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夫人还未开口,要说的话就让眼前这位小伙子一语道破,她不禁大为惊奇。一见之下,她并未十分看重眼前这人,只看他身上那袭脏兮兮的白袍,也就是个没有功名的乡下青年。她不信这样的人能够经得起多大的诱惑。
听他一上来便如此说话,夫人并不恼,而是微微笑着说道,“小哥真是聪明人,竟然不等我开口,便知我的意思,”这无疑是承认了。
她问,“不知小哥此马,可是叫做乌蹄赤兔?”
高峻道,“它不叫夫人所说的这个名字,在下只是叫它炭火。”
夫人默默在在口中重复着“炭火”两字,眼中的神色有些释然。高大人也来了兴致,于是问道,“看来夫人所说的这个乌蹄赤兔马,一定在外形上与在下的炭火十分的相似了。”
夫人从遐思中回归,说道,“正是,我所认识的那匹马,也是四蹄乌黑,身若锦霞,不过这个炭火的名字,似乎更为贴切,叫起来也更简洁看来并不是我要找的那匹了不过,如果小哥有意相让,小妇人情愿倾我所有,以百金相求此马也在所不惜。”
高峻摇摇头,不禁问道,“不知夫人为何对乌蹄赤兔如此中情?方才夫人冒着大雨看我这马,似乎里面有极深的渊源。”
妇人道,“你我素不相识,本来不该这样唐突相告,但是为了让小哥了解我的诚意,便说说也无妨。”妇人道,“此马与小妇人先夫的坐骑十分的形似而且神似,看到它,便如看到了已亡之人!”说着,妇人的眼圈已然微微发红。
高大人感到十分的尴尬,忙起身冲了那妇人拱手道,“夫人不必再说了,在下实在无意出卖此马,再白白地听了夫人的故事就大不尊敬就不再讨扰,告辞了。”
夫人也不说相送,似乎还沉浸在对故人的思念之中。只有那位丫环送了高峻出来。高峻转身朝着自己的客房走来,不久身后蹬蹬蹬地追过来一人。
高峻转身一看,正是刚才那位夫人的一位扈从。他跑过来对高峻问道,“夫人叫问,小哥你的名讳、哪里人士。”
高大人说,“在下姓高,就是本县人,其他的恕不相告了,”说罢已然进到了屋中。柳玉如见高大人只去了片刻便回,忙问原由,高大人笑道,“如今你只好把本就是我的一切再给我一回了。”
柳玉如惊奇地问,“难道他真是要买马?”
高峻点头,“一个睹物思人的故事罢了,”又看看窗外大雨一点都没有要停住的意思,说道,“也许今天天要留客了也说不定。”
柳玉如听了,促急地说,“那我们村东的柴屋岂不是要让雨淋透了!”话说出口,又脸红道,“我是忘了十里不同天这句话,也许家中并未有雨呢!”
大雨下到黄昏才慢慢地住了,高峻看到那位妇人及其手下匆匆地出来套车,往店外而去。而夫人乘坐的那架紫篷马车在出门前,又在拴了炭火的马棚前略略地停了一刻才出去,他不禁想这位妇人的先夫是谁,竟然也曾有过这样的一匹马。
高大人结了店钱,与柳玉如出来后,看到善于抓紧时间做买卖的人又把店门打开,一些小贩也在兜售货品。柳玉如看到路边一份卖玉器的小车,奇怪这样的东西居然连个店铺都没有。
于是下马去看,她立刻被一串白玉手串吸引了,将它拿到手中细看。货主连忙说道,“这是成色最好的羊脂玉,如今整座长安城中有身份的贵妇们都在戴这个是信奉菩萨戒必戴之物夫人若要,我这里还要赠送菩萨戒的经书一本。”
高大人看到柳玉如将那手串抓在手里摩挲,有些不想放下,他忽然想起了纯青子。他上去掰开了柳玉如的手,将手串卸下,轻轻地放回货摊上道,“我们不要买。”
在回牧场村的路上,高大人还是在地下走着,而柳玉如终于说道,“我知道那手串的价钱不会低,我们的银子不够,若是下次再来还能碰到就好了。”
高大人道,“我并非不舍得银子,只是那个什么戒,最是消磨女人的东西,我们还有多少的事情要做,我不会让你信的。”
四十里路,柳玉如又叫他一回,让他上马,但高大人又是一步步地走回来,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并有些歉意地说,“也没买什么东西。”
等他们到了旧村村东的柴门前时,天色已经进入了戌时末,西边的建房工地上人也都撤了。两个人到了高峪二哥的酒馆吃了饭又返回了柴屋。
屋中没有灯烛,只能摸着黑在里面躺下,虚软的柴草和干爽的毯子躺上去十分的解乏。柳玉如在黑暗中道,“高大人,我没想到你今天能陪我走了一天,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
高峻哼了一声,半天才道,“等我把马养够了,便天天陪你。”柳玉如感觉高大人摸了黑把手伸过来,牵住了她的手便不再动,不一会便发出了鼾声。
柳玉如躺在那里,细细地把白天的每一个细节从头再回想了一遍,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坐在马上往下看到高大人摆动的肩头、小雨中脱下袍子盖住马鞍的动作。
她想,高大人今天这样反常地带了自己去柳中县走一趟,其实是在表达一份歉意,她知道高大人的心意。
回想到了牧场村这么久,她还真是没有像这次这样离家出走过,也没有这样无由的生过气。难道真的是因为丽容手中那页薄薄的婚书?
她这才知道,以往自己所表现出来的、对于家中姐妹们的宽容是有底线的。不过高大人今天给了她更踏实的感觉,那就是他很在意自己的感受。她想起高大人从自己手中坚决夺去那只羊脂玉手串的一幕,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半夜的时候,柳玉如让一句“你想得美!”一下子惊醒,发现高大人的手还紧紧握了自己的手,才知道是梦。“整个儿的是无本的买卖,你们这些女人、连同你们的所有之物,本就都是我高某人的,又拿来打赌,当我傻呀。”
接下来她竟然半宿无眠,一直到天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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