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之子追求柳明月, 遭拒后知难而退, 谁知今天又来了学校。柳明月依然不搭理他。过了一阵子, 学校的门卫大叔笑嘻嘻跑来道:“柳明月同学, 那个王四郎说, 只求再见你一面,看了就走。”
柳明月手里捧着一大堆册子正要去实验室,随口道:“我没那闲工夫,我们组好容易才申请到一个时辰的实验室,手头好几个实验呢。”
同组同学不知此人是谁, 笑道:“你去见见人家呗, 怪不容易的。”
另一个道:“单凭百折不饶的劲儿也该见见才是。瞧打扮也是大户人家,诗也写的好。这位当真是个翩翩少年郎,京里头这么好看的可不多。”
柳明月淡然道:“比我哥哥如何?”
众同学都叫起来:“谁能跟你哥哥比呢?”“难怪瞧人家不上, 眼光子让你哥哥拉高了。”“明月, 你哥哥好几日没来了。”“明月,你生辰那日庄哥哥会来学校么?”“来学校干嘛?让庄兄弟请我们吃饭啊——”姑娘们纷纷说起柳庄来, 把王四郎撇开了。
门卫大叔在旁听着, 瞧这意思柳明月是不会出去的, 便到校门外告诉那年轻人不必等了。王四郎思忖片刻, 拱手道:“烦劳大叔再去一回,就说我日后也许不再来了。”
门卫道:“年轻人,你死心吧。那个丫头我知道, 实心眼的很。她既然说了不见就不会再见的。”
王四郎苦笑道:“我想知道输在哪儿, 求她给个明白。”
门卫听着怪可怜的, 果然又替他跑了一趟。柳明月已到实验室换好了白大褂,闻言无奈,只得出来见他。
到外头一瞧,好巧不巧的,另外一个追求者也来了。二人都以为柳明月是来见自己的,同时走了上去。柳明月摇摇头,拱手道:“我今儿有几个要紧的实验要做,二位有话快些说吧。”
王四郎微笑道:“我只想看看你,看到就心满意足了。”
柳明月道:“好。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王四郎哀嚎一声:“明月,你好狠的心。”
柳明月淡然道:“我爹妈把我生下来,不是为了给你看的。”转身向那人微笑,“赵青云,有事么?”
这位赵青云正是秦可卿的组员。秦可卿现任故宫博物馆代理馆长,也已悄悄安排民间富庶的商贾进紫禁城参观游览,八千银子一日,生意火爆。赵青云忙将手里的包袱递过去:“上回你说喜欢化学,这是我搜罗到的一些道家炼丹的资料,保不齐对你有用。”
柳明月立时笑逐颜开:“哎呀太麻烦你了。”美人一笑犹如娇花初绽,两个年轻人霎时都看呆了。
待缓过神来,赵青云好悬跳起来!这主意还是秦可卿帮他出的。心里头已谢了秦馆长千万遍,恨不能把她当活菩萨供上案。面上还扮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微笑道:“能帮上忙就好。”
王四郎却面色铁青:“不过是点子炼丹之物罢了,去道观便能取到。”
赵青云嘴角直翘:“不错,谁都能取到。偏就有人就是想不着去取,可知并没用什么心思。”
王四郎恼了,才要说话;柳明月忽然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不愿意见你?”
王四郎忙问:“为何?晚生想求个明白。”
柳明月指着他腰间的一个比目鱼荷包:“你这荷包是媳妇做的吧。”又指着赵青云的吉祥如意荷包,“戚氏绣坊的商标都还在呢,显见是买的。”乃正色看着王四郎,“你家中已娶妻了。”
王四郎恍然,遂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个。你放心,她比你差远了。日后我必宠你如珍宝。”
赵青云“哈哈”两声,拍手道:“这个‘宠’字说出来,你就出局了。她们这学校出来的都是新女性,难不成还会肯给你做三妻四妾?”柳明月微笑不语,却往赵青云那头微微挪了一步。
王四郎怔了怔:“三妻四妾本是天经地义,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柳明月道:“确实天经地义,前提是人家姑娘愿意。我不愿意。非但不给人做三妻四妾,也绝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王公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子弟,你们家肯么?王公子还是去找愿意给你做小老婆的吧。”
赵青云愈发欢喜,声音都大了些:“时代正在变革!王公子,咱们能亲见沧海变桑田不再变回去,实在幸运之极。”
柳明月转身向赵青云道:“不用废话,他听不懂的。”
“好好,你说的对!”
柳明月嫣然一笑:“我得回去了,实验室只能用一个时辰。”
“你小心些!”赵青云道,“化学品不少都有毒的。”
“我知道。”柳明月朝他挥了挥手,又看了眼王四郎,顿时浑身一凉!王四郎看她的眼神从前不曾有过,犹如看囊中之物似的。
王四郎看了柳明月会子,又转头去瞧赵青云,身上骤然生出一股杀意来。赵青云爬过紫禁城的屋顶揭琉璃瓦,胆子也不小,遂挺直了腰杆回望。王四郎冷笑一笑:“区区孤女,哪里由得她愿不愿意。”回身招手。两个跟着的小厮牵马过来,一个伏下身子。王四郎抬脚踩上此人的背脊上马,从马上俯看柳明月,“这白衣裳既难看且不吉利,不许再穿。”言罢,不待他二人说话,抖缰绳走了。
与赵青云作别后,柳明月回到实验室,心中总觉得古怪。清华慈善女子学堂校长贾安娘是贾维斯的姐姐,对学生素来护得厉害。这些年不是没有权贵看上本校学生,皆让她给顶回去了。王四郎最初那般客气也是查过的,何况如今政事堂里坐着的那位正是贾校长她弟媳妇。竟不知此人何故忽然自负,仿佛有把握自己定会入他府中似的。思来想去,难以安生,她遂连夜赶来梨香院。
贾琮听罢缓缓点头:“多亏你来了。此事说明,不久前这位四殿下还觉得,想得到你们学校的学生只能靠追求,追不到也只能作罢;今日已改了念头,认为可以依着旧规矩来。燕王之子想要一个孤女,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今天必出了什么事,或是他见到了什么人。”乃不觉皱眉。五城兵马司的赵承是棵墙头草,京城还没有警察系统。倘若燕王自己或派遣了什么人进京,茫茫人海只怕不好找。想了半日,见对面柳明月也皱起眉头,又笑了,“你别发愁。专业人做专业事。既是喜欢化学,专心做学问就好。我还盼着你们学校能出个居里夫人呢。”
柳明月忙问:“居里夫人是谁?”
“西洋人,名气极盛。后人提起女性科学家,头一个多半想起她。”贾琮正色道,“她还没出生,所以你比她有时间优势。”
柳明月知道这位贾三叔是个神人,脆声道:“好。”
“不过,化学和物理是不分家的。”贾琮道,“想做好化学,物理学不能拖后腿。否则你一定做不出来。”
柳明月点头:“我物理成绩很好。”
“单是成绩好,绝对不足够让你成为科学家。”贾琮笑道,“我物理也不错,但化学平平,就只能当摄政王。”柳明月扑哧笑了。贾琮拿起茶壶给她斟了一盏茶,“希望千百年后的人提起柳明月,第一印象不是美人。”
柳明月目光熠熠如星,双手碰起茶盏子来举了一下。贾琮也双手举起自己的,二人各自饮尽。柳明月便起身告辞,贾琮亲送她出了书房。小姑娘忽然转过身,睁大眼睛小声道:“贾三叔,我不会被那个什么王爷的儿子抓走吧。”
“不会。”贾琮笑道,“你是神盾局的大小姐。连你都被人抓走还了得?你们家庄少爷不得掀翻政事堂的屋顶?”
柳明月抿嘴一笑,蹦跳着走了几步,又回来了:“贾三叔,听说台湾府有什么橡胶鞋底子,穿上使人走路轻便?”
贾琮想了想:“有倒是有,只是个实验项目。百姓们嫌弃橡胶底的鞋不好看,做出来没人买。算是失败了。”
“不是说学生们运动时常穿么?”
“体育课穿,下体育课就换了。”
柳明月拍手道:“所谓的嫌不好看,无非是看不习惯罢了。等体育课穿橡胶底鞋的学生长大毕业,自然就习惯了。”
贾琮顿觉有理:“说的是啊!如此看来,这东西还能试试?”
柳明月连连点头:“试试吧!我就想穿轻便些的鞋子。”
“也好。回头我找人安排下去,在燕国也开橡胶厂。”
柳明月咧开嘴满脸灿烂,露出两行雪白的贝齿,挥挥手转身蹦蹦跳跳跑了。见小姑娘笑得开心,贾琮也跟着笑起来,心中暗想:女孩子笑起来分明也是露牙齿好看。去他的笑不露齿!将来我家宝贝女儿想怎么笑就怎么笑,谁也别想指手画脚。
将此事与王大锤、娄氏那两件连在一起,燕王想反扑之心已肉眼可见。只是不知他要怎么做。贾琮长叹一声,决心以大局为重,放下原著的恩怨,明日就去勾搭孙绍祖。乃回屋换上舒服的家常衣裳,倒在炕上偷懒、想媳妇儿。
另一头,冯紫英和詹家爷俩连夜去了林府。林黛玉听完他们所言想了半日,问道:“罗曼和罗泰娘已成亲了吧。”
“是。”
“请他们两口子过来,现在。”黛玉道,“此事非同一般,不能瞒着琮儿,把他也喊过来。再去神盾局叫柳小七。”她又想了会子,“他去江西那阵子,神盾局代班主事的是柳四吧。”
冯紫英与詹鲲互视一眼,道:“你疑心情报上出了不妥?”
“那倒不是。”林黛玉正色道,“如今京城还没变成我们的地盘,得把主场当客场。”冯紫英詹峰都听不懂主场客场,倒是詹鲲扑哧笑了。
故此,贾琮刚换衣裳没多久,又听说林相有请,只得将外头的大衣裳换回来。大晚上的提着玻璃马灯在外头跑,嘴里嘀咕道:“得赶紧把路灯柱子树起来。真不习惯京城的夜路。”
荣国府离林府近,贾琮是先到的。一瞧二詹冯紫英都在,便知道今儿怕是不简单。不多时,罗家两口子进来了;再过会子,柳家哥俩也来了。大略点点人头,除去贾琮林黛玉二位,其余都是干情报的。
林黛玉正襟危坐:“今儿连夜召集大伙过来……”
话还未说完,门外有人喊,“姑奶奶——小爷……和老爷来了——”
只见林衢撒开小短腿滋溜从帘子底下钻进来,满嘴咯咯直笑。下人眼疾手快打起门帘子,林海紧跟着跑了进来:“说了你母亲有正经事!快些出来!”一面伸胳膊去抓他。林衢灵活得像条小鱼满屋子乱蹿,林海连他的衣角都挨不着,只得追着满屋子跑。白发老夫子、垂髫小顽童,画面极为喜感。贾琮挑头哈哈大笑起来,顿时满屋子都是笑声。
林衢笑得愈发开心,跑得也更快了。才要蹿过他母亲跟前,林黛玉忽然站起身来。林衢从眼前过的一霎那,他母亲双手一捞,稳稳当当捞住儿子腋下将他抓住。黛玉直起腰,林衢自然被举得离地三尺。小家伙哇哇乱叫四肢乱动,像极了一只小熊猫。
林海这老头才带了不足半年的孙子,力气已大涨了。从女儿手里接过林衢箍在怀内,笑骂了两句,望着众人道:“你们商议,我领他睡去。”
贾琮招手:“姑父大人辛苦——”
林黛玉招手:“父亲大人辛苦——”
柳小七招手:“林老大人辛苦——”
那祖孙二人出去了,林黛玉转回头看了众人一眼,想收起笑意来、竟收不住,只得强咳嗽两声。倒是贾琮望着门帘子道:“为了明月、衢儿、苗苗他们,咱们非守住革命成果不可。”
柳小七眨眨眼:“苗苗是谁。”
“我女儿的乳名。”贾琮得意洋洋,“祖国的幼苗嘛。等她长大就是祖国的顶梁柱。”
“好了。”林黛玉正色道,“今儿出了两件事。”遂示意詹鲲。
詹鲲说了娄氏和王大锤那两件,贾琮又补了柳明月之事。柳家哥俩略吃一惊:他们都不知道。贾琮道:“我最奇怪的是,倘若燕王有什么计策,燕王妃岂能送我们一个大破绽?”
林黛玉道:“故此我把在京城管情报的都找来了。”她看着那几个人,“你们谁在娄氏身边安插了人手?恐怕我们的人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