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雨停了,蕙心去大厨房催晚饭,回来的时候说桑桓已经入府,先去了桑清柔的小院,后又去了老夫人那边请安。
这样的事情,桑梓是不感兴趣的。
又听蕙心说:“奴婢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二夫人,看她好像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
听她身边的小丫头说,二夫人适才去问大夫人,公中的账上没有一分钱,这老爷的寿宴该怎么过?
大夫人却说,她现在病着,桑清柔又是这个样子,身边半步也离不开她的照顾,她已经顾不上其他的事情了。
既然她那么喜欢管家,那就自己去想办法好了,她现在也无能为力。
二夫人明知道这是大夫人在故意刁难她,却没有办法,何况这是她管家以来的第一件大事,若是做不好,恐怕以后也难服众。
可手里没有银子,又能让她怎么办呢?”
桑梓心里盘算了一下,说:“之前听说大夫人只打算请至亲好友来家里热闹一番,如此满打满算,三五千两银子也差不多够了。
二夫人就算再怎样,手里是不缺这点钱的,从她的体己里出,桑桓以后也不会亏待了她。
只是若要大宴宾客,恐怕至少得准备三五万两银子出来,毕竟桑桓上任,同僚来贺喜,别的不说,只说这酒就不能差了,只这一项花费就不菲。
老夫人好面子,自然要从最好的酒楼定酒菜,三五万两在以前的桑家,确实不算什么,可现在,怕是不好说了。”
蕙心推开窗子,点了蜡烛用纱罩罩了,才笑说:“上次艽爷的寿辰,在南边咱们自己家酒楼招待各方贵客,还花了将近二十万两呢。
当然,桑桓这个是无法跟艽爷比的,毕竟艽爷结识的生意人多,南边的宴席也奢侈的多。
但在京城,一个三品官的寿宴花个三五万两,也着实不算什么。”
“是不算什么,就算秦氏拿不出这笔钱来,不是还有老夫人吗,三五万两,对老夫人来说,还不在话下。”
桑梓想大夫人可真会拿捏秦氏,这个时候撒手什么都不管,摆明了就是想让秦氏难堪。
而老夫人又是个极为手紧的人,这一掏就是几万两,又怎会不心疼?
大夫人这次的反击,真是让秦氏和老夫人有苦说不出。
不过她是不打算多管闲事的,只吩咐蕙心说:“那件衣服还有一个衣袖没有绣好,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帮我绣了吧。”
蕙心犹豫着问:“小姐那件衣服……,我看您也没怎么用心绣。”
“反正他是穿不着的,何必费那个心思去精工细作?”
见她不解,桑梓却也懒得解释,又问:“之前我补画的先生的那幅废弃的字画,你可拿去装裱好了?”
蕙心忙应着说:“是,已经装裱好了,就放在柜子里呢。”
桑梓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这天,晚上怕是还要有大雨。
最近雨水似乎特别多,北方尚且如此,南边就更不用说了。
每到梅雨时节,似乎就难有云开雾散的时候,有些地方大大小小的水患不断。
艽爷年年都会给落灾地方的百姓准备一笔赈灾的银子,以解地方官府的燃眉之急,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南边威望那么高的缘故。
蕙心收拾衣橱的时候,看见桑梓换下来的那件衣服,想了想问:“小姐,这件衣服不如就在咱们自己院子里洗吧,送到大院那边,说不定又得招惹是非。
何况,这是公主的衣服,万一给弄坏了,您怎么跟逸安王交代?”
桑梓回头,目光落在蕙心手里的那件衣裙上,想起懿轩,心里莫名一阵突跳。
“好,在宫里遇见他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想起在宫里时,她的披风起火,言语中,桑清婉好像并不知情,难道又是桑清柔暗中做的手脚?
也难怪她今天看见自己无恙,会那样的不甘心。
害人不成,却被别人算计到如此地步,桑清柔现在该是何种心情?
桑梓并不喜欢幸灾乐祸,却也并不怜悯她,因为不值得。
一夜电闪雷鸣,大雨冲刷着竹林树木,那雨声听上去格外的清晰。
半夜她几次被雷声惊醒,最先想到的却是,这样的天气,枫墨白可还能及时赶回京城,若是不能,他会在哪里避雨过夜?
这样迷迷糊糊睡到天亮,清晨起来推开窗户,却见已经云开雾散,云缝里透出明亮的阳光来。
院子里到处湿漉漉的,偶尔有风吹过,树梢上会洒落一阵雨露。
空气凉爽清新,竹香细细,伴随着树梢清脆的鸟鸣,这是一个让人十分惬意的早晨。
桑梓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心里忽觉明朗,雨停了,先生再赶路,就不像昨日那般艰难了吧?
心情一好,连早饭都多吃了两块糕点。
老夫人那边,忙着和秦氏商量老爷过寿宴的事情,光银钱这一项,就惹的老夫人十分不悦。
可各个铺子里都抽调不出钱来,秦氏自己也没有那么多体己,老夫人割肉般,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心疼的连脾气都暴躁了起来。
可是姜氏现在的情况,老夫人还真不好去打扰她。
如果桑清柔不出事,老夫人还可以说让二夫人帮着姜氏理家,那出头的还是大夫人,这银钱的事,自然也不用老夫人操心。
可现在,大夫人撒手什么都不管,老夫人心里堵的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姜氏那边,这些天怕桑清柔想不开轻生,自然是半步也不敢离开,也暂时分不出精力来刁难她。
桑桓更是一心想着要上任的事,内宅之事概不过问,更不会想到她。
所以桑梓这几天,倒是着实逍遥快活的很,天天跟着温庭蕴在外面瞎逛,很快的这里的大街小巷便都已经十分熟悉了。
不过她也没忘了跟懿轩的约定,这天按照他说的,她带着自己的两个丫头早早的来了西山的寒林亭。
她没有想到西山的景色这么美,山势不算陡峭,可胜在林深茂密,小径盘绕。
雾霭朦胧里,寺院佛塔若隐若现,山涧飞瀑倾泻而下,百年古树虬枝盘绕,云遮雾绕里,竟有种置身仙境之感。
懿轩这次是骑马来的,马上的他,玉冠束发,目若寒星,一袭浅黄色万字无边暗纹的云锦披风,内着杏花白的银线团福常服,和田螭首玉腰带,腰上惯常带着一个寻常如意结的素色荷包。
依然是寻常富家公子的打扮,却让人观之难忘。
他翻身下马,将手里的缰绳随意的丢给子猷,然后快步踏上台阶来,笑吟吟问:“什么时候过来的,等很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