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越军营。
中军大帐中,几名将领正在焦急地低声商议着什么,他们是职位仅次于霍峻、蔡和的将领。现在霍峻正在巡查防务,蔡和在养伤,故而帐中只有他们和蒯越在。
之前与杜袭部的交锋,他们这一部损失不小。虽然要追究责任的话,蒯越与蔡和是主责,但是他们两人后台都很硬,就算是被罚俸也完全可以不当回事。而他们这些无名将领就承受不起了,罚俸一个月就足以让他们吃糠喝稀。不过他们虽然焦急,却又不敢去打扰蒯越,万一他是在思考破敌之策,自己打断了他的思路,岂不是罪孽深重?
蒯越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并没有出言宽抚,而是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闭目养神,手中羽扇轻轻摇动。
忽然,蒯越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于是他睁开眼,对众人道:“诸位勿忧,我们取胜的机会来了!”
众人一惊,而后心中大喜,忙问道:“先生可是想到了破敌之策?”
蒯越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帐外,随即便见到一个传令兵疾步从帐外走入,而后单膝下跪汇报道:
“报主帅,孙坚军刚刚拔营,向来路撤军了!”
众人听后纷纷称赞蒯越道:“先生真大才也,神机妙算,我等佩服!”
蒯越微微一笑,受了他们的称赞。心想这孙坚被我军三面包围,又无法在短时间内彻底击破任何一面 ,撤退是必然的。如果他不撤退,那么我就会命令三军不断派小部队袭扰,那是谁也无法承受的。
随后蒯越收起了笑容,正式对他们下令道:“叫霍峻过来,准备朝敌军起反击!另外派人通知安6城内的黄祖和南面的黄忠部。叫黄祖守好城池,别被杜袭给偷了城,而黄忠则与我合兵一处,追击孙坚!”
又对面前一位将领下令道:“你,立刻带领五百骑兵追上敌人,不要与其交战,只管黏住他们!”
“喏!”
这位将领不敢耽搁,拿着手令迅出帐,召集了自己所部五百亲信,又从马厩中随意拉出五百匹相对高大些的战马,便带着他们踏上了追击的道路。
在正常情况下,一名骑兵是不会随意选匹健马就骑上去作战的。因为马是活物,而不是机械,需要与骑手进行感情上的培养与骑术上的磨合。与骑手磨合好的战马会变得十分温顺听话,无论你是让它跨越荆棘还是涉过浅溪,它都会一丝不苟地执行你的命令。而没有磨合好的马匹,即使它在前任主人胯下表现得再好,在新主人手里也会变得不那么好用,甚至连移动度也会大减。所以骑兵在通常情况下骑的马匹都是固定的,不会轻易换马。
无奈荆州这几年被孙坚给祸害得够呛,尤其是上次攻击荆州时,孙坚军灵活地运用水运优势,快机动,逼得荆州骑兵们不得不来回折腾,今天星夜驰援这里,饭还没做熟,就要赶往下一处。几番折腾之下,马匹累死了不少。
故而这次作战时,荆州骑兵的马匹都是新配来的,与骑手之间生疏得很。
骑兵将领虽然知道这一点,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凑合着用,反正这次的任务算是轻松,对骑兵质量要求不高。
他们动作麻利不拖沓,很快就追上了孙坚军的……断后部队。
骑兵将领看了看断后部队的旗号,一皱眉,惊讶道:“青州军?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之前青州军跟随孙坚时,并没有打出旗号,故而荆州这边完全不知情。现在他们有了作战任务,自然要把旗帜打出来。
青州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是这位将领此时需要思考的。他看了看周围的地形,现青州军占据了一个比较有利的地形。军队两旁都是树林,荆州骑兵要想绕过对方并不容易,万一敌人在树林里埋伏了兵马,那就更不能绕了。
于是他在命人将此消息汇报后方后,便决定对这支断后部队起袭扰性攻击。如果不能击溃这支断后部队,是无法“黏住”孙坚的。
五百名荆州骑兵分出五十人侦查四周,剩下人分成了三波,每波次一百五十名骑兵,轮流冲向了青州军。他们在冲到距离青州军约几十步的地方开始减,同时向敌人抛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这是典型的骑射战术。
很多人都以为骑射战术是北方草原民族的专利,甚至在大部分军盲作者写的小说中,主角的骑兵部队一玩骑射,其他中原骑兵就高呼“不可战胜!”“原来还可以这样!”,然后被骑射吊打。
然而他们殊不知,全人类的骑兵在最初时候,都是以骑射为主。反而骑马用近战武器起冲击才是后来才渐渐掌握的技能。
原因在于,人在骑马奔跑的时候,身体是十分颠簸的,在无马镫马鞍时代,骑手在马背上需要把大部分精力消耗在保持平衡、不被马颠下来上。在这种情况下,拉弓射箭虽然准头不佳,但至少不影响你在马背上的平衡性。
但是在马匹冲锋的过程中挥动近战武器砍人就不一样了。近战武器在与马下的敌人接触时,会产生剧烈的碰撞,如果你不能及时收回武器,那么等待你的,就是巨大的反作用力把你拉下马来。更逞论很多骑砍战术都需要骑手把身体放低到马身一侧来执行了。
中国进入汉朝以来,骑兵开始逐渐在军队中普及开来,并取代了战车。而相应的,无论是北方骑兵还是南方骑兵(其实荆州的大部分区域也属于北方),亦都是以骑射为主,骑砍为辅。
现在回到战场上。只见这些箭矢如雨点般落到了青州军身上,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却并没有伤到任何一名青州军士兵。青州军的阵型亦是没有生丝毫动摇。
荆州将领感到有些惊讶,箭矢没伤到对方的原因很明显,箭矢总数量并不多,而对方的铠甲质量又好,对方运气好的话,一个人都没受伤很正常。但是受到箭雨袭击后,阵型没有动摇却是十分难得的。
要知道箭矢打击这种攻击方式,其实际杀伤效果是远远不如士气打击效果的。在通常作战中,几轮箭雨射过去后,即使对方毫无防护,也伤不了太多人,但是却足以令对方士气生动摇。
比如之前界桥之战,白马义从被麹义的弩手射击时,虽然号称瞬间减员不少,但实际上只有数百人被瞬间射死而已。之所以溃败,并非是因为被射死了多少人,而纯粹是士气被射崩了,这才导致了之后的崩溃。
同理,汉初时李陵率领五千步卒,被匈奴数万大军包围。那时候李陵依靠弓弩,射退了匈奴人无数次冲击,五十万支箭都射出去了,却没有消灭对方,可见弓弩的实际杀伤效果是不高的。
荆州将领见一次射击没有建功,并没有放弃,而是紧接着动了下一轮进攻。他也打着龙凑之战麹义的主意,想着既然你们不派远程力量反击,那我就一直射下去,时间长了,你们还能永远扛下去不成?
只是这次青州军的指挥官不是赵二,而是赵正。赵二让士兵们继续忍下去,是为了检验士兵们的耐受箭雨能力,而赵正则没这个心思,他只想顺利地完成任务。
虽然青州军在敌人眼里似乎没什么变化,依旧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挨射。实际上在最前几排士兵的后方,却生了很大的调动。
一千名辅兵被武装起来,分了武器。赵正带来的青州军都是挑选出来的精锐,战兵是,辅兵亦是。这些辅兵与远在青州的寻常辅兵不同,他们已经接受过了战兵训练,只差一步就可以正式转职为战兵。赵正想着既然辅兵们有接近战兵的力量,不利用起来太浪费了。
于是这一千人每人得到了一副臂张弩,一壶弩矢。他们把弩矢上好了弦,而后插入了战兵们的缝隙之中,做好了准备。
赵正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观察着敌军,忽然现敌人的三个波次骑兵在交接时,生了一些混乱。最靠近青州军的那个波次刚要返回,而中间那个波次则正要起下一轮攻击,两个波次因为没协调好而混杂在了一起,还爆了争吵。而第三个波次居然也搀和进来,似乎是要去劝架……
赵正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下令:“战兵敞开空隙,弩手前进十步……”
“射击!”
“嗖!”“嗖!”“嗖!”……
一片箭雨覆盖了过去,瞬间便有不少荆州骑兵中箭。
荆州将领大惊,也顾不得维持秩序了,慌忙下令道:“全军听令,给我撤!”
他没想到,本应该是自己用箭雨削磨对方的士气,怎么忽然就反过来了,对方冒出一群弩手,反把自己方的士气给射崩了!
见敌人开始后撤,赵正微微一笑,而后命人通知后面的虎牙部队:
“告诉他们,该轮到他们表现了!”
赵正并没有选择趁此机会起冲击扩大战果,因为他知道步卒再怎么跑也是跑不过骑兵的。而自己现在的目的是为了断后,而不是击败敌人,不能忘记自己的本职。至于怎么消灭敌人,那是孙坚他们来思考的事。
赵正并非喜欢争功之人,况且这次是协助盟友作战,本来就没什么功需要争的。他之前之所以主动要求承担断后工作,纯粹就是如同他所说的,不想什么都不做而已。在这次孙坚攻打荆州的过程中,青州军只要挥出了用处即可,功劳大小并不重要。
而现在后撤让虎牙顶上,可以尽最大程度减小青州军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