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后,邓盛再次上了杨赐的马车:“司徒大人,今日为何同意了大将军何进的提议?盖勋乃是忠烈之士,其名早显于雍凉之地,但其毕竟乃是一届儒生,虽长于经史,却不善兵事,况且其年纪也不小了,让其出任讨虏校尉,怕是非但不能建功,还会殒命啊。”
杨赐确实没有搭话,摇了摇头道:“风云际会,山雨欲来啊。”
邓盛一脸茫然的看着杨赐,以为杨赐没有听清,再次问了一遍,“司徒大人?”
杨赐眉头微皱的看了邓盛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太尉大人,若是你来安排,你觉得该给盖勋安排什么职位啊?”
“唔?”邓盛被问的一时语塞,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觉得让盖勋去任一介武官,实为不智,一来盖勋一个不修兵事的儒生领兵后果不说也可想而知,二来盖勋也年近五十,怕是不堪操劳,此时让他去凉州平叛,岂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更何况那董卓乃是个杀才,更是何进的人,让盖勋在其麾下,只怕是才出狼穴,又入虎坑啊。
邓盛沉吟了片刻,说道:“不若调其在京中当个议郎?或者予其一郡郡守之职?”
杨赐听了再次摇了摇头,他一个违抗上命,顶撞上官的人,你举荐他在京中当议郎,你不怕他有一日顶撞了皇上,惹得皇上大怒,问罪起来,到时候你是保他还是不保?”
邓盛闻言双眼圆睁,惊讶的张开了嘴巴,这个问题他是压根没有想过,此时被杨赐问出,确是哑口无言。
杨赐看了邓盛一眼,继续说道:“你若是举荐他去任一郡郡守,你觉得大汉十四州一百一十六个郡一千二百五十九个县,哪个合适?他盖勋不过在雍凉二州有些名望,让其往其他州郡,他可能服众?让他往雍凉二州,雍凉此时处于战时,你也说了他只通文墨不晓兵事,此时让他前去,与送死何异。咳,咳。”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让年已七旬的杨赐咳嗽了起来,呼呼直喘。
邓盛被杨赐的连番话语说的再次哑口无言,只能张大了嘴呆愣愣的看着杨赐。过了好半晌,才诺诺的开口言道:“如此,反倒大将军做了件好事?”
“咳,咳,咳,狗屁的好事,”杨赐被邓盛的话气的不行,刚刚平缓的气息再次乱起,剧烈的咳嗽起来,邓盛赶忙为其抚背,过了好久才平复下来,继续说道:“他何进可没安什么好心思。”
邓盛不解,这次他不再多言,生怕再说错气到杨赐,只是拿眼看着杨赐,等着他解说一二。
“这若是换了别人,他何进岂会多说半句,便依了投靠于他的崔进所言,打杀了了事。可这盖勋却是不同,一来盖勋在雍凉颇有名望,二来这盖勋所为,可是忠烈,无故打杀,徒增骂名,他何进岂会干如此愚蠢之事,徒惹非议。”
说到这杨赐喘了口气,歇了歇才接着说道:“这盖勋啊,可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杀敌,用不好弑主。他何进倒是好算计,将这盖勋置于董卓麾下,这样盖勋便算在了他的麾下,日后收复凉州,可凭借盖勋之名望,迅平定,安抚民生,他还能的一个举荐有功,有识人之明的美名,还能分一分功劳。再顺势保举其一个郡守之职,盖勋能不感激流涕,敢不效死?就算盖勋抗命弑主,董卓可不比左昌那般畏畏缩缩胆小怕事,有董卓那个杀才在,盖勋又能翻的起什么浪来。啧啧,我当真是小看了何屠夫。”
邓盛仿若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被杨赐的话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知道下了杨赐的马车,邓盛依旧一脸惊讶,怕是可怜的邓太尉,今夜要无眠了。
杨赐回到府中,在书房端坐良久,才命人去唤王允前来。等待王允的时候,杨彪走了进来,同样向杨赐问起了邓盛今日的问题,杨赐又将与邓盛的话再说了一遍,只是对自己的儿子,杨赐更加耐心。
“彪儿,如今山雨欲来,我们这位陛下蛰伏这么久,如今怕蠢蠢欲动,陛下这条真龙想要行云布雨了啊。”
“父亲何出此言?”
“这朝政陛下此前一向不太搭理,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多是臣下汇报什么,陛下问下老夫几人意见,便即同意过了,然而这些时日,陛下理政的兴趣远远大于往常,有时更是不等大臣意见便乾纲独断。今日盖勋之事,陛下连问都没问我一声,便即下旨。怕是......”
“难道陛下......”杨彪闻言惊的站了起来。
杨赐点了点头,“彪儿,日后我若去了,你当小心谨慎,谨言慎行,凡是莫要强出头。”
“父亲,何至于此,陛下要权,您给他就是,大不了您告老退下来,颐养天年,修儿还等着您教导呢。更何况这权也都在十常侍手里把持着,怎么也轮不到父亲您头上。”杨彪听样此话,越听越不对味,赶忙说道。
杨赐瞪了杨彪一眼,低声骂道:“愚蠢,旁人说出这话来我不稀奇,可你好歹也是议郎,参与朝政的人,到底是不是十常侍在把持朝政你都看不清楚吗?说的什么混账话。”
杨彪羞愧的低下了头,杨赐继续说道:“而且谈何容易,这权岂是说给就能给的,我若有半分退让,你让我身后的数万党人如何看我,我这党魁是做还是不做了?再者说来,我若退了,我杨家地位定然不保,再无法在朝中立足,甚至可能立马便会有灭门之祸,你说我如何退得。”
“父亲......”杨彪面有赧色,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恨自己无法为父排忧解难,分担一二。
杨赐摆了摆手,“你心里有数就行,我会妥善安排的。去吧。”
“是,父亲大人。”杨彪心里百感交集,一肚子话却说不出口,只能点头答应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