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解忧杂货店,王道没有立即回到车上,而是找到一把椅子坐下,平复心情,总结所得。
毫无疑问,刚刚在店内,他遭遇了有史以来最为严峻的一次心理考验,他赌上的是自己的那条腿和整个人生。
按照道理来,他一个特种兵,在察觉到有无法战胜的敌人和难以解决的危机时,第一选择应该是避其锋芒,从长计议,而不是梗着头硬上。
明知山有地雷,偏向山上行,这不是勇敢,而是找死。
就好比刚才在店内,当那毫不遮掩杀气的剑意横亘在面前的时候,他应当立即退出杂货店,回去做了充分准备卷土重来。
但,对方却开口出了那样的话:“退后一步,你仍是前途无可限量的级兵王。往前一步,你将是一无所有的废人,做选择吧。”
做选择!
在那一瞬间,王道心中突然明白,这是对方给他的考验,就好像他在训练那些新兵蛋子时,给他们的考验一样:“这片丛林里不仅有毒蛇猛兽,还有瘴气沼泽,只要进去走一遭,就是九死一生,进不进自己决定。”
同样是做选择。
觉险而避和知难而退是人之常情,是圆融智慧,至于退避三舍,更是战略战术。
但,我军从诞生之初到现在,同样培养出迎难而上的优良传统,锻造出视死如归的钢铁意志。
君不见,我军面对数十倍于己的敌人时,仍旧敢鸣枪而起,他们没有退;君不见,我军为多守住阵地片刻,为队友撤退创造时间,敢以一个连正面刚敌人一个联队,他们同样没有退。
翻阅我军军史,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
所以从军人的角度来,王道不能退,这不是逞能,而是过关,一旦今他退了这一步,以后还如何底气十足地训练那些桀骜不驯的特种兵?
至于他本人,因为对方一句恐吓,就失去向前迈出一步的勇气,这个心灵破绽,将来又当如何弥补?
除此之外,当他看到杨令姜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此人身上,心底深处是否会有些许的不服呢?
不论如何,随着郭大路那一句“一笔勾销”,他们之间的恩怨便就此算清,毕竟人家只是把他弟弟扔出去而已,都没有让他少胳膊少腿!
从这个层面来,人家压根没把他弟弟当一回事。
他今还正儿八经地跑来找人算账,试问算哪一笔账?因而当郭大路“一笔勾销”、“就当没生过”时,他立即明白过来,转身就走。
再继续纠缠下去,就是真的作死,恶意砸场子,到时候这条腿还能不能保住,就当真难了。
回到车上时,王道身上的汗已经风干,心情也平静下来。
杨令姜问:“谈得怎么样?”
王道点点头,道:“没问题了。”
杨令姜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咱们回家吧。”
得知王道回来,杨扫北立即从公司赶回,见了面,当然免不了一番亲切地责怪:“回来都不跟我打个招呼了,难道还怕我没有车去接你?”
“自然不是,杨叔工作忙,不想再给你添麻烦。”王道道。
杨扫北大笑,指着王道:“你啊,不知道你什么好了!”然后转过头吩咐下去:“让人去中把旗换回来。”
王道忙道:“杨叔不用,我等下去看他。”
杨扫北点点头,道:“也行,就听你的。”
在杨家,能让杨扫北出“就听你的”四个字的人,除了杨夫人和杨令姜,就只有王道。
以前,王道、王旗兄弟受杨家恩养,视之为大靠山;以后,王道龙飞九,指日可待,杨家终究要把他当做未来的大靠山。
杨扫北把王道拉到书房,要好好跟他聊一聊这一年多他在军队中经历的种种,同时也要跟他一下自己了解到的关于军区结构和人事变动一类的最新消息。
以王道的言简意赅,这番长聊都持续了整整一个时,其中包含的信息量可见一斑,最后,话题终于回到杨洵和郭大路身上。
“杨叔,我回家之前,去杂货店见了他。”王道坦诚,
“噢,情况如何?”杨扫北知道他是为自己踩点,心中也颇感安慰。
“没有什么木头机器人,是店主本人。”王道直言不讳。
“怎么?”
“把致远和旗扔出去的是店主本人,他们没有搞清状况。”王道见识了郭大路的剑意之后,轻易猜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二人被郭大路的无形剑意抛出后,心中难以置信,于是编了一个木头机器人的故事,与其是为了服别人,不如是为了服自己。
“这么,那个郭大路真的很厉害?”杨扫北面色凝重。
“十个我对上他,也没有必胜把握。”王道开诚布公,一针见血。
“啊?”杨扫北怔了一下,稍作沉思,然后打开书桌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把黑色的手枪,“带上这个呢?”
王道自然一眼就认出那是一把9,心中对应的参数迅浮现:枪长17毫米,包括装弹弹夹共重11千克,弹头初9米每秒,有效射程5米……
“老话‘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功夫再强,比不过枪。’道你是特种兵的教官,应当对这句话有更深的体会吧?”杨扫北笑着道。
王道赞同点头,如果他这次带着枪回来,在杂货店接受考验的就是郭大路而不是他,毕竟郭大路的剑气只有八米。
“明你陪我过去的时候,带着它。”杨扫北把手枪推到王道面前,“当然,不用射,权当威慑。”
“明白。”
“好了,你去中找旗,你们兄弟那么久没见,肯定有很多话要。”杨扫北笑着道。
“嗯。”王道站起来。
“对了,你跟旗,让他给我早点改口,整杨先生杨先生的那么叫我,把我当外人了?”杨扫北不满道。
“是,杨叔,我跟他。”
“去吧,晚上一起回来吃饭。”
“是。”
……
王道在中的足球场见到弟弟王旗,兄弟见面,没有立即叙旧,而是先打了一架,结果自然是王旗被虐得连叫大哥。
“等今年致远进了大学,我就向杨叔申请,让你入伍。”
打过架之后,两人沿着跑道散步,王道盯着前方,语气和缓,却是不容置疑。
“再这样下去,你这个人就要废了。”
“嗯,我听大哥的。”王旗没有反对。
“还有,以后不要再称呼杨叔为杨先生,跟我一样叫叔,听到没有?”
教官的职业习惯使得王道话时,自带命令口吻,如今再加个长兄如父,他教育起弟弟,自有一番严厉。
王旗道:“我对这些人情……”
“这不是人情!”王道打断,“这是恩情。”
“嗯!我知道了。”
兄弟二人沉默地走了一段,一阵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的风,轻轻拂过。
“我去见了那个郭大路,”王道看了弟弟一眼,“以后不要再跟着致远学那些不着调的话。”
“什么意思?”
“没有木头机器人。”王道直接下结论,“只不过是他的功夫练到了一种你想象不到的境界罢了。”
“可是……”
“我跟他动了手。”
“啊!大哥你跟他动了手?谁赢了?”
“如果按照你和致远的法,他用隐形人给我上了一课。”
王旗:“……”
王道郑重道:“以后,不论致远如何撺掇你,都不要再去解忧杂货店惹事!”
“嗯!”王旗点头答道,不用大哥,他也不会再去那个地方。
……
晚上,王道、王旗、杨致远都回到杨家别墅,杨夫人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为王道接风。
饭桌上,王旗终于改口,喊杨扫北杨叔,和杨夫人“雪姨”,杨扫北哈哈大笑,然后更进一步,当场认了兄弟二人为义子。
一家人倒也是其乐融融。
第二一大早,杨扫北和王道便来到学而广场。
“义父,郭大路的确有真本事,洵的病多半要落在他身上,咱们跟他好好谈。”
去杂货店之前,王道做了最后一遍劝告,这也是杨令姜让他转达的意思。
杨扫北自信一笑,道:“道你放心,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就学会了跟人谈判这一个本事。”
着拍了拍王道的肩膀,压低声音:“再,我们才是带枪的一方,是绝对主动方,气势方面一定要摆足。”
王道“嗯”了一声,心里却没有底,像郭大路那样的人,岂能用对待凡俗之人的态度去对待他?
“只能见机行事了。”王道暗下决心。
两人很快来到解忧杂货店门口。
和昨下午一样,“暂停营业”的牌子仍然挂在门上,但杂货店的门却是敞开着的。
杨扫北看了王道一眼,王道点点头,迈步先行。
进屋之后,看到郭大路正坐在前台看书,面前的桌台上摆着一杯茶、一个黑色木盒和一把桃木剑。
“今本店不营业,不过两位可以随意参观。”郭大路专注看书,随口道。
杨扫北眉头一皱,问:“你就是郭大路?”
“没错,是我。”
“前几,你将两个人从你的店子里扔了出去,有这回事吗?”
“有。”
“那你可知道,他们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义子?”
郭大路抬起头看向杨扫北,“没请教?”
“我就是杨扫北。”
郭大路点点头,道:“那你应该回去好好管教你儿子,跑我店里来做什么?”
杨扫北眼睛一睁,目射寒芒,眉飞烈火,冷声道:“你可知道,在楚州,还没人敢扔我杨扫北的儿子?”话中怒意勃。
郭大路笑道:“那你又可知道,在地球上,还没人敢来我店里撒野?”
着,啪地一下合上书本,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直接将杨扫北撞飞出去。
旁边一直神经紧绷的王道终究还是慢了半步,下意识地要伸手掏枪,忽然听到嗖嗖嗖几道破风声,身上数处穴道被暗器射中,透心的麻痛顿时让他动弹不得。
“下次再带枪入店,我就要正当防卫了。”
郭大路着,放下木盒,随手拿起桃木剑,轻轻一挥,听到咔嚓一声,王道也被挑飞了出去。
“事不过三,你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屋里传出这道声音后,店门关闭。
刚刚爬起来的杨扫北上前扶起王道,问:“枪呢?”
王道从口袋里掏出9,赫然只剩半截,另外一半还留在口袋里。
“这……”杨扫北顿时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