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早就说过,哪怕是要留在这里,永远都回不去,只要能与你在一处,我也无所谓。可是你呢?若是一念之差,咱们只能困在这里,再也回不去,你也无所谓,也没关系吗?”
看闻歌怔忪的神情,顾轻涯眸中一闪而过一抹不忍,但有些话,即便残忍,他也不得不说,咬了咬牙,他让自己狠下心来。
“我不是不想救虎妞,只是……我更在意你罢了。这件事,管不管,都在你。你好好想想吧!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尊重你的决定!”话落,他扭身出去了,临去前,还不忘将房门关上,将一室的安谧还与她。
他一走,闻歌登时觉得支撑自己的力气也没了,双腿一软,便抱住自己,蹲在了地上。
管是不管,都在她,如何决定,他听她的。虽然残忍,可却理智……何去何从,她是该好好想清楚。
一夜没睡,待得第二日天刚亮,闻歌便推门出去了,可是转了一圈儿又没见着顾轻涯,这人,还习惯起神龙见不见尾来了。
心里腹诽了一回,眼角余光瞥见冯娘子从角落里飘了过来,她也省得浪费时间,直接问道,“顾五呢?”
“他昨夜从你屋里出来,就又出门去了,我估摸着,怕是连夜去找小虎妞去了。”冯娘子的回答却全然出乎了闻歌的意外。
闻歌的目下一闪,有一瞬的不敢置信,继而却又恍惚明白,本该如此。他们也有七情六欲,也会有感情,有不舍,若非顾五提醒,她不也想不顾一切寻到虎妞么?可是,现在……闻歌心里不由有些五味杂陈。
“你呢?你是不是也要接着去找虎妞?顾公子昨日做的饼还有剩,我指挥着你热了来吃,免得一会儿找起人来饿着肚子没力气。”冯娘子虽是问了,但却是笃定了答案一般,便已帮着要张罗起闻歌的早饭来。
“我不去了。”谁料,闻歌也让她出乎意料了一回,只是,这一句,答得很急。
冯娘子却还是惊讶了,有些狐疑和不信地抬头看她,毕竟,她昨日的担忧和焦急不是假,怎么睡了一觉起来,就变了?
闻歌被她的目光看得心里虚,一扭头,躲开了她的视线,清清喉咙,尽可能平静地道,“我昨日怕是受了寒风,身上有些不舒坦,出去了,不要帮不上忙,还拖累他们就不好了,我还是就在家里等消息,不去添乱了。”
这谎话说的闻歌自己都心虚得不行,可是……她咬了咬牙,又能怎么办呢?她纠结了一晚上,犹豫了一晚上,她还是没有办法为了去救一个虎妞,而冒险。她必须回去。所以……只有对不起了,虎妞!
“噢……那……你好好歇着吧!”冯娘子也不知信是没信,沉默了片刻,嗫嚅了这么一句话。
“嗯。”闻歌应了一声,举步就又要进屋内。谁知,耳后风响,她迅疾地将身子一侧,一支利箭,贴着她脸颊急射而过,“砰”一声钉在了她身前的门柱之上,入木三分,羽翎颤动,箭身上绑覆着一页纸笺,隐隐透出两分墨迹。
“这是什么呀?”冯娘子听到动静,回头来看,她一个妇道人家,自然没见过这样的东西,虽然好奇,但也唬了一跳。
是箭书!闻歌却是神色一变,转而沉凝。这个时候,他们家里为何会突然有人送来了箭书?
有些答案,已经呼之欲出,闻歌几乎已经猜到了。
她自来不喜欢扭捏和纠结,所以,即便心绪复杂,但她,还是很快将那封箭书取了下来。
冯娘子却已经指着那绑箭书的红绳惊喊道,“这……这不是虎妞的红头绳吗?”
自然是。闻歌拿着那封箭书,很快看完,脸色沉凝成了一片冷。
顾轻涯又在城里城外找了一转,除了没有使用法术,他已经尽了他的心力,可是,还是没有找到虎妞。
待得天色大亮时,他不得不放弃,转而回了小院子。有法术傍身,他不比寻常人,累了一夜便精疲力尽,但一夜未曾合眼,他的眼睛还是觉得有些酸涩。
可是,刚跨进小院的门,他的眉峰便是一攒,心中升起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闻歌人呢?”
冯娘子正面色忧急地在院子的天井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听得顾轻涯的声音,登时一脸喜色地奔了过来,“谢天谢地,你可算回来了!”
许是因着是溺毙在井中,冯娘子虽因着一股怨气,得以滞留此处,但活动范围却仅只限于这个小院子,却是出不去的。她虽满心忧急,想着要找顾轻涯,但却除了等,无计可施。既出不去,也不知该如何通知他。只是,越等却是越急,如今,总算将他等回来了,她如何不欣喜若狂?
顾轻涯却没有她的好心情,充血的眼冷冷一瞪,“出了何事?”
冯娘子立马一个激灵,连忙正了神色,也不敢耽搁,一股脑道,“方才,院子里突然有人送来了一封信,说是虎妞在他们手上,让你和闻歌姑娘辰时去城外十里坡带她回来。闻歌姑娘看离约定的时间已经不远,所以,等不及你回来,便已是先去了,她让我见着你,便让你赶紧……”
话未毕,冯娘子抬起头来,便见得顾轻涯已是面沉如水,扭头便是大步流星出了院门,到了门口时,那步子已经由走变成了跑,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城外十里坡,不过是一方小小的山岗,离松陵城到底有没有十里也无人去考证。但因着离松陵城不远,又临近官道,毗邻浦月河,这里也散布着几个小村落,多是打鱼为生,这个天候,大家也大都不出外了,只在家里猫冬。
闻歌到十里坡时,从早起时便阴起的天又开始飘起雪来,即便已经过了年关,这雪,却还是下得很大,风急雪骤,风刮在脸上,刀割一般,而扯絮般的雪花被风卷着扑来,眨眼,就迷了人眼。
十里坡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如今,时辰已是差不多了,闻歌这会儿倒是不急了,她不知道去哪里,自然会有人告诉她。
果真,就在她不住搓着手,跺着脚,在雪地里来回走步时,一阵翅膀扑腾声传进了耳中,闻歌眸中精光一掠,黑金色的眼瞳骤然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