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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显然的是, 这个年少姑娘的忧患意识, 已经放到比两年更长远的未来,这已经是她第三次问出这个问题,并且每次在问完之后,就像个成年人似的出一声长叹, 再满脸可惜的说:“如果能够一直做下去该多好,每个月至少可以赚好几贯钱的利润, 再加上剿丝的收入, 足够寨子里所有人每顿都吃上饱饭了。”
说话间,又是一声叹息, 再配上那幽幽的小眼神,简直让楚宁觉得,似乎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坏事, 已经成了一个天大的罪人。
“咳!咳!”
虽然牵马比推粮车要轻松许多,但楚宁的背上却背着一大捆被裁剪好的纸笺,十来斤的负重量,再加上这样翻山越岭的徒步,对于一个来自于都市的人而言,不论是心理还是身理上,都是过负荷的,况且, 上山比下山吃力太多, 楚宁已经很努力的坚持, 但要让她再开口说话, 并兼顾替晴儿讲解一些商业知识,却也是力有不逮的事。
勉强的咳了两声,清清干渴得快要冒烟的嗓子,楚宁还是决定解释一下自己的想法,但让她很意外的是,一直在后面帮忙推车的霍蕴书却接过了话头。
“晴儿,二当家自有她的考量,你莫要只看眼前利益。”
霍蕴书毕竟要见识得多些,且是由他亲自陪着楚宁去见白夙的,他有些明白楚宁的想法,但毕竟也只是一些。
在霍蕴书看来,楚宁之所以会卖掉这制刷手艺,主要原因还是出在猪鬃的来源上。
东莱山里从林迭起,虽然颇为广阔,但山猪并不像山蚕那般,满山遍野都是,只要出门就能摘采,即便他们不长期采用山猪鬃,而是自己投入人力和财力去大量的饲养,但最快的回利期也得在半年之后,以紫竹寨目前的情况,能不能熬得过这半年,都还是个大问题。
最为可能的情况就是,紫竹寨好不容易熬过这个冬天,等到来年猪豚长成时,连人带猪都被青龙寨拿下。
所以,霍蕴书很是赞成楚宁这般赚上一笔大头就收手。他将自己的想法细细说来,睛儿听得无比认真,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之所以这般细说,是因为已经有了离去的打算,希望她能够多懂一点,将来就能够多为紫竹寨出一份力。
对于霍蕴书来说,紫竹寨就是他的家,哪怕他必须离开,必须去做一些事情,他依然想在自己离去前,能够将这个家仔细的维护好,这就是他为何一直想将楚家两姐妹扶持起来的原因。
楚宁也听得很认真,她一直都认为霍蕴书是个比较有能力的人,而事实上,霍蕴书可能要比她认为的更厉害一点,除了内务上面的安排毫不含糊外,连眼光也颇具火候。
不过,但可惜的是,他少了一些魄力和血性。
在楚宁看来,原来的楚家两姐妹,都没有将紫竹寨扛起来的能力,虽然听说楚柔的武艺很是不错,但身为一个山寨的头领,上下几百人的衣食父母,光靠武力又怎么行呢?
相比之下,霍蕴书比楚家两姐妹谁都适合,甚至连晴儿,都要比楚家两姐妹合适,可即便是如此,霍蕴书却依然心甘情愿的退居幕后,做个表面上的不管事的闲散人,可事实上呢?如今紫竹寨上下,每个人手上的事情,都是按照他以前安排的套路在走。
所以,如果霍蕴书更有魄力一点,直接坐上紫竹寨当家的位置,说不定紫竹寨根本就不可能陷入如今的境地。
当然,这都只是楚宁一厢情愿的看法,她根本就不知道霍蕴书的来历,也不知道霍蕴书的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她只是认真的听着霍蕴书的想法,然后再偶尔出声补充,尽量让他们都能清楚自己的想法,毕竟,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还要与这些人一起相处,一起努力生存下去。
在最初的时候,楚宁其实并没有打算要将制刷的方法卖出去,想也过将这事作为在山下谋生的长期打算,还去特意去打听过山下猪豚的价格、和饲养的方法。可等她亲自看到山下地广人稀,生活普遍艰难是时,她就已经明白,自己还没有独吃这碗饭的能力。
所以,她想方设法的将这牙刷之名推广了出去,就是想引起那些比较有实力的商贾注意,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白家,霍蕴书虽然已经拜托了霍昱,但事实上,他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走白家的路子,并没有立刻就把事情告诉楚宁,直到第二天晚上,楚宁请了说书人拍着醒木当街大讲特讲时,霍蕴书才将事情说了出来。
第三天,也就是今天,刚见到白夙的时候,楚宁的心里还抱着一些侥幸的心理,以为自己身为来自千年以后的灵魂,会像那些小说里面的主角一般,拥有无比厉害的外挂,可以对这些千年前的人进行智商上的辗压,随便几句话就能够把他们忽悠得团团转,心甘情愿的送上大把银子……
可事实上,却是她差点被千年前的人进行智商上的秒杀,白夙完全不吃她画下的大饼,一眼就看出了制刷手艺的技术性不强,容易被人山寨,更是一个照面就点破了她的身份,却又毫无异色的与她继续谈论交易。
楚宁清楚白夙的意思,白夙表面上只是在点破她的身份,可事实上,却是在宣告和警告——宣告她白家的实力,和对蓬莱乃至整个东莱郡强大的掌控力。
“宁儿,你说白大当家揭穿你的身份,是在宣告展示白家的实力,这个我明白,但你说她是在警告……此言从何而来?”霍蕴书疑惑问道。
“霍叔,你仔细想想当时的情况,在那种她稳操胜券的情况下,她完全可以随意提出不下十个的安置方法,比如佃户……”
眼看着离寨子已经不远,楚宁实在走不动了,她将背上的纸笺轻轻的放下,边寻块路边的石头坐下歇息,其他人也跟着围将过来,边休息边听她的看法。
“但她并没有,直接就提出了部曲。”楚宁道:“从这里就可以看出,白家的野心之大,他们有自己私铸的银锭,有自己的武力,甚至可以震住东莱群匪和海寇。”
“所以,整个东莱郡都已经成了白家的囊中之物,萧、段两家迟早会被拿下,而这种时候,她又怎么可能容忍得下我们,让我们趟进这混水里面谋利?将制刷艺卖这样卖出,的确是我们吃了亏,但形势比人强,对于我们这种只能在夹缝生存的小山寨而言,以目前的实力,又怎么能与白家那种庞然大物相对敌?”
楚宁问完,以询视的眼光扫过众人,见众人都低头思考不语,自己便也专心歇息起来。
休息不久,一行人再度起程,皆沉默不语,各自心里都在想着什么,直到将近寨子的时候,晴儿才红着眼眶低声说:“都说一山不容二虎,可紫竹寨又不是老虎,难道偌大个东莱郡,都容不下一个小小的紫竹寨吗?”
“听我娘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一直没说话的孙兴突然摸着脑袋,对晴儿道:“那白当家瞧着是一只冷面虎,二当家像只笑面虎……两个都是母老虎,这东莱郡如何能够容得下?”
……
他这是在劝解晴儿吗?
顿时,众人皆愣,随后传出捂嘴低笑的声音。
楚宁只好拿眼瞪着孙兴,心中暗想,这孩子实在是太不会说话,上次拿她的脸跟山猪相提并论,这次更是心直口快,竟然当面都说她是母老虎……合着自己就不是个人?
正想着,就听见山寨那边传来了动静。
楚宁抬头一望,便见楚柔提着刀带正在跟人对恃。
紧接着就听一粗旷男声道:“楚大当家,夫人的话老子是带到了,听与不听,可都是在你,不过,到时可别怪我野狼寨的汉子们不会怜香惜玉。”
“我呸!她是个什么夫人?还不就是个被抢来的女人,也敢到紫竹寨面前来撒野,有本事让她自己来,看俺能不能一刀将她劈两断!”
“是吗?”
楚柔话音未落,便听野狼寨从人身后传来了一道温柔又娇媚的女声。
“奴家就在这里,楚大当家可要来试试?”
洗漱完后,楚宁就出门开始活动身体,先是在外面的空地上慢步跑了一会儿,后来想起楚宁的竹枪和猎弓,于是去将这两样武器找了出来,在院子外的大树下胡乱练习了许久,现自己这具身体已经将原主人的东西全部丢了个精光。
才练了不到半刻钟,楚宁就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边感概自己如今这副身子的娇弱,边与起来做活的人们互相招呼,在阵阵问好声中,收起了竹枪和猎弓回到了院中。
楚柔正背着一个大竹篓,手上提着她惯常用的环刀,看见楚宁回来,跟她叮嘱了几声,就吆喝着寨中的一群人出门采茧去了。
等楚柔走远后,晴儿才小心翼翼的揭开锅盖,端出半碗黍米粥送到楚宁面前。
楚宁昨晚也就吃了半块胡饼,今早起来又运动了这么久,此刻正是饿得慌,见晴儿端了吃食上来,也顾不得挑嘴嫌弃,就着粗糙得有些硌嘴的土碗边沿,三两下就吞下了一大半,边抽了个空闲,随口问道:“晴儿,你们也都吃了吗?”
“我们要更晚一些,等大当家她们采茧回来,就可一起用饭。”晴儿说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楚宁那微变的神色,只是见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就接过碗去洗了洗,边说道:“我爹早些时候有来过,说是有事要找二当家……”
“霍叔找我有何事?”收起敛起那因半碗粥而引起的心疼,楚宁跟在晴儿后面,边往她们家的方向走去,边在心里寻思着自己所知的那些古代知识,直到那座茅屋小院近在眼前时,才隐约想起,老百姓一日三餐的习惯,似乎是从宋代以后才有的。
所以,这个大庆朝所存在的年代,是在宋朝以前么?
心里如此想着,楚宁已经跟在晴儿身后进了院门,还未来得及进门,便听里面传来了一声稚嫩的读书声:“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
这是诗经诗小雅里的《鹤鸣》篇,楚宁从前也读过。但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至今还没有接触过文字类的东西,所以,并不敢确定这个世界的文明和科技达到了什么水平,此刻听到这《鹤鸣》,再结合先前的猜想,心中已经有了个大约的结论——这个大庆王朝,应该是处于秦汉之后,唐宋之前的这个时间段。
“阿爹,二当家来了。”
晴儿这一出声,打断了她弟弟霍钰读书,也让她爹从手中的竹简中抬起头来,指着身边的石凳,示意楚宁坐下,边关怀道:“二当家的伤,可好些了?”
“让霍叔忧心了。”看着霍蕴书手中的竹简,楚宁心中一沉,暗道一声老天捉弄,竟让她回到了一个连纸都还没有出现的时代,也就是说,这个时代应该还在西汉,或者西汉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