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郭大路当前宗师的境界,是没有能力一刀断开沧河的,因此当那把横空竹刀落下的时候,他用了道术,而且还是梁衍、梁红鲤、嵇达以及七玄宗全体上下闻所未闻的仙品道术,即七十二变中的“断流”。
巅峰宗师境界的一刀加“断流”术,直接斩断沧河,并使得河水改道,扑向七玄宗,这一招也可以叫做“祸水东引”。
至于已经涌到城前的少量洪水,则被梁衍所画的五幅山峦图稳稳挡住,实际上,即使这部分洪水入了城,也是“浅水只能没马蹄”的结果,形成不了实质性的破坏。
见证了这一幕的梁衍、梁红鲤和嵇达三人震惊到极点,他们早就做好“洪水来临,李道友会力挽狂澜”的心理准备,但他们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李道友”是用这种简单、粗暴、强悍、霸道的方法退了洪水。
一刀断沧河!
这是何等样的手段?至少是上三重大宗师才能有的神通!
那竹刀少年一次次地带给他们意料之外的惊喜,让他们的每次高估最后都变成低估,淋漓尽致地诠释了“深不可测”四字的真谛。
梁红鲤怔怔地望着从上而降的郭大路,感觉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忘记刚刚所看到的那一幕震撼人心的场景。
郭大路落在城头,背靠城墙,一屁股坐在地上。此时的他筋疲力尽、气喘吁吁,似乎连一根稻草都拿不起……唯有那把竹刀还紧紧地握在手中。
“体力活,真心是体力活……”
郭大路慢慢缓过气力,不由得感叹道,“养了俩月的刀意被一把梭哈。”
梁衍、嵇达站在旁边仍是不知道什么,梁红鲤却慢慢蹲下身,神情肃穆,伸手轻抚那柄绿意盎然的竹刀,平整光滑、平平无奇。
“刚刚,是它吗?”梁红鲤看着郭大路问。
郭大路讶异发问:“那么大,你居然没看到?”
梁红鲤盯着郭大路看了一会,突然道:“以后我做你的丫鬟。”
梁衍和嵇达闻言愕然。
郭大路也是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他和梁红鲤打的那个赌,如果梁红鲤爱上他的竹刀,就甘愿做他的奴婢、丫鬟。
“哈哈,好。”郭大路笑起来,又问:“丫鬟一般都要做什么?我以前没收过丫鬟。”
梁红鲤道:“不做什么,随时听主子吩咐,但……我不一样,我既做丫鬟,又不是丫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郭大路微笑点头,道:“那我想好让你做什么再吧。”
经过两人这番对话,气氛倒缓和下来,梁衍和嵇达心中的那份压力慢慢消解,梁衍问:“那洪水去了什么地方?”
“七玄宗。”郭大路着要扶墙站起身,梁红鲤见状,上前架着他的胳膊,将他扶起来。
郭大路对她了句“谢谢”,然后抬起竹刀指向七玄宗的两座主山,“这叫水漫七玄山。”
梁红鲤和嵇达忍不住大声叫好。
梁衍却有顾虑,道:“七玄宗两座主山都有大阵护持,宗内又有众多实力强劲的真人宗师,倘若他们联手将洪水挡回……”
郭大路突然问道:“刚刚那一刀,你们感觉气势怎么样?”
梁衍素来谨慎,没有立即作答,嵇达试探道:“隐隐有上三重大宗师的气势。”
郭大路哈哈一笑,“所以啊,你觉得他们敢把水怼回来吗?上三重大宗师的愤怒可不是那么容易承担的。”
嵇达道:“李兄弟你真是……”
郭大路摆手:“不是,境界方面,还是宗师,刚刚那一刀嘛,大概也是九重以上,十重未满。”
“没入上三重的刀怎么可能断得了沧河?”
“借了梁道友五座图的山势,再顺了沧河的水势,最后辅之以一套不足为外人道的秘术,刚刚好。”
嵇达听得叹为观止。
郭大路道:“走吧,赶紧进城去宣传,就洪水已经灌向七玄山,七玄宗和梁国八王子配合默契,成功解了今年的水患。”
嵇达嘿嘿笑道:“七玄宗这次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
七玄宗。
“看清楚了吗?就用了一刀?”
一位长老几乎从座位上站起来,他伸手指着站在下面的两位堂主,语气特异。
“回大长老,我们看得清清楚楚,他跳上之后,抽出了他那把竹刀,然后那竹刀变得好像有一条龙那么长大,轰隆隆地从上落下来,一下把沧河斩成两段,本来冲向城中的大水,调头朝咱们宗门的方向涌来了……”
讲话的那位堂主,语气仍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显然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
“一刀断沧河……”七玄宗大长老身子场重新坐下去,有些失神,喃喃自语道:“这是大宗师吧,一定是大宗师了,我要去见宗主。”
“墨长老。”
就在这时,一位面容清癯、身穿青衣的老者从门外走进来,老者气质内敛、不怒自威,行动间,自有一股久居上位者的气场。
正是七玄宗宗主邓道石。
屋内众人齐齐站起身,躬身行礼。
邓道石点点头,走到主位坐下,抬手道:“都坐吧。”
几位长老重新落座。
大长老道:“宗主,那子一刀斩断沧河,将洪水引到我七玄宗……”
不等大长老完,邓道石摆手道:“本座知道了,本座来就是要当面告诉你们,此事将由本座亲自处理,你们仍像往年那样将洪水圈住,其余的事情不必管了。”
大长老震惊,问:“那少年真是……”
七玄宗宗主摇头,“若他真是上三重倒容易了,不过就是打一架,本座也不会怕了他。正因为他不是上三重,却又一刀断了沧河,这才真正令本座在意,究竟是身负上乘秘术还是拥有圣级法器,抑或是他背景强大到本座也看不出端倪?不论哪一种,都须谨慎对待。”
众人齐声道:“是。”
邓道石不再多,起身向前跨出一步,人从原地消失。
下一刻,邓道石出现在沧河河岸,看了一眼河水倒灌的诡异景象,面露赞叹之色,心道:“即便是我手持镇宗之宝七玄盾也不能做到更好。”
邓道石举目看向河中,发现那个挎竹刀的少年立在水面上,身体随水波起伏,如鱼线上的浮标,自然而然。
“真是用功!”邓道石暗暗赞扬了一句,负手站在岸上,不去打扰。
少年刚刚倾尽全力斩断沧河,此时正是他破境的好时机。
邓道石等了半晌,始终不见少年那边有任何动静,正自不解,突然看到那少年张开双臂,但见道气流转,有数根水柱冲而起。
“终于来了!”邓道石暗道。
然后……
听到啪啪啪啪一串响,少年双掌挥舞,将一条条大白鱼拍上岸。
那少年在抓鱼?
邓道石摇头一笑,猛地一跺脚。
轰!轰!轰!轰!轰!轰!
十几根更粗更大更高的水柱窜起,邓道石大袖一挥,一条条鲜美的大鱼跃出水面,飞向河岸的青石板。
大水柱却没有原原本本地落下,而是将郭大路抬起的水柱吞噬之后,合成一股,化身一条恶蛟盘向郭大路。
郭大路双足踏水,身体后掠,途中抽出竹刀,随意上挑,一刀将恶蛟蛟首削去。
哗啦——
恶蛟翻了个身,摔进河中。
郭大路还刀入鞘,足尖在水面上一点,人已上了岸。
“邓道友怎有雅兴来看在下捉鱼?”郭大路也不跟邓道石客套。
“你放大水淹我宗门,我岂能装作没看见?”邓道石道。
郭大路颔首,“有理,回头赔你一条烤鱼。”
邓道石似笑非笑地看着郭大路,道行深浅一目了然,就是三重宗师巅峰,也感觉不到他身上携带什么重宝,心中越发好奇。
“我也不要你烤鱼,只问你三个问题,你可以选择回答或不回答。”邓道石道。
“请。”郭大路边收鱼边随口道。
“你那竹刀来自何处?”
“勇山竹园。”
“如何断得沧河水?”
“无他,唯手熟尔。”
邓道石梗了一下,然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
“杏坛李不白。”
“我问的是真正身份。”邓道石沉声。
郭大路停止收鱼,直视邓道石认真道:“墨家下行走,当代候补巨子路不平。”
“原来如此!”邓道石恍然,“难怪你刀意这般直正。”
郭大路微微颔首。
“多谢路道友告知,邓某告辞。”邓道石拱手。
“告辞。”
邓道石离开沧河岸,郭大路扬眉轻笑,哥们可是真做过墨家巨子,岂会让你看出破绽来?
……
七玄宗墨长老私宅。
秦政从墨长老书房中走出,脸色阴沉,心中着实不解:“即便那竹刀少年是上三重大宗师又如何,七玄宗有必要怕他?什么‘就此作罢’?简直岂有此理,本宫不仅不会就此作罢,还要向稻草楼加价,连他的人头一块买下。”
刚走到自己房间门前,看到未婚妻任芷灵蹙着眉头在等自己。
“发生什么事了?”秦政鉴貌辨色问。
任芷灵道:“稻草楼取消了刺杀交易。”
“什么?”秦政这一惊非同可,稻草楼竟然也取消了交易!
“原因呢?”
“他们……杀不得。”
秦政:“……”那子到底是谁?全世界都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