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闻歌右手拈起一个诀,红唇轻启间,那红线便如滕锁一般圈绕而去。
“唔啊啊啊啊啊!”随着数声哭叫,那遁入土中的小家伙已被红线捆了个扎扎实实,半提在空中,小脚踢腾个没完,那红线的另一端便是轻轻捏在闻歌纤白如玉的指间。
她眨了眨眼睛,像是有些兴味地笑看着半空中哭闹个不停的娃儿,而后有些嫌恶地撇了撇嘴,懒洋洋地威胁道,“小参娃,你再哭闹不休,我就拿你煮汤喝了,翠微山的灵参可是滋补得很哟!”说着,她还像是回味美味一般舔舔唇,吞了吞口水。
那模样骇得那小家伙乍停了一下哭闹,而后,哭声再响起时,却是愈的惊天地泣鬼神。呜啊,坏人!它快要被坏人吃掉了,爷爷……爷爷快来救它呀!
闻歌好不惋惜地看着那腾空中踢腾得愈欢实的小脚,所以说啊,不听话,偷跑出来玩儿的小孩子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这么个哭法,不知道会不会脱水?摸索着下巴,她开始纠结,不知道,这脱了水的灵参,滋补效用会不会大打折扣呢?
“姑娘,姑娘,高抬贵手,高抬贵手,饶了我的小孙子吧!”一团红绿之物呜哇哇叫着“滚”到了女子跟前,没错,确实是用滚的。只见它也比刚才那小家伙没有高上许多,却是整整粗了两倍不止,圆滚滚的身材,满脸的褶子,垂到脚跟的白须,白须后勉强能辨认出的脸蛋皱成了一团,面带苦色并戒备地盯着面前比两个它还要高上半个头的女子。
黑中带金的眼瞳乍得闪亮,将面前这株人形老参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打量了个遍,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被盯住的老参硬生生打了个哆嗦,恍惚错觉自己是被豺狼盯住的肥肉,偏偏灵参一族向来不谙术法,而面前女子不过这么轻飘飘的一手红线,它却也知道自己绝非对手,除了妥协,不敢再作他想。
“要姑娘我放了这小参娃也是可以的!”闻歌状似苦恼地攒着眉,“毕竟这参娃太嫩,吃起来滋味也不见得好!”不怀好意的目光又回到老参身上,看得那株老参浑身打哆嗦,只差没把头顶那几颗已是红得紫的朱果给抖落了下来。
“这位老参爷爷,你也知道,这翠微山的灵参,当然是越老的越滋补了!姑娘我看你这样子,只怕没有两百年,也该有一百年了,诶!诶!你别抖,你别抖啊!你放心,你放心,姑娘我虽然是想要煮碗灵参鸡汤喝,补补身子,可也没想一整根儿都给扔进去!只要你几根参须,两颗参果,换这一整根的小参娃,怎么样?很划算吧?”
那眨了眨眼,满是奸诈的笑容,看得老参那个恶寒啊!但是那哭得惨兮兮的小参娃命还捏在人家手里,除了点头,还能怎么样?视死如归的心情却在闻歌贼兮兮地笑着朝它探出手来时,整个崩溃,“姑娘!姑娘!我自个儿来,我自个儿来!”也顾不上痛了,动作极其快地拽下几根白森森,已垂到脚下的胡须,又从头顶拔了两个朱果,往闻歌手心里一塞,然后两眼泪汪汪地瞅着那姑娘,就怕她言而无信。
闻歌却是乐呵呵收了那两样东西,一抖手腕,那红线便顺势而收,隐没在她袖口。
“唔啊啊啊啊啊啊”又是好一阵惊天动地的鬼叫,那小参娃已经从半空中跌下,落了个倒栽钟!那老参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拽了小参娃,便钻进土里。
“谢了啊,老参爷爷!”闻歌乐呵呵地挥着手,“你可要好好养大小参娃,等它长到你这么大,姑娘我再回来找你们叙旧!”
“呜呜呜呜呜”土里隐约传来悲愤的哭声,让闻者为之伤怀。可是——
“噗嗤!”头顶上,倏忽响起一记不太明显的嗤笑声,闻歌的眼神蓦地一厉,低喝一声,“小白!”她身后便有一抹白影倏地拔地而起,正是方才载着闻歌的那只白色大鸟,此刻正鸣叫着展翅直朝头顶那片云急冲而去。阳光破云而出,恁地刺眼,闻歌微眯着眼看着那处云影。翅膀扑腾声起,一个黑点英姿不太飒爽地飞落下来,大鹏鸟眨眼间身形竟缩小了数倍,化为一只鹦鹉大小般的鸟儿停在闻歌肩头,一边低低鸣叫着,一边用那双翠蓝色的眸子好不委屈地看着主人。
这时,一片白色的羽毛才晃晃悠悠地落到跟前。闻歌看了看脚下的那片白羽,再抬头看了看头顶那片纹丝不动的云,狠狠地,皱紧了眉梢。
翠微山是岩目山脉的分支,但也算得灵气充沛,盛产各种药材。山下有一座小城,就依着山命,唤了翠微,多是些做药材起家的采药人和药商,还算富足。又常有各地药商来此进货,所以常年都很是热闹。
这翠微城,闻歌也不是头一回来了,所以她的步子迈得不紧不慢,却有着明确的方向,那里是一家看起来还算气派的府邸,朱红大门外早有好几个人神色忧心忡忡地来回踱步,不时眺望着进城的方向,待得闻歌的身影映入眼帘时,为那一中年人不由面露喜色,疾步上前,恭敬道,“闻歌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闻歌没有多加客套,只是极其自然地扯扯嘴角,将那两枚紫红的参果和雪白的参须递上前道,“百年灵参的参须参果,定能让你家老爷子药到病除!”
中年男子渐行扩大的喜色中,还暗藏了一缕惊讶,翠微山的灵参集天地灵气而成,较一般的山参更为滋补,但却精怪滑溜,即便是经验老道的捕参人一生也难得捕到一只灵参,面前这姑娘,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虽然出手的不过是两颗参果,几根参须,但却是出自百年灵参,怎不让人吃惊?
“多谢闻歌姑娘出手相助!姑娘的本事果然名不虚传,姑娘对家父和王家的大恩大德,在下实在无以为报!”
“王老爷不必多礼,你我,不过各取所需罢了,担不起这一个谢字!”闻歌淡淡笑着,也不吝惜,便将那千金也难买的参果参须递给了近旁的管家。
那王老爷也是个聪明人,这么一看,连忙让人取来了之前谈好的报酬,还附带了一袋沉甸甸的银两,闻歌垂眼看了片刻,却只取了那一卷看起来有些陈旧的羊皮卷,笑道,“不用了,之前说好的,我要的,只有这个!”
话落,她笑笑,也不管那王老爷一家的神色,旋身便走,头顶,白色的鸟儿在盘旋鸣叫,闻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日头正好,万里晴空,那方进城之前还停在她头顶的云,已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