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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堂堂大教授-6

作品:别闹了,费曼先生 作者:理查德·曼 字数: 下载本书  举报本章节错误/更新太慢

    有一次我载了一个要搭便车的人。路上他告诉我南美洲是多么的有趣,我应该去看看。我说语言是一大障碍,但他说去学就成了,这不会是什么大问题。于是我想,这主意不错,以后我要去南美洲一趟。

    当时康奈尔开设外语班,采用战时发展出来的一种教学模式,每班约只收10个学生,由外国人来教学,而且上课时只准用外语。虽然我已经在康奈尔教书,但由于我看起来很年轻,因此我决定以研究生的身份去上课。而且我还不晓得将来会跑到南美洲的哪个国家,于是我决定学西班牙语,因为大部分南美国家都是说西班牙语的。

    注册那天,我们全站在教室门口,等着进去,突然有个很漂亮的金发女孩走过。大概每个人都会有我当时的感觉:“哗!”她真的美极了。我跟自己说:“也许她也要学西班牙语——那就好极了!”但不,她跑进去葡萄牙语那一班。我衡量了一会儿,不管了,我也跑去学葡萄牙语吧!

    我跟了她几步,但突然觉得“不,那并不是决定要学哪种语言的好理由。”因此还是跑回去,很不情愿、极为遗憾地登记了西班牙语课。

    不久之后,我到纽约参加物理学会的会议,坐在我旁边的是巴西物理学家泰阿隆(Jaime tiomno)。他问我:

    “下个暑假你打算做什么?”

    “我想去南美洲看看。”

    “噢!为什么不来巴西?我可以替你在物理研究中心找个研究工作。”

    于是我现在必须把学到的西班牙语再转为葡语了!

    我找了一个在康奈尔念书的葡萄牙学生,每星期给我上课两次,好让我把我学到的改变过来。

    在前往巴西的飞机上,起先我坐在一个哥伦比亚人旁边,而他只会说西班牙语,我不敢跟他说话,害怕一不小心又把两种语言搞混了,不过,坐在我前面一排的两人就在用葡语交谈。我从来没有听过别人说“真正”的葡语,我的葡语老师总是说得慢而清楚。眼前这两个人呢,说话却像连珠炮般,我甚至想从他们话中认附我学过的一些单字,像“我”、“那些”等都没法认出。事实上,我什么也没听明白!

    最后,当飞机在千里达加油时,我走到这两位仁兄面前,用很慢很慢的葡萄牙语——或者是我觉得是葡萄牙文的葡萄牙语——跟他们说:“对不起……你们听不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Pues nāo,porque nāo?”——“当然听得懂,为什么听不懂?”他们回答。

    我努力解释,我学葡语已经几个月了,但从来没有听过真正的葡语对话;而刚刚在飞机上听他们谈话,却一个字也听不懂。

    “噢,”他们笑起来了,说:“我们说的不全是葡语啦!”原来他们说的葡语就像犹太人自行发展出的德语——称为“意第绪”(Yiddish)———样, 因此你可以想象有个人很认真地学了德语,然后坐在两个犹太人身边,却一直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听起来明明是德语,却一点也听不懂。他一定以为自己的德语没学好。

    回到飞机上,他们告诉我另一个真正说葡萄牙语的人,于是我跑去跟他坐。他原来在马里兰州学神经外科的,因此跟他谈话不困难——但我必须跟他谈“神经循环、神经中枢”等复杂万分的东西。其实很多长英文单字要翻成葡文并不困难,因为分别只在它们的结尾: 英文的“tio”

    就是葡文的“-cao”,“ly”就是“mente”等等。 但当他往窗外看,喃喃的说了些很简单的话时,我却呆住了:

    我根本不知道“天是蓝的”葡语应该怎么说。

    我在勒希非(Recife)下机,巴西政府负责把我从勒希非送到里约(Rio)。 在机场迎接我的是里约物理研究中心所长勒替斯(Cesar Lattes)的岳父母以及另一位男士。当两个男生去帮我取回行李时,勒替斯大太用葡语跟我说:“你会说葡语吗?那真好!你怎么会学起葡语来的?”

    我慢吞吞地吃力回答:“开始时我在学西班牙语……后来发现要到巴西……”接下来我原本想说“因此,我就学葡萄牙语,”但我想不起来“因此”葡语怎么说。但我很会拼一些很“伟大”的字,因此我接着说:“因此之故(consequentemente,从英文consequently改变而来),我就学葡语啦!”

    当他们把行李提回来后,她说,“噢,他会说葡语!

    而且他还会用‘因此之故’这样的字眼!”

    这时扩音器传来广播,说到里约的飞机班次取消了,要到下星期二才有另一班客机,但我最迟却要在星期一抵达。

    我很生气,“说不定他们有货运班机,我坐货运飞机好了。”我说。

    “教授!”他们说:“其实勒希菲也挺不错的。我们会带你到处走走。你放轻松点吧——你在巴西呢!”

    那天晚上,我在市内闲逛,看到有一群人围站在路中央一个长方形大洞旁边,在洞里头是一辆汽车。这看来神奇极了:车子刚好嵌在洞里,它的车顶跟路面连成一气。很显然挖洞是为了修理下水道或什么的,但工人连一个告示牌也懒得放,那个人就连人带车地开进洞中!于是我注意到这个分别:在美国,当我们挖一个洞时,会在周围放改道的告示牌、一大堆灯闪来闪去以保护大家。而在巴西,他们把洞挖了,到了下班时间,他们就那样离开。

    但勒希非还是个很不错的城市,我也一直等到星期二才飞去里约。

    我在里约跟勒替斯会面。巴西的国家电视台来拍摄我们会面的情形。他们开始拍摄,但没有声音,摄影师说,“假装你们在谈话。讲话吧!随便说便行。”

    于是勒替斯问我:“你找到‘睡觉字典’了没有?”

    那天晚上,全巴西的电视观众都看到他们的物理研究中心所长迎接这位美国教授;但他们全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对话内容,居然是有没有找到女孩子过夜!

    到了研究中心之后,我们讨论我的授课时间——早上,还是下午?

    勒替斯说:“学生希望在下午上课。”

    “那就在下午上课吧。”

    “但是下午是去海滩的最好时候,你还是早上上课吧,那样你下午可以去海滩享受享受。”

    “但你说学生比较喜欢在下午上课。”

    “不要管他们。你喜欢怎么安排,便怎样安排!下午去海滩玩好了。”

    我就这样学会了另一种跟美国截然不同的人生态度。

    首先,他们不像我那样匆匆忙忙的;第二,如果你觉得这样比较好,不要管他们!于是我在早上讲课,享受午后的海滩。早知道会这样子,我一开始就学葡萄牙语而不学西班牙语了。

    起初我打算用英语授课,让学生用葡语发问;但我发现,当学生用葡语跟我说一些东西时,我不大听得懂,尽管我懂得的葡文也不算少。我不大分得出他们说的是“增加或不增加”、“减少”或“不减少”或者是“减少得很慢”。但当他们很辛苦地用英语说话时,就算他们发音不准、文法又错乱,我还是可以分辨他们要说些什么。因此我明白到,如果我要教他们东西,比较好的方法是我说葡语,虽然我说不好,但这样他们还是比较听得懂。

    第一次到巴西时,我一共待了6星期。期间巴西科学院请我去演讲。报告我在量子电动力学的最新研究。我觉得我需要用葡语来演讲,研究中心有两个学生答应助我一臂之力。我首先用我那绝对破烂不堪的葡萄牙文写下演讲稿。我要自己写,因为如果由他们代笔的话,稿子里一定会有太多我看不懂或念不准的字。等我写好之后,他们替我改正所有的文法错误以及错字,使得讲稿看来不错,但还是在我的程度之内,让我读起来不会很困难,也大略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们陪我练习,直到我的发音正确无讹。

    到了巴西科学院的会场,首先由一位化学家报告——用英语报告。难道他是为了客气,还是另有原因?他的英语发音很差,我无法听懂他在说些什么;不过也许其他人全是那个样子,所以他们都听得懂——我不晓得。然后下一个讲者站起来报告,他也用英语演讲!

    轮到我的时候,我站起来说:“对不起,我没想到巴西科学院的官方语言是英语,因此我没准备用英语做演讲。

    请原谅我,但我将会用葡萄牙语来报告。”

    接着我就读了我的报告,大家都很满意的样子。

    下一个做报告的人站起来说:“就像我们的美国同行一样,我也用葡萄牙语来演讲。”据我所知,我居然一举改变了巴西科学院做演讲的语言传统。

    几年后,我碰到一个巴西人,他还引用了我当时演讲之前所说的话。看来他们对我那几句话印象还真的蛮深刻的!

    但无论怎样,葡文对我来说总是很困难的,我不断下苦功,读报纸、用葡语授课。我称我的葡语为“费曼葡语”,我有自知之明,我说的话不能跟真的葡语相比;虽然我明白自己说些什么,但我可听不懂街上的巴西人在说些什么。

    我很喜欢这趟巴西之旅,一年之后我又再度往访,逗留10个月。这次我在里约大学任教,薪水由他们付;可是他们最后连一毛钱都没有付,研究中心只好一直掏钱付给我。

    我住的地方,就在可巴卡班那(Copacabana)的海滨上的美丽华(Miramar)饭店。有一段时间, 我住在13楼的一个房间,从那里可以看到海,也可以看到沙滩上的女孩。

    这家旅馆刚巧是泛美航空公司(Pan American Air-lines)的驾驶员以及空中小姐休息下榻的地方, 他们全都住在4楼。 而每到深夜,就会有人偷偷地从电梯溜进溜出。

    有一次我出外旅行,数星期后回来,旅馆经理告诉我由于房间不够,而我的房间又空着,因此他把我的房间租出去了。他们已把我的行李全搬到另一个房间。

    新房间就在厨房旁边,许多人都在这里住不久。也许那个经理已料定:我是唯一看到住在这个房间有好处的人,因此愿意忍受各种味道而不会抱怨。我不会抱怨:这房间就在 4楼,离空中小姐不远,这省了很多麻烦。奇怪的是,这些空服人员都有点厌倦自己的生活,晚上经常跑到酒吧里喝酒。我很喜欢他们,而为了表示我也是个合群随和的人,我也会跟她们一起去喝几杯,一星期总有好几次。

    有一天,大约是下午3点半吧, 我在沙滩对面的人行道上走着,路经一家酒吧,突然有一种很强烈很强烈想喝酒的感觉。正要走进酒吧之际,突然想:“等一下!现在是下午呢,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什么社交上的理由要喝酒。为什么我会有这种非喝酒不可的强烈感觉?”我很害怕。

    从那一刻开始,我再也不喝酒了。也许那时候我还没有到达危险的地步,因为我很容易就把酒戒掉;可是那种莫名的强烈感觉让我吃惊万分。要知道,我一向从思考过程中获得许多的乐趣,以致很不愿意破坏这部生命中最好玩的机器——换句话说,自己的身体。这也是为什么,虽然我对幻觉现象充满了好奇,我还是不愿意尝试迷幻药。

    快到年终时,有一次我约了其中一位很可爱的空中小姐到博物馆。经过埃及馆时,我意识到自己在跟她说些像“石棺上的翅膀代表什么什么,瓶子里藏的是内脏,在那角落又应该有个什么……”这样的话。我跟自己说:“你这些全都是跟玛丽露学的”——我发现她不在身边时、会觉得寂寞。

    我是在康奈尔认识玛丽露的,后来我跑去帕沙迪纳(Pasadena),她也刚好搬到邻近的威斯伍德(estwood)。

    有一度我很喜欢她,但我们经常争吵;最后双方都觉得这样下去没什么希望,便分手了。但过了一年这种与空中小姐往来、却没有建立起什么感情的生活之后,我觉得很不耐烦。因此当我告诉这个女孩有关埃及的事情时,我就想,其实玛丽露还是蛮可爱的,我们以前不应该吵得那么厉害。

    我写了封信向她求婚。任何够聪明的人大概都会告诉我,那是多么危险的作法:当你身处千里之外,单凭书信往来;而你感到寂寞,想起一切的美好时光,却忘记了所有争吵的原因!因此最后一切还是不成功,争吵立刻重演,我们的婚姻只维持了短暂的两年。

    在巴西的美国领事馆有个职员,知道我很喜欢桑巴音乐。我想我告诉过他,当我第一次到巴西时,曾经在街上听过有乐队在演奏,也很想多学点巴西音乐。他告诉我有队叫“乡土”的小型乐队,每星期都在他家练习,我可以过去听他们演奏。

    乐队有三四个人,其中一个是他家的清洁工,他们没有其他地方可供练习。他们的音乐属于颇为安静的一型,其中一人玩的是当地称为“潘得鲁”(pandeiro)的小铃鼓,另一人拿的是小吉他。我一直听到有打鼓的声音,但他们没有人在打鼓啊!终于我发现声音来自小铃鼓:那人一边摇鼓,一边扭动手腕,用一种很复杂的方式,以拇指敲打铃鼓的牛皮面。那很是有趣,我后来也学会了——算是学会了——怎样玩潘得鲁。

    这时巴西的嘉年华会快到了,习惯上他们都把新的音乐创作在会期中“秀”出来。他们并不常推出新曲或新唱片,但在嘉年华会期间,新创作纷纷出笼——这是个令人兴奋的时刻。

    原来我们的清洁工是当地某个桑巴乐团的作曲家,这个乐团名为“可巴卡班那的骗子”——那听起来很合我的风格,而他还邀我加入。乐团的成员大部分来自城中比较贫穷的地区,他们通常在一个建筑工地后方的空地会合,一起练习新曲,准备在嘉年华会上表演。

    我选择的乐器叫做“弗利吉得拉”(frigideira),那是个金属的玩具炒菜锅,直径约6英寸, 用一根小金属棒来敲打。它是一种伴奏用的乐器,声音清脆急促,伴着桑巴乐曲的主乐器以及主节奏,有一种辅助作用。我试着玩这乐器,效果很不错。我们就那样练习,乐声震天价响。

    大家正兴高采烈之际,突然担任首席打击乐手的一个大块头黑人大喝一声:“停!停下来,停下来——等一下!”

    大家都停下来了。“弗利吉得拉的部分有点不对劲!”他咆哮:“又是这美国佬!”

    这令我觉得很不自在。于是我不停地练习,一边在沙滩上散步,我会随手捡起两根棍子,练习扭动手腕的动作,不停地练习、练习、再练习。我花了很多工夫练习,但我还是会觉得矮人一截,觉得自己水准不够,老是给其他人添麻烦。

    嘉年华会会期愈来愈接近了。有天晚上,乐团团长跟另一个人讨论了一会儿,然后团长走过来,开始点名:“你!”他指着一名喇叭手。“你!”这次是一名歌手。“你!”——他指向我。我心想,我们一定全被淘汰出局了。

    他说:“走到前面去。”

    我们走到工地的前面——一共五六个人吧——那里有一辆旧凯迪拉克敞篷车,“上车!”团长说。

    车子根本不够坐,我们有些人要坐到椅背上。我问旁边的人,“他要干嘛——把我们踢出局?”

    “我不知道。”

    车子沿着路一直往上开,直到一处临海的悬崖边缘上停下来。团长说:“下车!”然后我们就被带到悬崖旁边!

    而后,他说:“现在排成单行,你带头,然后你,然后你!开始奏乐:开步,走!”

    如果不是那里有一条很陡的小径的话,我们这一开步走可能就“走”到悬崖下面了!我们这一小乐团——喇叭手、歌手、吉他手、玩潘得鲁的以及敲弗利吉得拉的我——一直走到森林中的一个露天聚会!原来我们并不是要被踢走,而是团长要我们来为这个私人聚会演奏桑巴音乐!表演完了,他还收一些钱作为乐团的置装费之用。

    在这之后我觉得好多了,因为当他要挑弗利吉得拉手时,他挑了我!

    另外还发生了一件让我信心大增的事。有一次,从黎布朗(Leblon)的一个桑巴乐团跑来一个家伙,想加入我们的团。

    我们老大说:“你从哪里来?”

    “黎布朗。”

    “你玩什么乐器?”

    “弗利吉得拉。”

    “好,让我听听你敲的怎么样。”

    于是这家伙拿起他的弗利吉得拉和金属棒,然后……“吧啦啦哗——都——都;漆——卡——漆。”天哪!真好听!

    但老大跟他说:“你去那边站在美国佬旁边,学学怎么玩弗利吉得拉!”

    我有一套理论。我觉得这很像一个说法语的人来到美国,一开始时他们会犯各种错误,你也无法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他们不断练习,直到英语说得不错,你突然发现他们说话的方式,也有一种很讨人喜欢的调调——他们的外国口音很悦耳,你也很喜欢听。也许我玩的弗利吉得拉,大概也有某种“外国腔调”,因为事实上,我没法比得上这些从小就玩这乐器的人。我的大概是种笨腔调,但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成为一个成功的弗利吉得拉手了。

    就在嘉年华会之前的某天,团长说:“好,我们到街上去练习。”

    我们从工地走到街上,那时路上的交通拥挤不堪。可巴卡班那街上永远都那样乱七八糟。信不信由你,街上还有电缆,电车往一头走,其他车子朝另一头开。加上此时正是当地高峰时段,情况更是惊人,而我们呢,却要沿着大西洋大街的正中央走下去!

    我心想:“耶稣基督!老大没预先申请牌照、没有照会警方,什么也没有做,他只心血来潮地决定要上路!”

    我们就那样走到街上,而路上的每个人都很兴奋。有些围观者找来一条绳子,在我们周围围成一个大正方形,以免我们的队伍被冲散,很多人从窗户探出头来,大家都很想听听新的桑巴乐曲。这是令人兴奋的一刻!

    我们一开始游行演奏时,我看到一个警察在街上远远的另一端。他看了看,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开始指挥车辆改道!一切都是随意而为的,没有人预作安排,但全都水到渠成。那些人替我们拿着绳子把我们围住,警察疏散交通。路人是那么拥挤,交通是那么拥塞,但我们一路前往,畅通无阻!我们走到街尾,拐弯,在可巴卡班那周围乱走!

    最后我们走到一个小广场,就在老大妈妈住的房子前面。我们站在那里演奏,而他的母亲、姨母等等,全都走下楼来,身上围着围裙,显示他们都在厨房里忙着,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之情——他们激动得差点要哭了,这真是温馨的一幕。所有的人都从窗户内伸出头来看,真有意思!想起以前来巴西时看到这些桑巴乐团时,早已深爱这些音乐,简直是迷疯了——而现在,自己居然是其中一分子了!

    顺便一提,那天我们在市中心游行演奏时,我注意到人行道上人堆内,有两个美国大使馆的年轻女馆员。隔了一星期,我收到大使馆的一封信,说:“你做的是很有意义的事……”好像我的目的是为了改进美国和巴西之间的关系!

    参加预演时,我不想穿平日上课时穿的衣服。因为乐团的人都很穷,穿的都很破旧。我穿上一件旧内衣、旧长裤等,以免看来太突兀。但打扮成这副模样之后,我又不便穿过楼下的大厅,从这么豪华的旅馆走到外面的大西洋大街上。我只好每次都坐电梯到最底下一层,从地下室走到街上。

    就在嘉年华会举行前不久,各乐团间有一场比赛。来自可巴卡班那、 伊潘利马(Ipanema)及黎布朗等海滩的三四个乐团将会参赛,我们是其中之一。这次我们要穿上表演服装在大西洋大街上游行表演。由于我不是巴西人,要我全副武装地穿上嘉年华会服装去表演,还真有点不习惯。但我们要扮的是希腊人,因此我觉得好多了:我扮希腊人不会比他们差!

    比赛当天,我在旅馆内进餐。旅馆的服务生领班早已注意到每有桑巴音乐时,我总是会随音乐在桌上敲;这时他走过来对我说:“费曼先生,今晚有个你一定会很喜欢的节目!这是很巴西风味的,就在旅馆门外,有各个桑巴乐团的游行表演!那音乐之美妙——你一定要听听!”

    我说:“唉,我今晚很忙呢,我不知道有没有空。”

    “噢!你一定会很喜欢今晚的表演!千万别错过啊!

    这是纯巴西风味的!”

    他一再坚持,而我也一再告诉他我大概没空看这表演,他觉得很失望。

    那天晚上,我穿上我的旧衣服,从地下室走到街上。

    我们在工地穿上表演服装,然后开始走到大西洋大街上。

    在上百个装扮成希腊人的巴西乐团中,我混杂在队伍的后方,拼命地敲弗利吉得拉。

    街道两旁都挤满了人群,大家都从窗户探出头来;我们也快要走到我下榻的美丽华旅馆了。旅馆内,有人站在桌子和椅子上,同样是人山人海。我们奏得淋漓尽致,浑然忘我,同时乐团慢慢绕过旅馆大门了。突然我看到有个服务生跳到半空中,手伸出往前指,而在这么吵翻天的声响中,我还能听到他的尖叫:“那是教授!”于是那领班发现为什么没法留我在旅馆里看比赛了——我要参加表演比赛呢!

    第二天,我碰到一个在海滩上认识的女士,她住的公寓正好可俯瞰大西洋大街。而前天晚上,她请了一群朋友到她家欣赏桑巴乐团的游行。她告诉我当我们经过时,她的一个朋友说:“听听那个敲弗利吉得拉的人——他奏的很好!”我成功了!能够在这些没人预期我会成功的事情上获得成功,实在是一大快事!

    到了嘉年华会真要举行时,很多团员却没有出现。我们专门为这盛会做了很多表演服装,现在却缺人!也许他们觉得,真正对上大城市的桑巴乐团时,我们便没机会赢。

    我不大清楚这些,我只知道,我们日复一日地下苦功、练习和操练都是为了嘉年华会,但等到那一天来临,很多团员却不来了。我们比赛的情形也很糟糕,我们的人还在街上游行表演途中,有些团员居然走着走着便脱队了!我永远无法理解这些事情,也许对他们而言,最大的刺激和乐趣只在赢取海滩乐团的比赛——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就只有那样的水准。

    顺带一提,我们的乐团确实赢了那项比赛。

    美国佬在巴西(2)·透过火腿族联系

    在巴西的10个月里,我开始对轻原子核的能阶问题产生兴趣。我就在旅馆的房间内推演出整套理论,但我想跟实验数据作个比较。那时候,这些全是最新研究,加州理工学院凯洛格实验室(Kellogg Laboratory)的专家正进行这方面的研究,因此我定时——时间全安排好了——透过业余无线电网跟他们联系。我找到一个巴西的“火腿族”,差不多每星期都到他家去。他会跟帕沙迪纳的另一个火腿族联络上,而由于整个事情是有点非法的,因此他替我取了个暗号,说:“现在我把你交给KX,他就坐在我身旁,准备跟你说话。”

    然后我说:“我是KX。能不能告诉我上星期问过你的数据?也就是说,硼核的什么什么能阶之间的距离有多大?”取得实验数据之后,我就修正理论中的某些常数,检查看看我的方向是否正确。

    后来那个火腿族度假去了,但他介绍了另一个火腿族给我认识。这是个盲人,但他有自己的电台。他们两个都很好,透过业余无线电网来跟加州理工学院联系这个方法也很管用,很有效率。

    在物理方面,我完成的工作还真不少,而且一切都很合理。后来,其他人推演并证实我的理论。但我自己却觉得,理论中有太多参数需要调整——为了符合实验数据而需要太多的“按现象调整常数”了,使我不太确定这些理论是否有用。我希望获得的是对原子核有更深一层的理解,但始终不大相信那是很有意义的理论,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相关的研究了。

    关于巴西的教育方面,我碰到过一些很有趣的经验。

    我教的一班,都是预备以后以教书为职业的学生。事实上,在那个时候的巴西,受过高深科学训练的人大概也找不到其他工作。这批学生已经修过很多物理课,我教的是他们在电磁学方面学过的最高级课程:“麦克斯韦尔方程式”

    (Maxions)。

    里约大学的建筑分散在城中各地:我的课就被安排在一幢滨临海湾的大楼中。

    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有时我问一个问题,学生马上就答得出来。但下一次我问同样的问题——至少在我看来是同样的题材、同样的问题——他们却答不出来了!

    例如有一次,我谈到偏振光,拿了些偏光镜给他们。

    偏光镜的特性,在于它只让电矢量(electric vector)在某一方向的光通过。我向学生说明,根据偏光镜的光暗度,就可得出光的偏振方向。

    我们一手拿着一片偏光镜,一前一后地放在眼前,然后转动其中一片。这样一来我们知道能够通过两片偏光镜的光一定具备同样的偏振方向——换另一种说法,我们看到的,是第一片及第二片偏光镜皆容许通过的光。但接下来我问他们,如果只有一片偏光镜时,我们怎样分辨出偏振方向呢?他们茫然一片。

    我也晓得这问题不易回答,脑筋要很灵活才行,于是我给他们一点提示:“看看从外面海湾反射的光。”仍然没有人说半句话。

    我再说:“有没有听过布儒斯特角(Breer Angle)?”

    “有!布儒斯特角就是当光从一种具备某个折射率的介质反射出来,而正好完全偏振化的角度。”

    “当光这样被反射出来时,它的偏振方向如何?”

    “这光的偏振方向是跟反射平面成直角。”我自己还要想一想呢,但他们却背得滚瓜烂熟!他们甚至还知道那个角度的正切值等于折射率!

    我说:“然后呢?”

    还是没有回答。他们才刚刚告诉过我说,从具备某个折射率的介质——就像外面海湾的水——反射出来的光是偏振光;他们甚至还告诉了我光的偏振方向呢!

    我说:“看看海湾,透过偏光镜来看。好,现在转动偏光镜。”

    “噢,这是偏振光!”他们大叫起来。

    研究了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原来我的学生把什么都背得很熟,但完全不理解自己在背些什么。当他们听到“从具备某个折射率的介质反射出来的光”,他们完全不晓得这就是指“水”之类的东西。他们不晓得“光的方向”

    就是当你看着一些东西时的方向,诸如此类。因此当我问“什么是布儒斯特角”时,我就好像在向一台电脑问问题,而刚好敲对了关键字眼而已。但如果我说“看看海水”,就什么反应也没有了——在他们的记忆里头,没有“看看海水”这一条呢!

    后来我到工学院里看他们上课。上课的形式大概是这样的:“两物体……是相等的……如果相同力矩……造成……同等的加速度。两个物体是相等的。”如果相同力矩造成同等的加速度。”学生全部坐在那里,把每个字记下来。而当教授重复那句话时,他们逐字检查,确保没有写错。接下来他们又默写下一句话,一直这样下去。我是唯一知道那位教授在说些什么的人,他的意思是指具备相同“惯性矩”的物体,而这并不好懂。

    我实在搞不懂他们这样能学到什么东西。这位教授在谈惯性矩,却不会讨论一下,如果一件重物挂在门边,而你要把门推开有多困难;但如果你把这件重物挂在接近门轴之处,推门便轻松得多——完全没有类似的讨论!

    下课后,我问一个学生:“你抄了那么多笔记——接下来你会怎样处理它们?”

    “噢,我们要好好地读,”他说:“然后考试。”

    “怎么考法?”

    “很容易的,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其中一道考题。”

    他看着笔记本说:“‘在什么情形之下两个物体是相等的?’

    答案是,‘两物体是相等的,如果相同力矩造成同等的加速度。’”因此你瞧,他们有办法考过试,“学”会了所有的东西,但除了背下来的东西之外,什么也不会。

    我又跑去参观工学院招生入学考试。入学考试采取的是口试形式,我获准列席旁听。有一个学生表现实在出色:

    他有问必答!主考官问他逆磁性是什么,他回答得完美无暇。接下来他们问:“当光以某个角度穿过一块有厚度的物体,折射率为N时,这光会怎么样?”

    “它会从另一边出来,跟入射光平行——出现位移。”

    “位移有多大?”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计算出来。”立刻把它算出来了。他表现得很棒,但到了这时候,我对什么都开始怀疑了。

    口试完毕,我走到这个优秀的年轻人那里,自我介绍说我来自美国,现在想问他一些问题,而这不会影响到他的考试成绩。我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可以举一个逆磁物质的例子吗?”

    “举不出来。”

    我再问:“如果这本书是用玻璃做的,我透过它看桌子上的东西。那么当我把书倾斜的话,我看到的影像会怎么样?”

    “它会被反射,便射角度是书本转动角度的两倍。”

    我说:“你确定你没有把我的问题跟平面镜搞混了?”

    “没有搞混。”

    刚刚在考试时,他才告诉过我们说,光会出现位移,跟入射光平行;因此事实上,影像会移到旁边,但不会转个角度。他甚至还计算出影像会平移多远呢!但他没意识到一块玻璃就是具有折射率的物质,他的计算更可以直接应用在我的问题上。

    我在工学院还教过一门数学物理课,有一次我想说明如何应用“试误法”来解题目。这是一般学生很少学习的技巧,因此我首先举一些简单的算术例子,示范怎样用这方法。然而令我震惊的是,在大约80个学生之中, 只有8个人交出第一次的指定作业。因此我在教室里特别强调,他们必须动手尝试,而不只是坐在那里看我计算。

    下课之后,学生派了一个小代表团来见我,并且说我不了解他们的学习背景,事实上他们不用做那些习题也可以学习,他们早已学过算术,这些东西都在他们程度之下。

    于是我继续讲课,而无论后来教得多深或多复杂,他们什么作业也不做!我当然晓得原因是什么:他们根本不会做!

    我无法推动他们做到的另一件事,是问问题。终于,一个学生告诉我其中的原因:“如果我在课堂上问你问题,之后大家都会跑来说:‘你为什么浪费大家的时间?我们的目的是学东西。但你却打断他,问他问题。”

    这是一种打压别人的坏风气。事实上大家全都不懂,但他们表现出一副很懂的样子,以把别人比下去。他们全在假装明白课程内容,如果有学生偶然承认有些事情不够清楚,问问题,其他人便立刻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表现出一切都很清楚明白,并告诉他:“你在浪费其他人的时间。”

    我跟他们说,大家一起做功课、讨论问题都是多么有用的方法;但他们也不要那样做,因为他们认为,开口问别人是很丢脸的事——真是可怜可悲!他们努力学习了不少,人也很聪明,但他们让自己陷入这种可笑的心理状态。

    这真是种奇怪的、完全没有意义的“教育”!

    学年终了时,学生请我做一次演讲,谈谈我在巴西的教学经验。他们说,听众将不只是学生,很多教授、政府官员都会跑来听讲,于是我先要求他们答应我畅所欲言。

    他们说:“没问题,这是个自由国家。”

    到了那天,我带着大学一年级用的物理教科书走上讲台。他们都认为这本书十分之好,因为书里用了各种不同字体——重要的东西都用粗黑的字,这些是要牢牢记住的;较为不重要的用浅一点、细一点的字等等。

    立刻就有人说:“你不是要批评这本书吧?写这本书的人也在场呢,而且每个人都觉得这是本很好的教科书。”

    “你们答应过我想讲什么,就讲什么!”

    演讲厅里全坐满了。首先我把科学定义为“对大自然现象的理解”,然后我问:“教学生科学有什么好处呢?

    当然,如果不注重科学,这个国家就还不够文明……。”

    他们全坐在那里点头赞同,我很清楚这正是他们的想法。

    然后我话锋一转:“当然,这是十分荒谬的,因为,我们为什么一定非要追上另一个国家不可?我们应该是为了一个好理由、充分的理由才教授科学,而不是只因为其他国家也研究科学。”我谈到科学的应用、科学对于改进人类生活的贡献——我着实挖苦了他们一顿。

    然后我说:“我这次演讲的主题,是要向各位证明,巴西根本没有在教科学!”

    他们明显地激动起来了,全都在想:“什么?没有在教科学?这话太疯狂了!我们开了一大堆科学课呢!”

    我告诉他们,刚到巴西时,令我最震惊的是,看到小学生在书店里购买物理书。这么多巴西小孩在学物理,全都比美国小孩更早起步,结果整个巴西却没有几个物理学家,这真是令人惊讶极了——为什么会这样?这么多小孩那样的用功,结果却一点成效也没有!

    我举例说,这好比一个深爱希腊文的希腊学者,他知道在他自己的国家里,小孩都不大爱念希腊文。但当他跑到别的国家,却发现那里的人都在研究希腊文,甚至小学生也在读,他高兴极了,但在一个主修希腊文学生的学位考试上,他问学生:“苏格拉底谈到真理和美之间的关系时,提出过什么主张?”——学生答不出来。然后学者又问:“苏格拉底在第三次对话录中跟柏拉图说过些什么?”

    学生立刻眉飞色舞,以极优美的希腊文,一字不漏的把苏格拉底说过的话背出来。

    可是,苏格拉底在第三次对话录里所说的,正是真理和美之间的关系呢!

    这位希腊学者发现的是,那个国家的学生学习希腊文的方式,是首先学会字母的发音,然后是字的读法,再后来是一句及一段地学下去。他们可以把苏格拉底说过的话倒背如流,却完全不知道那些希腊字是有其意义的。对学生来说,一切都只不过是些很人工化的声音罢了。从来没有人把这些声音翻译成学生看得懂的东西。

    我说:“当我看到你们教小孩‘科学’的方式时,我的感觉就跟那希腊学者一模一样。”(很够震撼是不是?)

    我把他们的大一物理教科书举起来,“在这本书里,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实验结果,除了一个地方。那里谈的是球体从斜面上滚下来,书中说球体一秒钟移动多远,二秒、三秒钟又如何等等。但这些数字其实有‘误差’,因为,如果你看这个图,你会以为自己看的是实验结果,因为那些数字确实是比理论值大一点或少一点。课本甚至还讨论怎样修正实验误差——这倒是很好。问题在于,如果你根据这些数据来计算加速度常数,没错,你可以得出正确答案。可是假如你真的动手做这个实验的话,由于球体本身的惯性作用,除了滚动之外它还会转动,因此你会得到计算答案的5/7,因为有部分的能量消耗在转动上了。

    所以,书中唯一的实验‘结果’,也一定是来自一个假实验。从头到尾就没有人弄一个球让它滚下来,而他们永远也不会写出那些数据来!”

    “我还发现其他事情,”我继续说:“随便把书翻开,手指到哪一行便读那一行,我都可以更进一步说明我意指为何——证明书里包含的不是科学,而只是生吞活剥地背诵而已,整本书都是如此。事实上,甚至我现在就敢在各位面前,当场随便翻到书中任何一页,读给大家听,证明我的说法。”

    我念道:“摩擦发光(triboluminescence): 当晶体被撞击时所发的光……”

    我说:“在这样的句子里,是否就是科学呢?不!你只不过是用一些字说出另一些字的意思而已,一点都没提到大自然——没有提到撞击什么晶体时会发光,为什么会发光。各位有没有看到过任何学生回家试做个实验?我想,他没有办法做,他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做。”

    “但如果你写:‘当你在黑暗里拿把钳子打在一块糖上,你会看到一丝蓝色光。其他晶体也有此效应,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个现象被称为摩擦发光。’那么就会有人回家试着这样做,那就是一次与大自然相遇的美妙经验。”

    最后我说,实在看不出在这种一再重复下去的体制中,谁能受到任何教育。大家都努力考试,然后教下一代如何考试,大家什么都不懂。“不过,”我说:“我一定是搞错了。在我教的班里有两个学生表现很好,另外有一位我认识的物理学家也是在巴西受教育的。因此,看来虽然制度很烂,有些人还是有办法成功的。”

    哈,当我讲完之后,负责科学教育的一位部长站起来说:“费曼先生刚刚说的全是些让我们坐立难安的事情,但看起来他是真心热爱科学,而且他的批评也很具诚意。

    因此,我觉得我们应该听他的。来这里之前,我早已知道我们的教育体制有病;但我现在才发现我们患了癌!”——说完随后坐下。

    那让其他人也获得了畅所欲言的自由,空气里顿时洋溢着兴奋的气氛、每个人都站起来提出建议。在演讲前学生早就组成一些委员会,把我的讲稿油印出来,他们也推动其他委员会做其他事情。

    然后,发生了些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有一个学生站起来说,“我就是费曼先生提到的两个学生之一。

    但我从来没有接受过巴西的教育,我是在德国受教育的,我今年才刚到巴西。”

    另外那个优秀的学生也说了些差不多的话。而我提到过的教授呢,居然也站起来说,“我是在巴西接受教育,但那是在战争期间。当时,幸好所有教授都没有留在学校,我所有的东西都是靠自修学来的。严格说来,我也不是在巴西的制度之下受的教育。”

    我完全没有预期会那样。我知道他们的体制很糟糕,但百分之百的糟糕——那真是惨不忍睹!

    由于我的巴西之行受到美国政府某个计划的赞助,因此美国外交部要我就巴西经验写篇报告,我就把我的演讲内容写出来。后来透过一些渠道,知道外交部有些人的反应是:“这显示出,送这样天真的人去巴西是多么的危险。

    这个笨蛋只会给我们添麻烦,他根本不了解其中的问题。”

    刚好相反!我觉得外交部这位仁兄才真够天真:就因为他看到大学里开了一大堆课、也有种种说明,就以为看到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