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倒是容易,但只怕这雪妖已是看出李崇明对他们的重要性了,所以料定了他们不会在此时打退堂鼓,才说得这般轻巧吧?闻歌轻哼一声。
“算了,闻歌!来都来了,总要看个究竟的。”云懋哆嗦着揪着闻歌的衣袖,走在闻歌与顾轻涯中间,抖颤着嗓音道。
闻歌的目光与雪姬在半空中对峙,片刻后,哼了一声,便是道,“你的法术被禁制,如今不过与一般凡间女子无异,要取你性命,不过是顷刻之间,谅你也不敢耍什么花样。好了!走吧!”
雪姬弯起唇微微一笑,倒是未曾反驳,继续迈开了步子。
“这一带,好似已经没有人家居住了。雪姬究竟要带我们去何处?”这一回,发问地变成了顾轻涯,开口间,语调平稳清淡。
但那雪姬却再不敢与对闻歌反唇相讥那般,只略一沉吟,便是答道,“这里从前还是人丁兴旺,但如今,确实已经是人迹罕至了。你们不是知道十年前,长离城西郊爆发过疫症么?”
“你的意思是这里就是……”顾轻涯几人都不是傻子,立刻明白了过来。
雪姬点了点头,“不错。这里就是当年举村死于疫症的那两个村落所在,这里,原本从前都是大片的山地,如今,却已成了一片荒芜,坟冢处处了。”甚至连个上香烧纸钱的后人也没有。
雪姬这话只是平铺直诉地告知,不带半点儿情绪,也没有感慨。
“李崇明在这里?”顾轻涯皱眉,蓦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走在最前方带路的雪姬顿了顿步子,闷声道,“就在前面了。”然后,又再度迈开了脚步。
顾轻涯方才的那一问,还有雪姬的反应,让闻歌与云懋亦是心有所感,几人都是停下步子,面面相觑,不会吧?找了这么久,难道说……
“走吧!”顾轻涯叹息,不管如何,到了这一步,他们终究要去确认。
一路无话,又走了几息的工夫,雪姬的脚步渐渐缓了下来,这是要到了。
闻歌起先还抱着一丝侥幸,可是四处看了看,除了坟茔,还是坟茔,闻歌那一丝丝侥幸也在刹那间破灭,再无迹可寻了。
而雪姬果真,不出他们所料地站定在了一座孤坟之前,那坟还算得完好,与周围那些残破的全然不同,甚至周围也没有野草藤蔓,可知定然有人常常打扫,而且坟前有碑,只是碑上却无字。
闻歌可不想接受他们找了半天,居然找到了一座孤坟的事实,哼一声便道,“这碑上连个字也没有,你说这是李崇明就是李崇明了?谁知道,你是不是随意捡了一座无主孤坟就来糊弄我们?”
“你……”雪姬浅淡的琉璃眸中闪过一缕怒火,但却又隐而不发,深吸一口气道,“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李崇明真的已经死了。已经死了整整十年了。”
“十年?”顾轻涯一皱眉,这个时间点,很有些敏感,“你说这是李崇明,并且已经死了十年了,又是葬在此处,难道……李崇明是死在了十年前的那场疫症之中?”
雪姬点了点头,“不错。”
“可是,据我所知,李崇明并非当地人,却又如何能葬在此处?”顾轻涯目中亦有疑虑,无论什么地方的人,对外来人都是心有抵触的,何况是死后入土为安之地,哪里容得下旁人侵占?
“若是换了寻常时候,自然是不能。可是,那个时候,人心惶惶,每日里都要死不少人,这些因疫症而死的人,都是被烧了,草草安葬,哪里还顾得上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何况……李崇明那时已经在这葫芦村里落脚了两年之久,亦也算半个本地人了,那些村民待他,倒也算得亲厚。”
“在这葫芦村里落脚了两年?”顾轻涯不得不惊疑,他们这一路走来,因为时间久远,有些人的记忆都不清楚了,但对于月下娉婷还有那个十年前,却是记得很是清楚。如果,月下娉婷果真是十年前才来的这长离城,她又怎么可能会与李崇明同行?难道……月下娉婷果真在说谎?可是……闻歌从玉环里所感应到的那一切又是怎么回事呢?
“你认识李崇明,也见过月下娉婷,那你可知……他们是如何认识的?”顾轻涯转而目光灼灼,样向了雪姬。
闻歌却是惊得回头瞪他,“你干嘛问她这些?难不成你信她说的这些鬼话,不信我?”她早将她感应到的一切,与他和云懋都说了,月下娉婷和李崇明的相遇,并没有什么特别,就是花楼里,被友人硬拉着去喝花酒的落魄剑客和一个刻意敛去了绝色容貌,栖身花楼之中,扮成一个丫鬟,刚刚才从月下谷中出来,还在悄然学习如何融入凡人生活的月下花妖因为一个寻芳客的滋事,而英雄救美,就此看对了眼的故事。
那个落魄剑客满楼的姑娘没有相中,却看中了一个又黄又瘦,一看就营养不良的小丫头,但他没有银子为她赎身,正在烦恼的时候,那个小丫头却自己找到了他,问他,愿不愿意带她走。
他以为她是逃出来的,知道花楼的规矩,知道她若是被抓了回去,必然会被打死,慌忙带了她就逃走了,他们初遇时,正是临海郡。
出了临海郡,因为没有银子,一路都是穷困潦倒,但一路上,李崇明哪怕是只有半个馍馍,也会先喂饱了小丫头,用尽了一切办法不让她饿着、冻着。
起先,闻歌有些不明白,月下娉婷明明有能力让他们过得好些,有能力不让李崇明那般辛苦,但她却没有,而是选择了袖手旁观,当真只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无能为力的小丫头。
但闻歌后来却慢慢明白了,想必,月下娉婷是在考验李崇明吧,想看看,这个她一眼就相中的男人,到底值不值得她付出真心,或者说,她其实是在享受李崇明对她的好,那种,即便在逆境之中,还是尽其所能地将她捧在手心之中呵疼若宝的珍视。
他们一路走,终于到了某一日,月下娉婷将她黄黑的皮肤揭去,李崇明才知道,原来貌不惊人的小丫头,居然是个绝色佳人,只是,她除了一副好皮相,还有一副好心性,哪怕身处花楼,亦不愿自甘堕落,而且还那么聪明,知道遮掩起令人觊觎的容貌,保护自己,一瞬间,李崇明喜获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