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魏长亭根本没有给冯肇庆什么命令,让他单独行动的话,所以,听了朱统领的回话,他的眉心反倒皱得更紧,隐隐现出不悦之色。
“魏大人息怒,这松陵城,毕竟是冯大人的故里,也许总有一些事情要去处理吧!”对于那位冯大人故宅里的故事,萧旭也是略知一二的,只是,开口却不是为了给冯肇庆求情,实在是因为共事了数日,萧旭对面前这位兵部尚书算得有些了解,还真怕因着一个冯肇庆,惹恼了他,届时,冯肇庆没在跟前也就罢了,反倒是他们这些跟在身边的,要受无妄之灾。
魏长亭哼了一声,一时没有说话。
萧旭正盘算着要如何让这位魏大人彻底熄了怒火时,一对人马从长街的另一头快步而来。
萧旭见了,不由轻轻松了一口气,来得正是时候。
“大人。”来的人,是来向魏长亭复命的。“末将已是将城里大小巷弄都转了个遍,应该已经没有虎威军余孽了。”
“应该?”魏长亭却对这个说法不满意得很,当下便是冷冷哼道,“我可不想听什么应该的话,只是搜了街头巷弄,那那些民居呢?你就确保一定没有漏网之鱼?千万清仔细些了,若是有个纰漏,你我在陛下面前,可都担不起这个责。”
这话,可谓是极重,那身穿甲胄的将领,本来笔挺的身形硬生生便是被这话压得弯了几寸,连忙拱手道,“大人教训的是,末将这就再去仔细搜上一回。”说着,举步就是要走。
“慢着!”魏长亭却是将他喊住了。
不只那将领,在场的其他人也都转头望向了魏长亭。
魏长亭脸上显出一丝有些古怪的笑,“何必这么麻烦?有些事情,原本可以简单些办,且一劳永逸。”
“大人的意思是……”那将领满脸的疑虑,小心翼翼问道。
“我的意思?”魏长亭脸上的笑容更是古怪了,“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我们星夜行军而来,虽然是一场误会,但好歹解开了,虎威军还是忠心耿耿。可,我们却终究晚了一步,虎威军为护卫松陵城,已尽数惨死南夏军刀下,南夏军残暴不仁,竟是将二十万松陵百姓尽数屠尽,罪大恶极……”
那将领原本听得云里雾里,到后来,脸色惊变。
魏长亭见他没有动作,却是神色俱厉,“怎么?还没有听明白?可是要我再说得清楚一些?”
那将领浑身一颤,双腿打着颤,险些跪倒了下去。
魏长亭冷冷的眼神已经瞥了过来,“你要知道,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陛下的意思,是天意。”目光轻轻瞥过这满地堆积如山的虎威军尸体,“违背天意是个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
那将领低下头,眸中种种思绪纠结在一处,终于,他咬牙道,“大人放心!末将这就去办。”话落,他扭头大踏步走了,身上沉重的甲胄,让他每走一步,都是卡啦作响。
望着他的背影,魏长亭却好像还是不够放心一般,扭头对身后的朱统领道,“你跟上去,仔细点儿,可别留下什么活口。”
既然是要做这么一个局,便要让南夏军百口莫辩,这才能让东离日后出兵,天经地义,而且,哀兵必胜。松陵原近四十万军民的性命,足以让东离众将士杀红了眼。
“是。”朱统领垂眼应了一声,就挥手招了一队禁卫军,跟在方才那将领身后快步而去。
“贤侄为何笑?”魏长亭这才舒展了眉宇,回过头来,却见萧旭嘴角半勾,不由挑眉问道。
“萧某只是觉得大人杀伐决断,令人敬佩得很。”萧旭却是拱手,语带恭维。
魏长亭哈哈一笑,显然很是开怀,“贤侄真会玩笑,无论如何,还要多多仰仗贤侄之能呢!”
“一定一定。”萧旭也是应得爽快。
两人都是笑,看上去和乐融融,当中有多少真情,多少实意,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这些人……这些人真是……”边上的闻歌却是听得怒了一双眸,却已经辞穷到找不出词语来形容了,只是,一双眼已经恨到了血红。
顾轻涯抬手将她的手轻轻握住,为了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当。
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彼此都明了的眼神,然后,同时开始拔腿往一个方向跑去。
“冯肇庆如果一早就去了小院,会是去干什么了?”闻歌有些担心,脚下迈得更快。
“你不是说了,他该去忏悔么?也许,他是去找冯娘子忏悔的呢?”顾轻涯笑眯眯地道,话是这么说,他脚下的度丝毫不落于闻歌。
而闻歌也半点儿没有被他的话语宽慰道,轻哼一声,她对冯肇庆可半点儿好感没有,忏悔?要有丁点儿的话,早就该有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闻歌与顾轻涯自觉已经赶得够快,无论如何也该赶在那些人之前了,应该来得及的。可是,进了通往他们租赁那个小院的巷子口时,两人的脚步便是不约而同惊得煞住脚步。
血、尸体……与之前走过的每一条街,都一般无二。
不同的是,这里明明远离主街,这样的巷弄,在松陵城中,有千千万万条,半点儿也不起眼。不管是虎威军也好,还是其他人也罢,这里都不该引人注意才是,可是……而且,这里的尸与其他地方的有些不同。
其他地方的尸体大多都是虎威军和其他身穿甲胄的士兵,间或掺杂着几个百姓,可是,这里却是只有百姓。
闻歌匆匆看过去,心下,便是一咯噔。
当中有几个,有些眼熟。
虽然并无深的交集,但毕竟住在这里有些时日,有些人,不说熟识,但至少认得。
都是这里的左领右舍。
虽然早早就说,这松陵城,并整个松陵原,有朝一日,都会成为修罗鬼域,每一个松陵城的人,只怕都会难逃劫难。
可是,真到了这一刻,哪怕并不是熟识之人,闻歌看着,也觉得满心的难受。
而蓦然抬眼,再看向前方不远处,熟悉的小院,并隔壁葛家的院子时,闻歌只觉得,满心的情怯,明明该迈开步子,却是无论如何,也迈动不了分毫。
在闻歌愣的时候,顾轻涯已经蹲下身,一个个查看过了,甚至是近旁那些洞开的院门,他都进去过了,末了,到闻歌面前,却是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