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淳于冉紧赶慢赶地到了袭阳关,却现,韩铮根本就不在关内。
只是,更没料到的是,他还真有些本事。才到了袭阳关短短的时间,竟将袭阳关的一众将士都给收服了,个个对他忠心耿耿,对他去了何处守口如瓶。
淳于冉很是使了些手段,最后,还是拿他的安危,这才诈出了真相。
听说,他居然带着十几个人,悄悄潜进了娑罗城,淳于冉当下,便是冒了一身的冷汗。
也顾不得其他了,也是乔装打扮地效仿,跟着赶了过来,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他,好在,还能拦得住他。
“不管你想要做什么,都尽早停手,还来得及。”
韩铮却是轻缓但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停手。哪怕是九死一生,这一趟,我也要去。”
淳于冉急了,“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的?南夏军营必然守备森严,十万敌军之中,你真当你能来去自如?”
“但我却不得不走这一趟。你与父亲都瞒着我,我知道,还有怕我伤心的意思在里头。我舅父……陛下他猜忌我父亲……”对上淳于冉震惊回望的眼,韩铮幽幽苦笑,“阿冉!我不是傻子!从陛下留下我与我娘在烨京,我就什么都知道,我娘生前也一直告诫我,千万不可对陛下太过放心,我从前……不过是因着对我父亲心有怨气罢了,并不是说,我就有多么信任陛下。但正因为我了解,我才知道,这次虎威军是遇到了大麻烦。若是陛下果真为了对付我父亲一人,而置整个虎威军十万将士,甚至这周边百姓于不顾,那要怎么办?我此举,虽是冒险,但一旦这两者能成其一,便可为虎威军争取喘息的机会,所以……即便冒险,我也觉得值得。”
“两者成其一?”淳于冉还在为韩铮的话而感慨不已,突然便听到这么一说,神色瞬时便是变了,“你不是想要烧了南夏军的粮草么?除此之外,你还想做什么?”
韩铮抿紧了唇,不言语。
但淳于冉自己本身就擅长奇袭之策,瞬间……已是想到一个可能,神色从惊疑转为惊骇,“你想刺杀武帝?”
韩铮还是不言语,却已默认。
“你疯了?”淳于冉显然并不赞同,“要烧粮草已经是不知要冒多大的险了,何况是刺杀武帝?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可是一国之君,若是无所凭恃,哪里会御驾亲征?他身边必然是高手重围,你怎么敢想?不行!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你去送死。”淳于冉用力地摇了摇头,伸手便去拉韩铮,韩铮却是不为所动,一使力,反而将淳于冉拉回了原处。
“韩铮!”淳于冉不敢置信,但却显然知道他的决定。
“阿冉。”韩铮的语调充满了叹息,“这件事,我知道,虽然疯狂,虽然冒险,但目前这样的情形之下,却不妨一试。”
淳于冉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韩铮抬起的手打断。
“我知道,你还想劝我。但是……阿冉,你能不能告诉我,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或者……你坦白地告诉我,我爹的俸禄还有多少,要供这十万将士的口粮,他能供上几日?”
淳于冉神色一怔,登时便是沉默了。
“再说了,既然你都没有料到我的打算,南蛮子的脑子,又哪里能够想到。守备森严是一定的,但是到时候,咱们的人两边一起动作,也算是声东击西了,那时,南蛮子一乱,我们的胜算才更大了,不是吗?”
原来,他说的,两者能成其一是认真的,他两处都不愿放弃,这样一来,或许真如他所言,胜算要大些,但同样的,也要冒更大的险。
可是,淳于冉唇中泛苦,却是说不出半个劝阻的字来。
韩铮上前一步,轻轻挣开她握在他腕上的手,抬起后,将她额前的乱轻轻拨弄到颊边,在淳于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倾身,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了一吻,“阿冉……”他的语调飘忽得恍若叹息,“能在去之前,再见你一面,我很高兴!真的!非常高兴!”倏忽,勾起薄唇,微微一笑。
就是这一笑,让淳于冉的心,登时软了,她叹息,为着知道改变不了他的主意,眼里却略有些湿。她是军人,有铁血,但她也是女人,面前这个男人,就是她的柔情与归处。“非去不可吗?”
其实,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淳于冉的心里是绝望的,因为她了解韩铮,她知道,他下定了决心要做的事,是不会回头的。就如当初他下定了决心要胜过她,他就可以对自己那般狠,那般决绝,直到他果真胜过她的那一天,方肯罢休。
起初,劝,也不过是因着那一丝丝奢望,企盼着自己能左右他,原来……还是不行啊!她早该知道的,他这样的男人,铁血柔情,但铁血,在柔情之前。她从前也是如此,因为,她是军人。可是方才,在他面前,她却先做了一回女人。
淳于冉幽幽苦笑,原来,情感,真的会磨弯一个人的脊梁,莫怪,旁人都说,女子不适合战场,不适合军营,她从前不以为然,如今却有些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样。
原来,无论多么坚强能干的女人,一旦心中有了牵挂,就会开始害怕,就会懦弱,像这样的时候,就会裹足不前。
就像现在这个时候,她明明知道,没有办法让他改变决定,拦下他,她还是问了,绝望而卑微。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这一回,韩铮并没有同之前那般强硬地回答她,而是深深看了她两眼,目光中好似含着太多太多难以言说的东西,看得淳于冉心中莫名的动容,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稍稍移开了目光,继而,是幽幽地,叹了一声。
“阿冉……”他低唤她的名,如同从前的每一次一般,总让她心弦震颤。只是,这一回,又多了些莫名的心酸。
“我从前不懂,总觉得,什么边关太平,什么百姓长安,都不过是他抛却我与母亲的借口罢了,可是直到如今……我才懂了。在我是他的儿子,是心悦你的韩铮之前,我还是一名军人。军人,有自己的信仰与天职,那值得我付出所有,乃至生命,去守护。”
淳于冉望着他,没有话说。
扭过头去,顷刻间,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