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会战结束后的某一天晚上,第四方面军所属某军的军部破例举行了一次有两百多人参加的晚宴大会。附近部队将几乎所有枪炮都拉到屋外,天一黑即向天空鸣放,刹那间,红、绿、黄、白的各色曳光弹飞上天空,形成了难得一见的空中奇观。

    晚宴上,连从不说笑的人也张着嘴,哈哈大笑不止。官兵们聊起了抗战中曾遇到过的各种危险经历、奇人奇事,以及未来的个人打算,一直到快要天亮,众人才兴尽散去。

    这一天是8月11日。当天中美苏英四国在接到日本通过中立国发出的乞降照会后,发出复文,表示接受日本的投降建议。

    自芷江会战起,就知道日本要完蛋,但完蛋的速度如此之快,多少还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不管怎样,许多年来的愿望转眼就要变成现实,每个人都为之喜上眉梢,大家见面时,一边握手,一边异口同声地祝贺对方:“我们胜利了!”

    8月15日,第四方面军司令部的军官们正在午餐,附近美军顾问团驻地突然枪声大作。惊异之中一打听,才知道美军从广播里获悉了重大消息:日本天皇裕仁发表广播讲话,正式接受“波茨坦公告”,宣布向盟国无条件投降。

    两个小时后,王耀武也接到了重庆的特急电报,内容基本与之一致。

    军队的首要任务就是受降。根据陆军总部划分的受降区域,第四方面军负责湖南区的受降任务。9月15日,王耀武携工作人员乘飞机飞达长沙,参加湖南区的受降典礼。

    上午十点,第四方面军准时在在岳麓山湖南大学礼堂举行了典礼。参加人员主要是长沙地区中校以上人员及湖南各地的派出代表,共有两三百人。

    日军代表、第二十军司令官坂西一良等一行三人坐在指定座位上。坂西时年五十四岁,两鬓早已斑白,脸上更是早无刚刚上任时的那股倨傲之态。当王耀武步入礼堂时,坂西立即立正脱帽,向这位昔日的对手、如今的获胜者鞠躬敬礼,并呈上了日军表册。随后王耀武宣读受降命令,坂西等人肃立恭听,表示将遵照执行。

    9月20日,第七十四军在衡阳接受日军第六十八师团的投降。第六十八师团长堤三树男中将集合部队恭候点验,所有关于人马、武器、弹药等清册也一一移交第七十四军接收。

    尽管是败军之师,但日军在投降时仍秩序井然。所有官兵都能按阅兵方式整队排列,武器弹药在擦拭干净后涂上油,分类集于队前。收缴人员走到哪里,哪个单位呈交表册,按册收缴。

    举行投降仪式之前,甚至还可以看到日军骑兵操练的情景,他们三五个人一伙,大部分人上身只穿一件肚兜,徒手乘马,或来往奔驰,或向附近小山头爬山。这些骑兵见到受降人员也若无其事,只管自顾自地练习,让大家很是惊奇。

    另外一个给受降人员留下较深印象的,是日军对马匹的爱护。受降时,那些东洋马全都洗刷得干干净净,马的笼头一侧还挂有铜牌,分别刻着乘员和调教员的名字。

    日本国土面积并不大,近代以前在国际的实力排名也落后于中国,然而居然能后来居上,不仅跃升为世界强国,而且差一点让中国跌入亡国的命运,其背后的原因确实值得深思。

    受降任务结束后,第七十四军先是就地驻防衡阳,尔后又或步行或空运,分批前往南京地区受降。那些曾经多次与第七十四军打过交手仗的日军师团,如第三师团、第四十师团、第三十四师团等部,都乖乖地在“辉煌军”面前低下了头。

    完成了这些任务,第七十四军即奉令担任南京的守备,部队驻扎于南京郊外的孝陵卫,因此被称为“御林军”。全面抗战爆发初期,驻守孝陵卫的“御林军”是教导总队,在南京保卫战中,这支著名的王牌部队以悲壮的方式走下了历史舞台。此后的很多年里,第七十四军也多次面临类似险境,幸运的是,他们把“虎部队”和中国第一精锐部队的声名一直保持到了抗战胜利结束。

    几个月后,第七十四军的人事进行调整,原军长施中诚外调,早已完成陆军大学课程的副军长张灵甫升任军长兼首都警备司令。这时候张灵甫和他的部下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是南京城西的赛虹桥。南京保卫战末期,第五十一师三〇二团一营的残余官兵留下殿后,全营在营长徐景明的率领下孤军奋战,全部在赛虹桥阵地光荣殉国。

    某日,张灵甫和周志道专程乘车来到了赛虹桥。作为第七十四军也是第五十一师的老人,他们在桥边深情地缅怀起牺牲于抗战中的袍泽,追忆往事,两人不胜感慨唏嘘。

    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到底会以怎样的面目到来,谁能够真正了解和预计得到呢?人们所知道的只是,不管时光的暴雨如何冲刷,一个曾为民族生存而浴血奋战并立下过盖世奇功的英雄部队,都不应该被这个民族所遗忘。

    请记住它的名字:虎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