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双方互相见礼之后, 楚宁便直含笑问道:“不知云竹姑娘大驾前来, 有何要事?”
“奴家是想请二寨主帮个忙,帮忙找一个人。”
谢云竹从一只精巧的绣袋里,掏出了一张整齐折叠的白宣,楚宁接过一看,却是一张水墨仕女图。但对于一个来自于后世、看惯高清照片的人而言, 这张水墨画中之人的辨识度实在是太低了些, 所以, 楚宁只好将画转交给了霍蕴书。
霍蕴书原本的神情较为轻松,但在展开画纸的那一瞬间, 却突然僵住, 只是他很快便反应过来, 收敛起神情, 故作思索道:“却是没有见过……”
“先生当真没见过?”谢云竹闻言, 神情哀伤, 急急道:“十七年前的春天,有个富家小娘子, 带着一众家仆从东莱山下经过,之后却再无音讯……”
“夫人,这已经是十七年前的旧事了,有谁会记得这么久远的一件旧事呢?”霍蕴书劝道:“要不,您容在下仔细想想, 若是有想起来什么, 再告诉您可好?”
被霍蕴书简单几句打之后, 谢云竹便带着野狼回到了青龙寨。
青龙寨在东莱山的更深处,位居高地,三面环险,唯有正面的羊肠小道可上山入寨。
与紫竹寨众人的求存求安稳的心态不同,青龙寨是一股悍匪,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在前段时间,他们劫到一个颇有姿色和手腕的压寨夫人之后,青龙寨寨主对她言听计从,更是拉拢了周遭一众小山寨,汇集成了一个将近千人的大寨,几乎县城内的另一个匪寨‘天王寨’齐名,如果再展一些,能够聚集两三千人的寨众,便足够与海寇‘黑胡子’分庭抗礼。
故此,青龙寨大当家‘通天梁’对这个压寨夫人视作心头宝,赶走自己这些年收入房中的妻妾不说,竟然连其他送上门来的女色都不再碰,真可谓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今天早上的时候,通天梁听下面的绺子说,夫人带着野狼出了寨,不知道去干什么,他当时就怒火冲天,想起这阵子里寨里的谣言。
谣言向来都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这次在青龙寨上下流传的也一样,皆道是夫人与这些小寨子的头领有染,否则的话,这些寨子里的悍匪,怎么可能归顺青龙寨?
通天梁听得心里怒火翻腾,但在谢云竹回来的时候,却又铁青着脸忍了下来,压着脾气上前问道:“外头这风寒露冷的,娘子这么大早去了哪里忙事?”
谢云竹却并不理他,只是随意的见了个礼,就自顾自的回了房间。
一直跟在旁边,将这一幕幕看进眼里的托天梁,等谢云竹走远后,边看着通天梁的脸色,边愤愤道:“大柜身为我青龙寨当家,四梁八柱之,手下绺子近千……怎的还要看他一个女人的脸色?照我说,直接给她些颜色瞧,也就知道大柜的厉害了。”
托天梁身为青龙寨的二当家,向来被当成寨子里的军师,最是会看人脸色把握风向,此刻见通天梁满脸不快,立刻便过来出主意。
但这主意明显出得不合通天梁的意,惹得他满脸怒意大吼:“滚滚滚!你当她真的只是个被抢来的寻常女人?还给颜色瞧……你没看到才短的时间,她都已经被那些人当成祖宗一样供着了吗?老子要是把她给办了,那些刚归附过来的人还不得反了?你能把他们都摆平?”
如果托天梁能够把这些人摆平的话,那青龙寨早就已经独霸整个东莱了,他堂堂青龙寨的寨主,又怎么可能在一个女人面前伏低作小?而那些小寨的人,又何必在青龙寨面前卑漆弯腰?
通天梁想着这些烦心事,抄起九环刀就是一阵劈砍,没注意到托天梁在退出门时,面上掠过的那丝狰狞。
从通天梁那里出来后,托天梁故意在外面寨子里慢悠悠的转了几圈,检查了几处防守的要地之后,才从一条清幽小路来到一座小院的后门。此院的后门处守着一个头花白的老婆子,见得托天梁来,她将人放入后,又小心翼翼的将门关上。
托天梁急步向前,没走多久,便来到了一道门前,举步踏进,便见谢云竹正躺在一张胡椅上,悠闲的看着手中的一纸白宣。
托天梁站了一会儿,见对方既不说话,也不招呼他入座,只好先开口打破沉默,恭敬道:“夫人,是不是紫竹寨又惹您不快了?要不要小人立刻便可以叫上兄弟们,将那小破寨拿下?”
谢云竹收起白宣,随口问道:“你能调动寨子里面多少人?”
“五成却是可以的。”托天梁道。
谢云竹看了托天梁一眼,又道:“反正楚一刀已经死了,那两小家伙也不知当年旧事,就先不要动她们吧。”
“可霍蕴书还在。”托天梁道:“当年他可是楚一刀的军师……”
“别想拿紫竹寨来忽悠我。”谢云竹顿了顿,似笑非笑的看着托天梁,道:“当年先动手的可是青龙寨,紫竹寨不过是捡了个便宜罢了。”
“那是大柜……”
“我知道是通天梁的主意,所以,我只找他报仇。”谢云竹冷冷道:“等我给霜儿报了仇,你就是青龙寨的下一个大柜。”
谢云竹说罢,广袖轻拂,那个白老婆子立刻出来送客,托天梁带着满脸喜色的离去。
片刻后,那老婆子回到房间,对谢云竹恭敬道:“娘子,托天梁已经走了。”
谢云竹随意的点了点着,又展开白宣瞧着画中人,眉目间挣扎不止,犹豫着说道:“瑞婆婆,你说,那个霍蕴书到底要不要杀?”
“照理说,那霍蕴书也是迫害霜姑娘的凶手。”瑞婆婆道:“当杀。”
“可那楚一刀和霜儿留下的两个孩子,我也是亲自去瞧过。”谢云竹叹道:“老大鲁莽冲动,不像是能成事的人;老二则是个笑面虎,一时间也探不出深浅来……若是我们除了霍蕴书,她们可还能给自己谋条活路?总归是不能直接带到我身边来的,否则的话,霜儿泉下有知,定会怨我……”
在谢云竹和瑞婆婆说着话的时候,霍蕴书也对楚宁说话:“方才那谢云竹要寻的人,正是嫂夫人。”
这个嫂夫人,指的就是楚宁楚柔那去逝多年的母亲,谁都没料到,竟然在十多年后,还有人会找上门来,更是敌友不清,让霍蕴书心里很是不踏实。
楚宁闻言,还没来得及往深处想,便听孙兴又来急报,说是寨子外面又来了一个人,名指姓的要见二当家楚宁。
与霍蕴书对视一眼,让孙兴将人起请了进来,却见是一个身着墨色劲装,背负宝剑的年轻姑娘。
“在下白青夜,秦家主之命前来拜访,见过二寨主,见过霍先生。”
双方见礼后,分主宾落座,孙兴端上来几碗清水待客,在那白青夜波澜不兴的神色里,楚宁笑问道:“不知白大当家有何要事?竟然累得青夜姑娘亲自跑一趟,可是那制刷之事出了意外?”
“却不是因制刷之事而来。”白青夜比那青墨年长老成,一开口也是满脸笑意:“只因大当家遇上了一点麻烦,想拜托二寨主搭把手。”
“哦?白大当家遇到了什么麻烦?”楚宁闻言,既惊又诧,立刻道:“只要是我紫竹寨能够帮上的忙,我楚宁必然全力以赴。”
“权因那青龙寨。”白青夜长叹一声,气愤道:“那青龙寨不知从何处得知,我白家要从蓬莱城运走一批货物,所以打起了这批货物的主意来。”
这是托天梁有生以来,抢得最轻松的一次,也是他有生以来,抢得最丰厚的一次,数百石的粮食,数百匹的麻布娟锦绫罗丝绸,还有大筐大筐的铜钱……
每一样东西,都让他眼红万分,然而,他却只能够带着兄弟守着萧家的部曲,眼睁睁的看着楚宁的人手,早有准备的推来板车,将整个仓库搬得一干二净。
是的,一干二净!就连那些不小心撒落在地上的粮食粒,都被人捡了起来,看得姜柏泪流满面,后悔万分。
直到搬完所有的东西,楚宁才抽出了一点时间过来看姜柏,更是拿出五个足有十两重的银锭子,塞进了姜柏的袖袋里,压低了嗓音,微笑着轻声道:“下官谢过姜主薄带路之恩,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楚宁说完,便在众匪的簇拥之中诡施然离开,被留下来断后的托天梁眼看着她走远,才敢深深的呼出一口大气,摸摸自己的额头,才现竟然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回头看了看那被自己捆成一团的姜主薄,再看看那些萧家部曲,托天梁知道,这个姜主薄怕是要栽到底了。
等托天梁跟上来的时候,楚宁已经带着大部队走得不见影,只留下人传话说,让他回县衙听候楚柔的安排,他知道,楚宁这是要去藏东西,所以故意支开他,但此刻的他,却觉得没有思毫怨言,立刻便带着人手回去见楚柔。
“当家,那么大块肥肉,你就甘心让楚二一个女人吞掉?”
托天梁没怨言,不代表他手下的心腹没想法,平时最得托天梁信任的严三依旧兴奋的红着双眼。
严三深知托天梁心思灵活,以前在青龙寨的时候,平时打家劫舍的行动,都是由他来安排,全寨的当家都很信服。并且,托天梁不但有能力,也很有野心,一直都想把通天梁弄下去,自己来做大当家,甚至,他们这些从青龙寨投奔来的人,直到此刻都还在想着,要把楚家那两个女人弄下去,让托天梁上位。
“严三!”
正低头走在前面的托天梁突然停下脚步,又目紧盯着严三,接着一一扫过这些一直跟随着他的心腹兄着,直到看得所有人都神色紧张,方才一字一顿,缓缓的说道:“从今以后,不再有托天梁,只有刘长贵。如果是在东莱山,她就是楚二寨主,如果离开了东莱山,她就是楚都头。”
“当家,为什么?你连通天梁都能拿下,现在这么紧要关头,竟然不敢动她们两个女人?”严三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素来让自己信服的当家,竟然会说出了这样的话来:“那么多粮食,只要我们能够弄到手,到时候,东莱山里的绺子谁敢不听咱们的?到时候,整个东莱山,又谁敢不听你的?”
严三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大好的机会,刘长贵就甘心的放过,再三劝说无效之后,他带走了十来个交好的兄弟。
刘长贵带着五十人下山,出去一趟之后,仅仅只有三十余人还跟在他身后,楚柔差点就质问他人去了哪里,最后却奇异的忍了下来,安排刘长贵带着人手去吃饭。
就着几根咸菜,刘长贵狠狠的吃了三大碗,看得周围人纷纷咋舌,觉得这个曾经的青龙寨二当家,真的是转了性子,要知道,以前他可是从来都不吃这些的。
“当……不,长贵大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了,另一个跟刘长贵比较亲近的人过来偷偷问道:“那楚……楚都头,到底有什么厉害的?您给兄弟们提个醒可好?”
“她的厉害,你们最好是自己想,想不通,那就不要再想,跟着吃饭就行,想通了,就别瞎嚷嚷,否则的话,出了事儿,可别怪大哥我没提醒。”
有些事情,哪怕他已经看出来,也绝不可能说出来,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敢光天化日之下,在堂堂县城主薄的眼皮下,去抢县丞家库仓里的东西?甚至在抢之前,连木车都已经准备好。
若说这是楚宁临时起意,刘长贵是绝对不相信的,他觉得,楚宁早就知道萧家的库仓在哪里,甚至连里面有多少东西,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就算是姜主薄不那么蠢的将人带去库仓,最终所有的东西还是会落入楚宁的手里。
更让刘长贵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楚宁带着大队手足足拆腾了将近两个时辰,萧家却没有一点反应,这难道是巧合吗?
不,这不是巧合,因为,萧段两家,都遇上了大/麻烦。
整个东莱郡,辖下十余县,大小城乡诸多,各家的粮行店铺都开得散乱,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任何消息传递的先后,都会造成巨大的影响。
白家粮铺涨价消息先一步传出去,而萧段两家为这赶时间,也紧接着派出了部曲快马加鞭,,所以,在楚宁动手抢他们仓库的时候,萧泽只能够在府里拍桌怒骂,等他将府里的奴仆佃户招集够数匆匆赶来时,库仓里已经空得连老鼠都不想留。
姜柏依然被捆塞着嘴捆得结实,而萧家原本留守的部曲死了大半,剩下的十余人,也个个身上带上,正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叫个不停。
萧泽随便扶起几个问了问情况,便听一片哭天喊地,有的说贼有三五百,有的说千余以上,还有人夸张的说成千上万,气得萧泽只好来问姜柏。
姜柏被捆了半天,终于解开了嘴,此刻一得自由,忍不住泪流满面想哭,但他不敢在萧泽面前太狼狈,只得自己忍住,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不太肯定的说道:“大抵只有两百余罢?”
“才两百余的贼人?又没有铁器?他们手里拿着真刀真剑,却被人打得成这样?”
萧泽狐疑的看着姜柏,那锋利的眼光,看得姜柏双腿直打颤,正要解释,便听得地上一片惨呼声,人有挣扎着爬过来抱住萧泽的大腿。
“大少爷,不要听他胡说……那些贼人就是他带进来的……还……还给了他银子……就在……”
“玉成兄,你……你不要听他们胡说……”
“是吗?姜兄?”萧泽蓦然冷笑:“你收的是谁的银子?银子在哪?”
姜柏这才想起,楚宁临走之前被强塞在衣袖里的银子,哆哆嗦嗦掏出了三个银锭递给萧泽,正要解说当时的情况,却见萧泽翻过银锭底面,将‘东莱白氏铸银’几个字正对着他。
“姜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我……”
姜柏指指银子,又指指自己,再指指正在地上哀嚎的萧家部曲,突然顿住,他猛然间想起,楚宁似乎并没有在当场杀死那么多萧家的部曲,而在她走之后,萧家的部曲提着刀剑追杀了出去,没过多久,就只余十多个带着伤口的人,背着尸体回来,而这些人,又从他这里拿走了两个银锭,堂而皇之的瓜分……
如果是换作别人的话,萧泽不太可能相信对方会被白夙收买的,但对于姜柏这个人,他却是非常相信的,因为,姜柏起于寒门,平素最喜的就是贪些小钱,他当初之所以能够把姜柏拉上船来,原因就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