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金凤有些心虚。确实,她一进门没有直接叫赵芸香的名字,而是用“两个丧门星”代替了,在吴金凤的心里,“两个丧门星”就是指赵芸香和周园园,可惜人家赵芸香不承认也不理她,又怎样?
被周园园一提醒,赵芸香的脸色黑了三分。婆婆怎么骂她都好,她是外姓媳妇,忍一忍就算了,现在竟然连园园也骂进去了?是多大的仇,才让亲奶奶骂自己的亲孙女是丧门星啊?
“老三家的,你自己说,志美的医药费,你出不出?”吴金凤眼珠子一转,赶紧把话题转移到周志美的医药费身上。再说下去,她的老脸都快被赵芸香母女俩扒拉下来当鞋底踩了。
吴金凤平时习惯了在赵芸香面前耀武扬威的,说话根本不会注意语气和称呼。赵芸香不和吴金凤计较,她还可以自欺欺人说打过招呼了。赵芸香如果计较起来,“丧门星”这三个字就能让赵家父子打上门来。
“不出。”赵芸香慢悠悠的回了一句,收拾好洗干净的碗,准备离开厨房。
“不用多,给个十块八块就行。”吴金凤没等赵芸香回答,径自喋喋不休地念叨着,话语刚落,才听清楚赵芸香说的什么话。
十块八块?周园园听的瞪大了眼。两个月前她被周苗苗推进池塘后发烧,在医院里住了几天也才花了不到六块钱。周志美的脚只是脱臼,去医院里找个医生把脱臼的关节复原就好,连住院都不用,吴金凤就敢狮子大开口要十块八块?
“什么?老三家的,志美被你那破自行车伤到了,你连医药费都不出?”吴金凤一跳三尺高,伸出一只胳膊指着赵芸香骂道:“当年还没进我周家的门,老娘就知道你是个黑了心烂了肺的,不让老三娶你。怎么~?进门后装了几年好人,装不下去了?老实告诉你赵芸香,志美的医药费,你今天不出也得出,要不然,我马上去镇上打电话给志新,让他回来把你给休了。”
“赶紧。”赵芸香撇了撇嘴,不想和吴金凤多说废话。这些年来,赵芸香在周家做牛做马服侍公婆,累的每天都直不起腰,吴金凤竟然说她是装的?怎么没见其他两个妯娌来装一装?
吴金凤老太婆一天天的那么多幺蛾子,赵芸香恨的牙痒痒的。此时此刻,赵芸香不仅恨吴金凤,也把远在千里之外的周志新也给怪上了。周志新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老人毕竟是老人,做小辈的要多迁就。
呸!这样的老人这么不讲理的长辈,赵芸香觉得自己迁就的已经够多了。
“啥?”吴金凤还没明白过来。
“我说您老要打电话给志新就赶紧去,一会儿镇上的邮局该关门了。”赵芸香耐心地替吴金凤解释了一遍。吓唬谁呢?分了家的婆婆动不动就说要休了儿媳妇,也要看你儿子听不听你的。
“哎哟喂~!你个黑了心肝烂了肺的哟~!说出口的话要气死我老婆子才甘心呢吗?”吴金凤见势不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开始撒起泼来。
又来了!周园园翻了个白眼,走过去拉了拉赵芸香的手。
赵芸香跟着周园园的手势做了几次深呼吸,才把心底的烦躁感压了下去。吴金凤的这些技俩使用的太过频繁,让赵芸香的“免疫能力”提高了不少。
“既然婆婆喜欢在我家厨房呆着就呆个够吧!”赵芸香心灰意冷之下,连那声“妈”都叫不出口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好好的自行车放在墙边,也会惹来满身骚。
赵芸香牵着周园园的手,没有理会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吴金凤,转身,抬脚离开。
呃?怎么回事?赵芸香不是应该红着脸来道歉吗?怎么不按照她心中想的情节继续了呢?吴金凤见赵芸香离开,顾不得再哭嚎,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赵芸香带着周园园回了房,关上房门后,赵芸香才疲累地坐在了床沿上。
这些天,因为要做鱼丸,赵芸香每天早上五点来钟就起床,和秋菊婶忙活到十点半,做好两百多斤鱼丸后,还要把做好的鱼丸送到镇上。一天八十,累了一个星期,赵芸香已经赚了五百多块钱了。
天天这么高强度的劳动,赵芸香没觉得多累,看在能挣好多钱的份上,赵芸香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充满了希望。
上次园园落水住院,赵芸香跟着赵庆山回赵家沟住了一个多月,算是和周家两老撕破了面子。在赵庆山的劝导下,赵芸香深刻地反省了自己。
赵芸香在周家过的太忙太憋屈,每天累死累活的,以至于疏忽了对两个儿女的看护。一想到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女儿和儿子被周家几个堂兄堂姐们肆意欺辱,赵芸香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赵芸香给周志新的那封信就是在那样的心情下写的,在信里,赵芸香没有像以往一样捡好的说,而是把自己和孩子在周家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平板地对周志新复述了一遍。
一个多月过去了,本该收到的回信不见踪影,就连周志新每个月雷打不动的汇款单也不见了踪迹。每次半夜里醒来,赵芸香都会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周志新不喜欢听她说公公婆婆的不是,才不回信?是不是周志新不相信他的亲人们不会那样对待他们母子三人,认为她赵芸香是胡说八道才不回信?
想的多了,赵芸香的满腔希望也渐渐地淡了下来。夫妻之间,有时候因为长辈的事闹的不可开交的,她又不是没见过?年轻的时候,周志新的心在她赵芸香身上,这么些年过去了,说不定在周志新的心中,他们娘儿三个加起来也比不上周家的这些人,毕竟,那些人都是他的至亲不是?
想起周志新迟迟未至的回信,想起吴金凤屡次不讲道理的撒泼,赵芸香的心满是疲惫。这个家里,如果连志新都不能理解她的为难,那么,她又何必留在这里讨人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