一眼。
小妹:【英国警察不可靠,如遇大范围围剿,电死他丫的。】
叶文轩:“……”这妹子真粗鲁,不过他喜欢。
与小妹通完信息,叶文轩想了想,还是打了一通国际漫游电话。
电话响过五声后,直接转入加密频道,那边有人接了起来。
“喂,我是法师。”他没有指名道姓,只隐晦地问:“听闻家中出事,故致电询问一下,家中可还安好?”
电话那头,一个低沉又沧桑的男声道:“有些磕碰,但筋骨未伤,外面比家中危险许多,法师请自己小心。”
是郑兴国的声音。
叶文轩缓缓舒了口气:“那就好,我与小妹联系,听说食人花出了事。”
“你比她更加危险,请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同时,一定保护好那颗蓝宝石。”
愣了一会儿,叶文轩才意识到他说的“蓝宝石”是指谁。
他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收到。”
郑兴国在几千公里之外的华国,隔着玻璃,注视着隔离病房里躺着的几名重伤病人。
他的眉间纹狠狠皱起,将手机贴在耳边,嘴唇没怎么动,声音便已经顺着话筒传了过去。
“我特许你在外执行任务时,可以大规模动用能力,但有两点需谨记。其一,不得滥杀无辜。其二,记得伪装自己,这个世界上的异能者不止你一个,如果被人现,你不能是你自己。”
叶文轩秒懂,他深吸一口气,将刚刚的单词又重复了一遍:“收到!”
郑兴国最后说:“去大使馆,到那里寻求帮助。”
回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但叶文轩仍觉得血脉沸腾,他不得不站在墙角做了几下深呼吸,将自己的心绪慢慢沉淀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