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琮与丁忘机从丁氏屋中出来,那老姑子呼天抢地的喊冤。奈何丁忘机才刚听说郭枢别有私生子且郭三水知道、儿子又在人家手里,半点听不进去。
裘良老老实实在院中候着,见状忙问如何。贾琮道:“虽不是她干的,却是她挑唆的。人被一个方雄余党劫去了青城山,我与丁先生这就过去。”
裘良摇了摇头:“拎不清轻重。”乃思忖片刻,“此事有我的不是,我也同你们一道去。”
贾琮道:“裘大人太忙,何必麻烦。借我几个能打的人吧,恐怕要打架,我一个书生不是对手。”
裘良道:“还是我同你去。”
贾琮遂不再推辞,抱拳道:“大恩不言谢。”
裘良略吃惊的瞧了他一眼:“言重了。”
“不重。”贾琮认真的说,“我喜欢那女子。”
裘良心下微叹:“贾先生瞧着不像个痴情的,不少人家都预备送你女子呢。”
贾琮含笑摇了摇头:“曾因醉酒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一生得一人相伴足矣。”丁忘机斜睨着他蔑笑。
裘良大赞:“好句子!”侧目瞧了一眼追出来的丁氏,道,“难怪有人想寻那姑娘的不是。贾先生还是莫如此张扬的好,你如今是狼窝里的肉呢。”
贾琮脸对着裘良,眼睛瞟着丁氏:“我若连她都护不住,可以去买块豆腐撞死了。喜欢这种事,嘴上可以装出来,举动上装不出来。一个男人舍得让他的女人吃苦或是不名正言顺,肯定不怎么喜欢那女人。”丁氏抡起手上的念珠朝他砸了过来,贾琮闪身躲过,笑嘻嘻道,“师父,你是出家人,当戒骄戒躁,岂能被人戳中了短处就砸东西?虽没砸到晚生,砸到了花花草草也不好嘛。”
丁氏指着他骂道:“你这下等丫鬟肠子里爬出来的小孽畜……”
贾琮掏了掏耳朵:“我生母是我爹正经纳的姨娘,好歹是进了门摆了酒的。”
丁氏冲到阶前抓起一个盆景,贾琮断喝:“住手!”丁氏一僵。贾琮道,“师父,这庙里的花花草草都不是你的,砸坏了你拿什么赔?还是你想死赖着不给钱?”“哐哗啦啦”一阵乱响,盆景砸在贾琮脚旁。
裘良忍笑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快些上路,青城山不远。”
贾琮点点头:“裘大人说的是!”
遂不再搭理丁氏,三人匆忙回去略作收拾,裘良领来一队人马上路。快马赶到青城山,此山不高,道观倒有数十座。丁忘机领着众人绕到山阴僻静处,远远望见一座小道观匿在林间。到了跟前一瞧,油漆斑驳、瓦片残破,青苔爬满了石阶墙壁。贾琮皱了皱眉。若是方雄的把兄弟,想弄几个钱修缮屋子不是事儿。
丁忘机上前拍了半日的门,少说过了一刻钟,有个老道士颤颤巍巍把门打开。丁忘机行礼道:“晚辈姓丁,求见真远真人。”
裘良问道:“要不要领着人进去?”
贾琮道:“听这架势老道是个高手,寻常兵卒短兵相接不是对手,包围道观预备好弓箭吧。”裘良点头下去安排了。
又等了许久,一个穿旧道袍的老道士昂首而出。此人须发皆白,看不出年岁,直走到贾琮跟前:“你就是贾琮?”
贾琮道:“我是。你是方雄的把兄弟?”
“不错,方雄是贫道义弟。”老道士道,“你害死贫道兄弟,贫道杀你报仇,没错吧。”
贾琮奇道:“我何尝害死过方雄?他是我杀的么?”
老道士道:“你向蜀王谏言立害他于阶前,贫道只晚了一步。”
贾琮道:“我谏言了也要蜀王应允才行啊。道长不敢去找蜀王的麻烦就来找我,找不了我的麻烦就绑架我的女人,真的大丈夫吗?”
老道士厉苒道:“那事本因你而起。你自尽吧,贫道自然放了那女子。”
贾琮道:“多新鲜啊!那事本因方雄害死了七七四十九个少年孩童而起,他不听那个什么游方道士的话弄什么七阴阵,谁晓得他在蜀王府下面挖了地道!”乃摆手道,“不废话了。我今以方雄阖府妇孺为质跟你换人。”
老道士哈哈大笑:“方贤弟的家人贫道早已救出!”
贾琮心中一凛!立时道:“方雄的尸骨你总没有挖走吧。方家的祖坟你总没有挖走吧。”
老道士怒道:“你还敢动方家祖坟不成?不怕阴司报应么?”
贾琮负手而立,含笑:“让他们试试!”
老道士指着他道:“为了一个女人动别人的祖坟,你也不怕天下人唾骂!”
贾琮耸肩道:“天下人都听各家王爷的。我帮着王爷们从外洋运金银回来、帮着国人发财致富,谁还记得我干过什么坏事?道兄,一百个人里头有一个把仗义看得比金银重就不错了。”
老道士道:“你动方家的祖坟,你贾家就没有祖坟么?”
贾琮“哦”了一声:“道长的意思是宁可让我挖掉方家的祖坟、跟我拼谁狠?要不咱们就试试吧,看看我挖掉方家祖坟之后,你能不能动得了贾家的祖坟。”
老道士吸了一口冷气。半晌才说:“你这般肆无忌惮之人,活在世上还了得!贫道今日便为民除害。”言罢拔出腰间的剑来。
贾琮歪了歪嘴角:“方雄白白害死了四十九个少年孩童不算,还困住其魂魄不许投胎,到底谁是民之害?”
耳听门后有人说:“罢了。”道观里头又有个道士走了出来。这道士也是须发皆白,瞧着更老些。
丁忘机赶忙上前行礼:“真远真人。”
贾琮摸了摸鼻子看着先出来的那位:“原来你不是真远真人啊!我说么,一个叫真人的脾气那么大。”
真远看了看裘良和他身后的兵士,道:“你们在观外候着。”又看了看贾琮丁忘机,“跟贫道进来。”
贾琮道:“总该给裘大人搬张椅子坐吧。”真远没搭理他。贾琮也不过随口一说,与裘良对了个眼神便跟着进去了。
道观里头依然破旧,也不知几百年没修缮过了,站在屋里抬头望天还能看到光。贾琮忍不住嘀咕:“方雄又不穷,也不帮着修修屋顶。”
真远乃到三清跟前拜了拜,回头向贾琮道:“贾先生可知道方大人为何要杀蜀王。”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贾琮道,“我只是来接回人质的。”
真远轻笑一声:“贫道与贾先生做笔交易如何?贾先生帮贫道救出方贤弟的家人,贫僧放了贾先生的镖师。自然,贫道也不白让贾先生出力,会传授那陈姑娘武艺。”
“原来方家的人你们没救出来啊。”贾琮道,“生意另外再说,没有强买强卖的。你真想传授我们陈姐姐武艺可以到成都来,先把人还给我。”
真远道:“人不在青城山。”
贾琮立时看着丁忘机:“丁先生,你玩我?”
丁忘机忙说:“真人!他们抓了我儿子!”
“无碍,陈姑娘在我们手里,他就不敢伤你儿子。”真远道,“如今只看贾先生眼中陈姑娘值多少钱了。”
贾琮冷笑道:“道友这是逼着我把方家的人一个个砍死在你道观门口?”
真远道:“你但凡伤了方家一个人,你的女人就活不了了。”
“好啊,看谁更狠。”贾琮转身就走。
丁忘机忙追上去:“我儿子——”
贾琮淡然道:“你儿子、你弟弟、你侄子、方家的妇孺、郭家方家丁家的祖坟和这座道观,贫道一样样拿红衣大炮来炸。我的女人少了一根头发,这些悉数成灰!你们要不要派个人跟着去,看我姓贾的有没有这么狠?”
真远一动不动,丁忘机急得跪在地上使劲儿哀求。贾琮直出了道观向裘良拱手:“裘大人,还望兄弟们帮着去请些人来。”
裘良问道:“请什么人?”
贾琮道:“做力气活的,越多越好。”他抬头看了看天,“亏得天气好。晚上再点些火把来好了。”
裘良奇道:“贾先生要做什么?”
“强拆。”贾琮森森的一笑,“这道观如此破败,早就是危险建筑了吧。”
裘良乃当真打发兵卒去山上找壮丁、买干粮。这会子已近黄昏了,青城山上一片薄暮霎是好看。贾琮立在那道观前眺望夕阳下山,看着镇定,实在肚子里早急成了一锅油。浑身的憋屈无处可释,忽然扯着嗓子吼了首《沧海一声笑》。
裘良在旁立了半日,问道:“贾先生,怎么回事?”
贾琮道:“那老道士拿陈姐姐要挟我,要我帮他救方家妇孺。我不答应。”
裘良赞道:“贾先生忠义。”
贾琮摇头道:“不是忠义,而是不能答应这种绑架犯的条件。妇孺无辜,且也没什么力量与王爷抗衡,救不救无所谓的。他若好生来跟我商量,保不齐我会给他出个主意试试。他威胁我我就不吃这套了。”
一时买干粮的回来了,众人就围着道观吃罢晚饭,又略歇了会子。眼看日头坠下去了,壮丁个个依着时辰过来,火把也点起来了。贾琮指着道观道:“拆了这道观每人二两五钱银子!”
这么小的活计二两五的银子!壮丁们本来还有些迟疑,山上的人多少有些敬畏道观,闻言立时来了精神,个个操起家伙开始砸墙。裘良领来的兵卒架起弓箭后头盯着。叮叮当当不一会儿墙上便有洞了。再过一会儿,围墙就全都塌了,轰隆隆的直响。大门因四周的墙没了,也“”的一声砸在地上碎了。
贾琮喊:“加把劲!一口气拆成平地!”
话音未落,一条人影从观中飞出来直扑贾琮。贾琮袖中早预备好了星舰研究所新出的转轮手.枪,人往旁边一闪连发三枪,那人扑倒在了地上。有兵士上前翻开一瞧,是第二个道士。贾琮冷笑道:“武功再高也比不得火器。”
偏那个叫真远的还没出来,贾琮道:“愣着干什么?接着拆啊!二两五钱银子。”
众位壮丁迟疑了片刻,有一个便领头踩着瓦砾进去举起手中的锤子开始拆三清殿了。他一动,其余人也动了起来。有的围着三清殿,有的去旁边拆厢房,横竖请来的人手足够多。
这晚上月亮尚明,忽闻有人长啸一声,震得众壮丁浑身发颤。那真远道士从三清殿中走了出来,丁忘机跟在后头。贾琮指着地下的那道士说:“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是你害死了他。”那道士竟挣扎了一下,示意自己没死。“原来还没死啊!”贾琮立时拔出手.枪来对准他脑袋,抬头笑嘻嘻看着真远,“我手指头一动他就死了。不如咱们来玩倒数吧。我数到三就开枪。三,二……”
真远喝到:“住手!”
贾琮狰狞一笑:“你也知道被人威胁的滋味了?”
丁忘机忙说:“贾先生!道长原本当真是想与先生商议的,奈何先生一言不合就走了!”
贾琮咬牙道:“把我的女人交出来!”
真远道:“陈姑娘委实不在此处。”
贾琮道:“这个道士再不医治就死了。”
真远喊道:“他死了你的女人也活不了!”
贾琮哈哈大笑:“那我就拿整座青城山的道士和方家郭家丁家满门的来陪葬!”
丁忘机喊:“旁人何其无辜!”
“没惹我,我不惹无辜。”贾琮拿手.枪敲了敲地下那道士的脑袋,“把我惹了,迁怒到谁谁倒霉。让他们早死早投胎。”
真远忙说:“你先请大夫救治他,贫道这就去接陈姑娘。”
贾琮道:“我不会救想杀我的人。看你脚程有多快了。”
真远忽然“啪”的打了丁忘机一巴掌,打得丁忘机滚在地上。乃“嗖”的一声没影子了。
贾琮走过去瞧了瞧他:“啧啧,好可怜见的。还不是让人随便打来泄愤玩。”
丁忘机苦笑道:“真人是责备我看错了贾先生的性子。早年贾先生在京中做事从来都留着商量余地,何时变得如此狠厉了?”
贾琮道:“别人的事当然好商量。你见过几个劝架的不是说‘算了’‘算了’?让他们自己去打架试试?”叮叮当当声不觉停了。贾琮又喊,“接着拆!银子银子!”众人遂又拆了起来。
丁忘机又道:“请贾先生替那位道长寻个大夫吧。”
“丁先生,玩笑开一次就可以了。指望对头帮你是不对的。”
映着天上近圆的月亮,道观渐渐拆成了一片瓦砾。而最先露面的那老道士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