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伯记》中的章节我记忆不清,不能在这里正确地摘引出来:但是我想起有一节对于我现在所讨论的题目是适用的。“你考察,就能测透上帝么?

    你能尽情测透全能者么?”

    我不知印刷者怎样标点这一节,因为我手边没有《圣经》;但是这里面包含两个不同的问题,应该有不同的回答。

    第一,你能依靠寻求来找到上帝么?是的;因为首先我知道我不曾造自己,然而我现在活着;而且探求其它事物的本质时,我发现没有一样东西能够造自己;然而千千万万的东西存在着;因此从这样的探求所得出的正面的结论,我知道有一种超越于一切事物之上的能力,而那种能力就是上帝。

    第二,你能完全了解上帝么?不,不仅因为我所看到的上帝在创造的结构方面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与智慧,对我来说是不可思议的,而且因为就是这个表现,虽然伟大,可能还只是他的无限的能力与智慧的一小部分。这种无限的能力与智慧创造出至今还继续存在的千千万万的其它世界,因为离开得遥远,使我不能看到。

    显然这两个问题都是向着在想象中被询问的人的理性发出的;而且只在容许第一个问题作正面回答时,第二个问题才能跟上来。如果第一个问题已作否定的回答,而把比第一个问题更难的第二个问题提出来,那将成为不必要,甚至于变为荒谬了。这两个问题的对象不同:第一个讲到上帝的存在,第二个讲到他的属性;理性能够发现其中的一个,但是要发现另一个对象的全部,还相差得无穷之远。

    在号称为使徒的人所写的一切东西里面,我想不起有任何一节可以表达出上帝是什么的观念。那些作品主要是存辩论性的;他们所讨论的题目是一个人在十字架上死于痛苦之中,这样的题目是更适宜于一个具有惨淡的天才的住在斗室中的修道士(同任何一个呼吸“创造”的室外空气的人比较来说),而那些作品未尝不可能就是那样的修道士所写的。我所能想起的仅有的一节有一些讲到上帝的创造,可以从中知道上帝的能力与智慧,这一部分据说是出于耶稣基督之口,借以消除恐怕人家不相信的顾虑。“你想野地里的百合花,怎么长起来,他也不劳苦,也不纺线”。虽然,这一个远不如在《约伯记》和在《诗篇》第十九篇中的暗示;但是在观念上是相类似的;而且想象上的谦逊是和那个人的谦逊是相应的。

    关于基督教的信仰体系,在我看来象是无神论中的一种———种宗教上的否定上帝。它所宣扬的是相信一个人而不是上帝。它是一种混合物,主要是吗哪教(Manism),并会有很少的自然神论的成分。所以它的接近于无神论好象膝胧的光接近于黑暗一样。它在人与他的创造者之间引入一个叫做救世主的不透明体,正象月亮把她的不透明的自身引入到地球与太阳之间一样,通过这样的方法而产生一种宗教的或非宗教的晦暗的光。它使整个理性的发光体罩上一层阴影。

    这种阴暗作用的效果曾经搞乱一切东西,使它们以相反的姿态表现出来;由它这种魔术般地产生出来的革命之中,也产生了神学的革命。

    现在叫做自然哲学的,包括科学的全部范围在内,其中以天文学占主要地位,自然哲学就是研究上帝所创造的东西,和上帝在他所创造的东西里的能力与智慧,而这个才是真正的神学。

    至于现在代替自然哲学来进行研究的神学,只是研究人的意见和人关于上帝的幻想。这不是从上帝所创造的东西,而是从人所创造的东西或所写的作品来研究上帝本身;而且基督教体系对于世界所造成的危害不能算为极小,它抛弃了原始的和美丽的神学体系,象把一个美丽无辜的人抛入于痛苦和耻辱之中,而留出空地以容纳迷信的妖魔。

    《约伯记》和《诗篇》第十九篇,就是教会也承认它们比现在在《圣经》

    中所占的历史程序还要早,它们是神学的演说,合乎原始的神学体系。那些演说的内部证据证明:对于上帝创造出来的东西和从这些东西里体现出来的上帝的能力与智慧的研究和思索,在这些文件写作的时候,形成了一大部分的宗教热诚;就是这个热诚的研究和思索引导到我们现在叫做科学的基本原理的发现;并且由于这些原理的发现,使对于人类生活的便利有帮助的几乎一切技术得以成立。每一种主要的技术都是由某些科学的母体里产生出来的,虽然一个机械地做这种工作的人不能经常地而只是很难得地看出这种关系。

    基督教的体系把科学叫做人类的发明是骗人的;只有科学的应用是属于人的。每一种科学都有一套原理作为它的基础,这些原理象调节和支配宇宙的那些原理一样地固定不变。人不能创造原理,只能发现原理。

    例如,每一个人看了一本历书,就可以看到上面记着在什么时候要有日蚀和月蚀,他也知道日蚀和月蚀一定照着记载行事,没有失错。这说明人已经熟悉了天体运动的规律。但是地球上任何一个教会如果说那些规律是人类的发明和创作,这种说法就比无知还要坏。如果说帮助人能计算和预先知道何时会有日蚀和月蚀的科学原理是人类的发明,那也是无知或者比无知更坏。人不能发明任何永久和不变的东西;但他为了这个目标而运用的科学原理必然是永久的和不变的,好象天体运动的规律一样,不然的话就不能把他们象现在一样用来确定一次日蚀或月蚀在什么时候和以什么方式发生。

    人用来预告一次日蚀或月蚀或预告任何一件有关于天体运行的科学原理,主要是包含在一部分的科学里,它叫做三角学,或者说是关于三角形的性质的科学。这种科学用于研究天体的时候,叫做天文学;用于指导海洋上船只航线的时候,叫做航海学;用于以直尺和圆规来作图的时候,叫做几何学;用于建筑大厦的设计的时候,叫做建筑学;用于丈量一部分土地面积的时候,叫做土地测量学。总之,它是科学的灵魂;它是一个永久的真理;它含有人所说的数学上的证明,至于用途的范围究竟有多大还不知道。

    有人会说,人能够制作或绘画一个三角形,所以三角形是人的一件发明。

    但是画出来的三角形不过是原理的一个图象;它是一个原理的反映,先对于眼睛起作用,然后再从眼作用于脑,不然的话,那个原理是看不见的。

    那个三角形不会造出原理来,正象一支蜡烛带到黑暗的房间里并不会制造出以前所看不见的椅子和桌子一样。三角形的一切性质是不依靠图形而独立存在的,在人画出或想到任何一个三角形以前,它们已经存在。人在形成那些性质和原理方面的无能为力,正象他在形成天体运动的规律方面的无能为力一样;所以这两者一定有同样的神的起源。

    象有人会说人能够做一个三角形,同样有人会说他能够做一个叫做杠杆的机械工具;但是杠杆作用的原理和工具不是一回事,工具如果不存在,原理仍旧可以存在:原理是在工具制成以后才结合上去的。所以工具的活动不能有另一种的活动方式,人即使尽他最大的发明的努力也不能使它作另一方式的活动——在一切这样的事例之中,人所说的效果,不是别的,只是原理本身成为感觉器官所能看得见的东西罢了。

    人既然不能制造原理,那么他从哪里得到关于原理的知识,因而不但能够把它们应用于地球上的事物,而且对于离开他这样无限遥远的一切天体的运动也可以测定?我问,除出从真正神学的研究以外,他能够从哪里得到那种知识?

    那是宇宙的结构把这种知识教给了人。那个结构是数学科学的每一部分所由建立起来的每一原理的万古长存的展览。这个科学的子孙是机械学;因为机械学无非是科学原理的实际应用。一个人把一架磨粉机的各部分装配起来,就运用同样的科学原理,好象他有能力来构造一个宇宙一样;但是他既不能造出那种看不出的作用力,那种作用力使宇宙这部无限大的机器的一切组成部分相互影响,而在运动之中能一致行动,又不需有看得出的任何接触,人把它称为吸力、引力和拒力,于是他只能从事干卑微的模仿,利用牙齿和齿轮来代替那种作用力。——人的小宇宙里的一切部分必须有看得出的相互接触:但是他如果能得到那种作用力的知识因而能够在实际中加以运用,那么我们可以说:另一部记载上帝之道的真正的圣经已经找到了。

    如果人能够改变杠杆的性质,同样地,他也能改变三角形的性质:因为一个杠杆(拿杠杆中叫做杆秤的一种来讲)在运动中形成一个三角形。杠杆下降时开始的一条线(这条线的一点是在支点上),下降后达到的一条线和杠杆末端在空中所画成的一个弧的弦,就是一个三角形的三条边。杠杆的另一臂也能画出一个三角形;这两个三角形的对应边,用科学来计算或按几何学来量度:从那些角所作成的正弦、正切和正割也同样按几何学来量度:彼此之间的比例,和在权杆上互相平衡的不同重量之间的比例相同,如果我们撇开杠杆本身的重量不计的话。

    也可以这样说,人能够造一个轮和轴,他能够把大小不同的轮子配合在一起而造成一具磨粉机。这样的事例仍旧回到原来的一点,就是他不曾造出使那些轮子发生能力的原理。这个原理象前一个例子中的原理一样是不可改变的,或者可以说是在眼中看来具有不同形态的同一个原理。

    两个大小不同的轮子彼此之间作用的力,具有与下述的杠杆相同的比例,如果我们把这两个轮子的半径连接在一起而形成我前面所形容的那种杠杆,吊在两个半径的连接部分;因为那两个轮子在科学上研究起来无非是由复权杆的运动所作成的两个圆。

    我们的一切科学知识是从研究真正的神学中得来的,而一切技术是从那种科学知识产生出来的。

    那全能的讲师①在宇宙的结构中展示出科学的原理。他凭这个来号召人们从事研究和模仿。好象他已经跟我们的地球(我们是这样称呼它的)上的居民们谈过,“我已经创造了一个地球给人居住,并且我已经使各种灿烂的天体可以看得出来,这样来把科学与技术教给人。他现在能够为自己提供舒适的生活,并且学习我对于一切的宽厚慷慨,做到彼此仁慈相待。”

    一个人的眼睛,有天赋的能力,可以在无限遥远的距离之外,看到在空①指上帝。——译者

    间的大海之中旋转的广大无边的许多世界,如果他不能从这种能力中得到一些教益,试问有什么用处?或是说人能够看见这广大的万千世界有什么用处?人能看得出金牛星、猎户星、天狼星和所谓北极星,以及一些运动着的星球,即称为土星、木星、火星、金星、水星等的星球,如果仅仅看得出而没有什么用处,对于人有什么关系?如果人现在所具有的无穷目力,只象过去一样浪费于一片广大无边的显出星光闪烁的空中荒漠,倒不如目力差些,也就够了。

    人惟有把他称为群星的天体看作科学的书籍和学校,他才能发现能够看出它们有什么用处,或者从他的无穷目力可以得到什么好处?但是当他把这个题目作这样的想法的时候,他觉得说“没有一样造出来的东西是无益的”

    这句话另有一种动机;因为这种看得出的能力也将变为无用,如果对于人没有什么教益的话。

    基督教的信仰体系既已造成了一个神学的革命,它也同样在知识方面造成了一个革命。现在所称的知识并不是原始的知识。知识并不象现在的学校那样把它限于语言的知识,而是语言所命名的事物的知识,希腊人是一个有学问的民族,但是他们学讲希腊语,比起罗马人讲拉丁语,法国人讲法语或英国人讲英语来,并不需要更多的学习。据我们所知道的关于希腊人的情况,看不出他们除本国的语言以外。还知道或研究过任何其它的语言,而且这是他们所以成为这样有学问的原因之一;因为这样使他们有更多的时间来作更好的研究。希腊的学校是科学与哲学的学校,而不是语言的学校;学问也就存在于科学和哲学所教给的关于事物的知识之中。几乎现有的一切科学知识是从希腊人或说希腊语的人传给我们的。——所以其它语言不同的国家的人民有必要使他们中间的若干人学习希腊语,以便把希腊的科学和哲学书译成各国的本国语言,而使那些国家里的人能够了解希腊人的学问。

    所以希腊语的研究(拉丁语也是如此)无非是一个语言学者的苦工;而这样得来的语言,无非是一种手段,或工具,用来获得希腊人所有的学问,那不是学问本身的一部分;而且跟学问显然是两回事,以致于很有可能有些人对于希腊语有充分的研究,可以翻译那些着作,象欧几里得的《几何原理》,但对于那些着作的内容,一点也不了解。

    从那些已死的语言中,现在已经不能学到什么新的东西,一切有用的书都已译出来,那些语言已经变为无用,因此把时间用于教和学它们已成为浪费。所谓语言的研究可以帮助知识的进步和交流(因为这跟知识的创造没有关系),只限于活的语言,才可以从中得到新的知识;一般说来,一个青年在一年当中从活的语言学到的东西要比在七年当中从死的语言学到的东西还要多;而且教师自己懂得很多的人也很少。学习死的语言的困难不在于语言本身有什么特别的深奥,而因为它们是已死的了,它们的读音已经完全失传。

    任何一种语言,它变为已死之后,都是如此。现在的最好的希腊语学者所懂得的希腊语不如过去的一个希腊农夫,或一个希腊的挤乳女工:在拉丁语方面,和罗马人中间的一个农夫或挤乳女工比较起来也是如此;所以废除死的语言的研究,而象最初一样,致力于科学知识的学习,对于学习是有利的。

    有时候为继续教授死的语言而辩护说:在某一时期教授这些语言是因为一个儿童在这个时期除了记忆以外,不能运用其它脑筋;但那种说法是完全错误的。人类的头脑对于科学知识以及与科学知识有关的事物有一种自然的倾向。一个儿童最初爱好的娱乐,甚至于在开始游戏以前,就是模仿成人的工作。他用纸牌或木条造房子;他用纸做船在当作海洋的一碗水中航行;或在沟水中筑坝,或想做一些称为磨粉机的东西;而且对于自己做成的东西命运如何十分留心,近于挚爱。以后他进了学校,他的天才为无益地研究一种死的语言而消灭,于是哲学家消失于语言学家之中。

    但是现在为继续教授死的语言所作的辩解,并不是把学习贬到狭隘而低微的语言学范围的最初原因;所以必须在别的地方去找它的原因。在所有这类的研究里面,能提出的最好的证据,是事物里的内在的证据,以及和它相结合的外界的证据;在这个事例中,这两种证据都不难发现。

    那么,暂且不谈对于上帝的道德正义的亵渎(即把上帝说成使无辜者为有罪者受苦,又如由于不道德和卑劣的计划而使他自己化为人形,借以原谅自己不曾执行对于亚当所定的所谓罪刑),而留作以后另作考虑;我说把那些事情暂搁一边,作为另行考虑以外,可以肯定所谓基督教的信仰体系里面,包含着奇怪的创造的故事,关于夏娃的奇异的故事,那条蛇与那个苹果,一个模棱两可的“人——神”的观念,一个关于神的死亡的具体观念,一个神的家庭的神话观念和基督教体系的算术,就是三而一,一而三,这一切都是矛盾的,不但跟上帝给予人类的天赋的理性相矛盾,而且跟人的知识也是矛盾的,这知识是人由于科学的帮助,和由于研究上帝所造的宇宙结构,而从上帝的能力与智慧所得到的。

    所以,基督教信仰体系的建立者和拥护者不会不预见到:人类由于科学的帮助,能从体现于宇宙的结构中和一切创造物中的上帝的能力与智慧,得到不断进步的知识,而有了这种知识就会对于他们的信仰体系的真理加以反对和发生怀疑;因此为了达到他们的目标,有必要把学问缩小到对于他们的计划较少危险的范围内,而且他们依靠把学问只局限于死读已死的语言来做到这一点。

    他们不但把科学的研究排斥于基督教学校的门外,而且加以迫害;因此科学的研究在最近的二百年里才复兴起来。迟到1610年,佛罗伦萨人伽利略发明和介绍了望远镜的使用,而且用它来观察天体的运动和形态,提供了用来确定宇宙的真实结构的新的手段。他为了那些发现,不但没有受到尊敬,反而受到审问,终于被判放弃那些发现,否则从这些发现所产生出来的见解将被当作罪恶的异教。在这以前,费吉力斯因为主张对跖地——换句话说,大地是一个球体,在每一个有陆地的地方都可以住人——而被判处烧死;虽然这个真理在今天已经为大家所熟悉,甚至于不必谈了。

    如果错误的信仰在道德上没有不好也没有危害,那么人就没有一种道德责任来加以反对和把它们除去。例如,相信地是扁平的象一个盘子比起相信地是圆的象一个球,在道德上并没有善恶之分。又如相信造物主除这个世界以外并未创造其它世界,比起相信他创造了几百万个世界,而无穷的空间充满了世界,在道德上也没有什么分别。但是一个宗教体系如果产生于一个不实在的、杜造的创造体系,而两者结合一起,几乎成为不可分离,在那种情形之下所采取的立场就完全不同。那时候的错误虽然也不是道德上的不好,但是因为它们充满了危害,好象道德上的不好一样。那时候,真理,虽然在另一种情况之下视为与它无关,已经由于变为一种评判的标准而成为一种重要的东西,根据相应的证据来证实或根据相反的证据来否定宗教本身的真实性。从这样的观点来看这个事例,人就有道德上的责任从天体的结构或从创造的任何其它部分来获得关于宗教体系的每一个可能的证据。但是基督教体系的支持者或党徒,对于这件事好象害怕它的结果,所以不断地加以反对,不但排斥科学,并且迫害教授们。如果牛顿或笛卡尔生在早三、四百年以前,而做他们所做过的同样的研究工作,很有可能不等他们研究完毕就已经不在人世。如果富兰克林在同样的时候从云里引出闪电,可能也有被烧死的危险。

    后来的时代把一切谴责放在哥特人和汪达尔人头上;但是基督教体系的党徒,无论他们怎样的不愿相信或不愿承认这件事,但这样一个事实是千真万确的,即愚昧的时代是与基督教体系同时开始的。——在这个时期以前比这个时期以后的许多世纪中,有着更多的知识。至于讲到宗教的知识,那么,正象已经讲过的,基督教的体系只不过是神话的一个变种;而且它所继承的那种神话是古代一神论体系腐朽的产物。①由于科学上有这个长期的间断,而不是由于其它原因,使我们现在不得不透过几百年的一大段空白时期,才能看到那些我们称为古代人的可敬人物。——如果知识的进步,是依据以前积累的知识多寡按比例地进行,那么那个空白时期一定会充满了在知识上各有特长的人物;而我们今天这样羡慕的那些古代人可敬地退入到背景中去了。但是基督教体系把一切都加以毁坏;如果我们置身于十六世纪的开端而通过那个长期的间断回顾到古代,就好象越过一片辽阔的沙漠,没有一棵树来挡住我们的视线,一直望到那一边丰产的山上。

    有一种矛盾简直无法可以相信,就是有些托名于宗教的事情竟然会存在,它们认为研究和思考上帝所创造的宇宙的结构就是不信宗教。但是事实太真确,不容否认。打破这专制愚昧的长链条中的第一环节的事件,以有名的路德的宗教改革最为有力。从那个时候起,虽然不象出于路德或其他号称为改革家的意思,科学开定它兴起和灭亡的情况是不同的。那种神话里的一切神,除了农神以外,都是出于现代的创作。所谓农神的统治是在所谓异教的神话以前的时期,并且可以说是一神论的一种,它只容许信仰一个上帝。

    据说农神让位与他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就是丘辟特(主神)、柏鲁图(冥府之神)、隶泼吞(海神)和茹诺(天后);从此以后,还有几千个神和半神在想象中被创造出来,因此神的名目和圣徒的名目增加得一样快,而宫廷的名目也从此增加起来。

    神学中和宗教中所发生的一切腐化事情,都从容许一种人所称为启示的宗教中产生出来。神话家所假托的启示宗教比较基督徒为多。他们有他们的神谕和僧侣,据说他们在几乎一切事情上都可以接受和传达上帝口授的道。

    从那时起一切腐化的事情,从摩洛克(火神)直到现代的宿命论,以及从异教徒的人身献祭到基督徒的上帝的牺牲,都是从容许所谓启示的宗教中产生出来,防止这一切罪恶和欺骗的最有效办法,就是只承认一种体现于创造的书中的启示,而不承认任何其它的启示,并且认为创造是上帝所做的惟一真实的工作,或永远存在的工作;至于其它一切号称为上帝的道的东西,都是假的和骗人的。——作者

    始复兴起来了,而且宽容大度,本是与科学伴随一起的东西也开始出现。这是宗教改革所做的唯一的公益好事:因为就宗教上的好处来说,倒不如不发生这件事。神话仍旧继续下去;从基督教教皇的衰落之中,又生长出多样的各国的教皇。

    已经这样从事物内在的证据来指出是什么原因产生了学问状况的变化,和由于什么动机而把死的语言的研究来代替科学,我现在,在这个作品的前半部分所提出的应注意的几点之外,要进一步把宇宙的结构所提供的证据跟基督教的宗教体系加以比较或对比。但是,我着手于这一部分的时候,最好是先谈我早期生活中所发生的思想,并且我确信几乎每一个人不免在此一时或彼一时也多少有过这样的思想。我要叙述一下那些思想是什么,并且要加上从这个题目里产生出来的一些别的东西,用序言的方式使整个东西有一个简短的介绍。

    我的父亲是教友派的信徒,我幸运地有一个很好的道德教育,并且积有相当广博的有用知识。我虽然到拉丁语学校去上学①,我不曾学习拉丁文,并非因为我不想学习语言,而是因为教友派反对教授这种语言的书。但是这个没有阻止我熟悉校中所用的一切拉丁文书籍的科目。

    我心中自然的倾向在于科学。我有一点才能,我相信有一点诗才;但是这个我宁加以遏制而不加以鼓励,因为这个将会过度地导入到想象的境界中去。我一有力量的时候,就买了一套地球仪,并且参加了马丁和弗格森的哲学讲座,后来又认识了那个号称皇家学会的皮维思博士,那时他住在教堂里,是一个优越的天文学家。

    我不喜欢所谓政治。在我看来,政治不会比骑马术一词的含义具有更多的意义。所以当我的思想转向政府的事情时,我得形成一种与我在教育中所学到的道德与哲学原理相吻合的自己的体系。我看到或者至少我自以为看到,在美国的事务里有一个极广阔的场面展现在世界面前;并且在我看来,美国人除非改变他们所追求的关于英国政府的计划而宣布独立,他们不但会遭遇许多新的困难,并且闭塞了当时通过他们的力量能为人类提供的前途。

    从这些动机出发,我出版了我的作品叫做,那是我所出版的第一部作品。以我自己来评判,如果不是为了美国的事务,我相信在这个世界里,不论在什么题目上面我永远也不会以一个作家的身份而闻名。我的

    是在1775年年底写成的,到1776年1月1日出版。美国独立就是在那年的月4日宣布的。

    凡是对于人类思想的状态和进步有过研究的人,凭他对自己思想的研究,必然会注意到所谓思想可以很清楚地分成两类;第一类是通过回顾和思维的行为而产生的;第二类是它们自己突然跳到头脑里边来的。我经常守着一条规则,对于那自动的来客,以礼相待,尽力做到仔细审查是不是值得款待它们;而且几乎我所有的一切知识都是从它们那里得到的。至于任何人从学校教育所得到的学问,只能当作一点小资本,作为他以后自己学习的一个开端。——任何一个有学问的人,到后来他自己就是他的老师,理由是:原理和情况具有显然不同的性质,所以不能铭刻在记忆上面;它们在思想的住所里的位置是理解,而且它们从来没有象当它们以概念开始的时候那样的经久。这点引言部分已经说得够了。

    从我能够抱有一个思想并依靠思考来行动的时候开始,我或者怀疑基督教体系的真理,或者把它想成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我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种;但是我记得很清楚,大约在七、八岁的时候,我听过我的一个亲戚的一次讲道,他是教会的一个热心的拥护者,这篇讲道的题目就是所谓“依靠上帝的儿子的死来赎罪”。讲道完毕,我走到花园里去,当我走下花园里的台阶的时候(因为我完全记得那地点),我想起了听到的东西,发生了反抗,我自己想到这样是把全能的上帝的行动说成象一个狂热的人,他不能用别的方法①这学校就是诺福克的底特福学校,现在的顾问官敏盖曾在同一校长任内在这个学校上学。——作者

    来报仇的时候,就杀了他的儿子;我深知一个人做了这样一件事就要被处死刑,所以我不懂他们讲这样的道,究竟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的这个想法,并不是含有那种儿童轻浮的思想;对我来说,这是一种严肃的思考,从我的一种观念产生出来的;我认为上帝太好了,他不会做这样的事,他也是那样全能的,没有必要这样做。到现在我还是有同样的想法;而且我更相信任何一种宗教体系如果其中含有使儿童的心灵受到震惊的东西,不可能是一个真实的体系。

    自称为基督徒的父母们,看起来好象自觉惭愧,不愿把有关他们宗教原理的任何事情告诉他们的儿女。他们有时候在道德上教导他们。并且告诉他们关于他们所称为神的仁慈;在基督教的神话中有五个神——圣父、圣子、圣灵、神和自然女神。但是基督教中圣父把他的儿子弄死或是用人民来弄死他的儿子(因为那故事中明白地这样说)的故事,做父母的不能把它告诉他们的孩子;如果告诉他这样做是为了使人类更幸福与更好,这样就使故事变为更坏,好象人类能依靠谋杀的例子而获得改进;如果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神话,只是说明这故事是不可信的掩饰之词。

    这和直截了当地宣称相信自然神教有何等的不同!真正的自然神教者只有一个上帝;而且他的宗教存在于从上帝的创作中来思索他的能力、智慧和仁慈,并且在一切道德的、科学的和机械的事物方面努力模仿他。

    跟其它一切宗教相比较,在道德上和在仁慈方面最接近于真正的自然神教的,就是教友派所信仰的宗教;但是他们把上帝创造的东西放在他们的体系之外,因此把自己拘束得过分了。我虽然敬重他们的慈爱,但是我禁不住要笑他们的自作聪明,如果在创造的时候,根据他们的爱好来办事,那创造出来的世界将会变成怎样的无声无色!没有一朵花会开出美丽的颜色,也不会让一只鸟唱出它的歌声。

    我现在离开了这些思考来讨论别的事情。自从我掌握了地球仪和太阳系仪①的用途之后,对于空间的无穷和物质的永久可分性有了一个观念,而且对于所谓自然哲学至少获得了一般的知识,于是我开始把那些事情所能提供的外界证据,跟基督教的信仰体系作一比较,或象我以前所说的把它们作一对比。

    虽然在基督教的体系里,没有一条信条直接说明我们所居住的世界就是全部创造出来的有居民的世界。但是从被称为摩西作的关于创世的记载、关于夏娃和苹果的故事以及这个故事的配合部分——上帝的儿子的死中,可以看出它在这方面用了这样一番工夫,而相反的信仰,就是相信上帝曾经创造了多数的世界,至少创造了象我们称为星的那样多的世界,这就会使基督教的信仰体系立刻显得渺小和可笑,而且象空中的羽毛一样在人的头脑中飞散了。这两个信仰不能同时并存于一头脑里面;凡是自以为两者都相信的人,对于任何一个都没有好好地思考过。

    虽然关于多数世界的信仰,对于古代人是熟悉的,但是我们所住的这个①读这本书的人,可能有人不知道什么叫做“太阳系仪”,为供他们的参考,我在这里加一个注释,因为单看名称,并不能了解这样东西的用途。它的名称是从它的发明者而来的。它是一个钟式的机器,具体而微地代表着一个宇宙。在它里面,地球自转并且绕着太阳转,月球绕着地球转,行星绕着太阳转,以太阳为整个体系的中心,它们对于太阳,各有一定的距离,而且它们彼此之间也有一定的距离,它们的大小也各有不同,总之,把它们象真实存在的天体一样表示出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