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周大柱家门口,一片喧哗。
周其家的老娘金花婆婆从家里出来,一路直奔村长周洪明的老爹周大柱家。
周大柱有一儿两女,儿子就是周洪明,两个女儿都比周洪明大,嫁到了镇上。
周大柱和周洪明虽然没分家,但是也不住在一起。周大柱不喜欢儿媳妇李翠莲的性子,省得住在一起生气。
周洪明夫妻住的,是周洪明结婚时,周大柱替他们起的新房。周大柱老两口,住在离周洪明家只有十几米的旧房子里。
金花婆婆身材矮一双脚是解放前裹了小脚后又放了脚的。裹小脚是封建社会残留的陋习,解放前,有些大户人家挑媳妇,其中有一条标准就是女孩子要有“三寸金莲”。
“三寸金莲”听起来好听,实际上却很恐怖。你想啊!三寸才一个成年人手掌的长度。一个人的脚再怎么总比手掌要长吧?
要想让脚变成“三寸金莲”,其中的苦楚惨不堪言。裹脚的时候,女孩的年纪不能太大,要不然,脚骨头长硬了,小脚就不好裹了。一般来说,女孩的年纪不能超过七岁,裹脚的时候,妇人会把女孩的脚指骨一根根的掰碎,翻到脚板底去,然后才用布条紧紧地缠起来。
那样子长成的脚,就是畸形的。更何况骨头掰碎再重长,本来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折磨。
金花婆婆家几代贫农,照理说这种大户人家推崇的“三寸金莲”根本扯不到她身上。
金花婆婆是个可怜人,八岁的时候,娘死了,金花婆婆的爹是个烂赌鬼,在赌桌上输光了所有家底后,把主意打到了小金花身上。
七八岁的小女孩,就算是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也卖不了几个钱。金花爹心一狠,请了个婆子把金花裹了个小脚,打算过几年后,送金花到大户人家去当妾,也好卖多一点钱。
骨头捏碎又重新生长的过程是痛苦的,小金花不仅双脚痛的死去活来,就连心也被她那个离谱的爹伤的鲜血淋漓。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自己没有独自生存的能力,除了认命,小金花也没有别的办法。
不到半年,全国解放了,小金花的一双脚也得到了解放。为了保护妇女儿童,国家专门下了命令,不准再有裹脚这样迫害妇女儿童的事发生。
不过,小金花的脚毕竟曾经受到严重的伤害,就算后来放开了裹脚步,小金花的一双脚板也不可能再长回原样了。
金花被释放的不仅仅是她的双脚,还有她那一颗死寂的心。放开了小脚后的金花,不再一味的顺从她爹,等到十六岁,自己找了同村的小伙子嫁了,一分彩礼钱也没要,气的金花爹直跳脚。
几十年来,金花的脚走起路来都是一掂一掂的,能走慢就不去走快,要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摔一跤。
金花婆婆今天掂着一双小脚走的飞快,神奇的是,从她家到周大柱家,足足有一百多米的距离,金花婆婆一口气就走过来了。
金花婆婆来到周大柱家,只见他家院门紧闭,也不知道周大柱老两口有没有在家里。
“周大柱,你出来。”金花婆婆堵在周大柱家门口,中气十足的大喝了一声。
周大柱家没有一丝声响,今天是农历初八,正是三合镇上的大集市。
难道周大柱老两口赶集去了?金花婆婆想。
不行,来都来了,万万没有就这样回家的道理,不管周大柱在不在家,我儿的委屈都不能白受。
想到这里,金花婆婆一屁股坐在了周大柱家门前,放声大哭:“你个天杀的周大柱,说出口的话就像屁一样,风一吹就散。想当年你千求万求,让老娘不要去镇上告状,才这么两年时间,你就开始找后账了?”
金花婆婆一开哭,周大柱家周围的邻居都跑出门来看热闹。
周大柱在周家村做了几十年的村长,一直威信很高。这些年里,还没有人敢到周大柱家撒泼。
“金花婆婆,发生什么事了?老村长做了对不起你家的事?”围观的一个大婶耳朵尖,隐隐约约猜到了金花婆婆话里的意思。不由得问了一句。
金花婆婆没有理会别人的问话,继续哭道:“周大柱啊周大柱,当年你求老娘的时候,老娘可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你儿子这两年坐稳了屁股底下那张椅子,就说话不算话了呀!”
啊?这里面还有大八卦?这下子,一帮围观的老娘们不问了,个个竖起耳朵听金花婆婆骂街。
金花婆婆抬起一只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泪,继续哭骂:“可怜我儿出工被队里的老牛连累,摔断了骨,如今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床啊!周大柱啊周大柱,你两父子好狠的心,想要饿死我儿一家,好让你家的官位坐到稳稳当当哪么?”
“金花婆婆,老村长做什么了?让你这么恼火?”一个老头子听不下去了,问了一声。他是第一小队的队员,前几天分粮,他们队里还特地免除了周其家的债务,为的就是让周其家一家大大小小的能吃上饭。怎么?减免了债务还不满意?金花婆婆还跑到老村长家门口闹?
“是啊是啊,金花婆婆,我们都是周家村人,知道其家的难处,今年分粮大家伙儿自愿放弃自己家的利益,替其家抹了帐,怎么又有事?”有个围观的大婶以为金花婆婆是不满意分粮的事,心里很不高兴。毕竟,当初周其家家里的债务,她家也出了一份子的,虽然只有几斤粮食几分钱,但也是一番好意不是?
“大妹子啊,感谢乡亲们哪!”金花婆婆是个人精,当然听出了那个大婶话里的意思,急忙感谢了一句,接着说:“乡亲们帮助我儿其家,老婆子感激不尽,可是,这丧了良心的周大柱父子,竟然说乡亲们同意的事不算,要我儿媳妇把粮食还给队里嘞!”
“啊?还有这么一回事?”
“太过分了,这让其家怎么活?”
“怎么不算?我自己家的粮食,我愿意给其家还队里的债,谁能说不算?”
一时间,众人议论的声音“嗡嗡”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