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吴金凤斜了赵芸香一眼,说:“蛋都吃下肚了,你不用说了,一个鸡蛋五分钱,什么时候给我补上。”
被周园园一打岔,吴金凤也没有了刚才要找茬的暴怒。说实在的,为了一个鸡蛋闹得太过火,周家村的人知道了,肯定会笑话她对周家的掌控力不够。
不过,她吴金凤可不是个吃亏的人,鸡蛋既然已经进了小九那个丫头片子的肚子里,拿是拿不回来了,还不如让赵芸香把钱给补上。
“妈,我没钱。”赵芸香想起女儿昨晚昏迷在床的危险,想起周家人的凉薄,想起自己每个月把周志新寄回家的钱一分不落地交给了吴金凤,心里也有了气。
“没钱?你前两天还帮秋菊做了件衣服,人家没拿钱给你?”吴金凤不乐意了。
赵芸香的裁缝手艺好,收的加工费也比镇上的裁缝便宜一点,周家村好多人做新衣服的时候,都会找赵芸香做。
秋菊婶前几天拿着一块布料找赵芸香,让她帮忙缝制了件冬衣。布料是秋菊婶嫁到外县的女儿让人捎回来的,秋菊婶手头没钱,说好了等生产队过年前结公分的时候,才给赵芸香。
“秋菊婶手头不方便,要过一阵子才给。”赵芸香应了一句。
在周家,赵芸香母子三人就靠着她给别人缝几件衣裳得点活钱,这个年月,谁家的生活都不算好,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来的闲钱做新衣裳?
赵芸香的生意可想而知惨淡的很。一年到头赚上十块八块的,两个孩子个儿长的快,花销也大,十来块钱看起来多,其实一点都不经花。
“就你能,帮人做了衣裳还不收工钱。我不管这么多,今天的鸡蛋钱,你不想给也要给!”吴金凤怒了。
论理说,有了周志新一个月寄回来的二十块钱,吴金凤手头不缺钱花。可是,吴金凤就算有再多的钱,也禁不住住在县城的小女儿周志美时不时回来搜刮一番,还有二儿子周志强时不时伸手讨要。
吴金凤这个人,对钱的热衷程度,是整个周家最厉害的。在周家,除了周志美和周志强能从吴金凤手里要到钱,其它人包括周春平,休想从吴金凤手里抠出半个子儿。
“奶奶,鸡蛋是我吃的,妈妈没钱,我长大后还钱给你。”周园园见势不妙,急忙插了句嘴。她有点后悔,不该被重生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忘记了一个鸡蛋在周家的金贵程度。
说实话,周园园前世的时候还真没有发生过这一出,年代又太过久远,以至于周园园都忘了前世落水醒来后到底有没有吃那个鸡蛋。
“去去去!一个小丫头片子,还不知道长不长的大?说什么以后还我钱,骗鬼呢?”吴金凤挥挥手,像是赶苍蝇般把周园园划拉到一边。
吴金凤怒气蓬勃下,出手没个轻重。瘦瘦小小的周园园在吴金凤枯瘦的大掌下没有一丝反抗的力气,被吴金凤一划拉,周园园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了。
“就是,短命鬼一个。”周苗苗在一旁幸灾乐祸。不知怎的,只要看见周园园倒霉,周苗苗心里就有着说不出的快感。
昨天把周园园推下水后,周苗苗有点后怕,拉着大房的二姐周美美跑回了周家。
吴金凤见周苗苗和周美美惶急的样子,多嘴问了句。
周美美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周苗苗战战兢兢地缩在一边,以为今天要挨打了。
没想到吴金凤撇了撇嘴,骂了句“短命鬼”就走开了。
周苗苗昨晚在房里躲了一夜,吴金凤的这句“短命鬼”也在她脑子里盘旋了许久。此时接着吴金凤的话头,周苗苗冲口而出。
“妈!苗苗!”赵芸香扶住周园园的小身子,又惊又怒。
苗苗才八岁,要不是有大人在她面前嘀咕过,怎么会骂出“短命鬼”这样难听的话?
瞧吴金凤下手的狠劲和她骂园园的话,像是个做奶奶的人吗?周苗苗可以说还小,不懂那些话的意思,吴金凤是孩子的奶奶,一把年纪还不懂?赵芸香的眼泪“唰”的一声流了下来。
在于源县,说人孩子长不大就是咒人家孩子早死的意思。
周苗苗见赵芸香的脸色不好,急忙溜回自家房里去了。周园园见妈妈发怒,心里有点高兴。
她妈赵芸香就是太纯良了,什么事都不和周家人计较,反而让周家人认为她好欺负。爸爸常年不在家,妈妈不厉害一点,受到的伤害就会多一点。
抱着这个心思,看着赵芸香发怒,周园园才不会去拦着。
“妈,园园是您的孙女啊!您怎么可以这样说她?”赵芸香一脸的悲愤,昨晚到现在的怒火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园园昨天被二哥家的苗苗推落水里,妈和爹连句话都没有。今天,我拿个鸡蛋给园园补补身子,您就这么不依不饶的,有您这样做奶奶的吗?”
“哎呀~!我不活啦~!”吴金凤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天抢地地嚎了起来:“我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要被儿媳妇指着鼻子骂呀~!让我死了~算~啦!”
难为吴金凤一大把年纪了,嗓门还是那么亮,哭的也很有技巧,拉长声音的部分像唱歌一样。
周园园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从小到大,周园园就看惯了。吴金凤只要有一点不顺心,就会哭天抢地的,每次连词都差不多,翻来覆去就是被欺负啦不想活啦之类的,她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妈,我没有,您起来。”赵芸香急忙放开女儿,去扶坐在地上哭闹的吴金凤。她没有骂婆婆的意思,只不过是讲了几句实话,怎么婆婆又闹上了?这······这······这一大早的,吵得整屋的人睡不成觉,婆婆就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我不活啦~!”吴金凤一扭身子,躲开了赵芸香来扶她的手,嗓门又大了几分。
“咳咳咳,咳咳咳······老三家的,还不赶紧和妈陪不是?”周春平走出房门,脸色黑的能滴出水一般。临天亮时,他好不容易止了咳才睡了过去,连老太婆什么时候起床都不知道。就这么眯了一会儿的时间,家里的女人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