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夕颜只是含笑没有说话,苏雨嫣抿着胭脂点染过的柔唇,露出害怕不安的神色,怯怯开口:“嫣儿只是跟姐姐开玩笑而已,姐姐切莫生气。”
苏夕颜唇边的笑意又深了一分,也不知苏雨嫣的眼睛是如何长得,自己给她三分颜面带着笑容,她也能睁眼说自己是在生气。
尚书夫人看苏雨嫣怯弱不安,如同小白兔一般往她身边躲,心里暗暗觉得苏家大小姐。估计是个嚣张轻狂的,竟将自己的妹妹吓成了这样。当她的面,还算温和知礼,但看苏家二小姐的反应,估计平日里对自己的庶出妹妹并不好。
眼前这位尚书夫人出生在名门世家,又是一品诰命夫人,对家风格外看中。最不耻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贵女小姐。
她忍不住为苏雨嫣出声道:“二小姐性子娇怯,以后可要胆子放大一些,免得被人欺负。”
站在她们面前的苏夕颜听后,心里冷笑不止,苏雨嫣性子还娇怯?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苏雨嫣扬起柔唇,娇怯一笑,像是听不懂尚书夫人的画外音一般,“嫡姐对我极好,别人才不会欺负我……”
但她望向苏夕颜的目光,格外幽暗莫测,意味深长……
尚书夫人将姐妹两个人的互动看在眼中,越发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有意让苏雨嫣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苏雨嫣又故意提起及笄礼司者的事情,“姐姐,原本尚书夫人要为你插笄的,也怪嫣儿不好。嫣儿体弱,郡主便让尚书夫人为我插笄,也是想让我沾一沾尚书夫人身上的贵气。但姐姐身为嫡女。而嫣儿只是庶女……嫣儿也知自己对不起姐姐。”
苏夕颜望着尚书夫人身边,娇柔温婉,又满脸自责的苏雨嫣,唇边笑意一直未停。她还不知原来是这个原因,是苏雨嫣体弱,想要沾一沾一品诰命夫人身上的贵气?不是因为她成了残废怕嫁不出去,死皮赖脸要逼郡主帮她抬身价。
肯定尚书夫人心里也觉得奇怪,但苏雨嫣这样一说,尚书夫人也就会信以为真。对“体弱”的苏雨嫣越发怜悯上心。
苏夕颜当面没法揭穿这对母女的谎话,但实在听不了苏雨嫣睁着眼睛说瞎话,“妹妹确实体弱,不仅多病,还犯了流年,多灾。我看妹妹只沾一沾尚书夫人身上的贵气还不够,要多行善积德,进香拜佛才有用。”
老天爷恐怕也看不下这对母女的所作所为,才给了自己重生的机会。
苏雨嫣身子微颤,连尚书夫人都感觉到了。尚书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轻拍苏雨嫣的手背安抚她,对苏夕颜道:“苏家大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看二小姐只是好心而已,怕你心怀芥蒂,没有别的意思。”
怕她心怀芥蒂?还是想坏了她的名声?苏夕颜也不辩驳,只是微微点头,顺从地应道:“尚书夫人教训得是。”
望着苏夕颜吃瘪。苏雨嫣心中别提有多舒畅。
注意到苏雨嫣眼梢流泻出得意的光芒,苏夕颜上前一步,像是亲近一般,抓住苏雨嫣的手,满脸笑意:“我与妹妹向来要好。刚才说得也只是打趣的话。妹妹难道没有听出来?”
苏雨嫣被她抓得难受,浑身都僵硬不舒服,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没想到一下子将手套拽了下来,露出她受过拶刑扭曲畸形的手指。
猛不丁望到苏雨嫣丑陋的手指,尚书夫人吃了一惊,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睁大了。
心中思忖原来苏家二小姐有暗疾,难怪说要沾她身上的贵气呢!这手指是不是天生下来就如此?真是可惜了她这张清美空灵的脸。
但很快尚书夫人就觉得不对,手指歪扭成那样,不像是天生的残缺。她也时常出入皇宫。见过受罚的宫人手指也是这样。
难道苏家二小姐受过刑罚?那怎么还可能请自己过来为她插笄司礼?尚书夫人还想再看一眼,苏雨嫣花容微变,急急拿过手套,重新戴了起来。
尚书夫人心中疑惑,也不好再让苏家二小姐脱下手套给她看个清楚。
苏雨嫣正用冷怨的目光瞪着苏夕颜,画心堂中的小玉就踏入了花苑,她给尚书夫人和二小姐行了礼,才对苏夕颜说道:“大小姐,央老夫人和舅母都来了!”
苏夕颜听见后,呆了一会才回过神。“外祖母怎么会来?她们不是都应该在江南央家吗?”
小玉难得见大小姐这样惊喜的表情,也跟着笑了起来,“今年是表少爷在国子监进学最后一年,明年便可以通过举荐入朝为官了。这几日天气还算晴好,央老太太与舅母便乘马车亲自将表少爷送来了鸿城。大小姐生辰与国子监进学时间相近,她们正好能赶来苏家为小姐庆生。老夫人与舅母已经在画心堂中候着了。”
“央家?可是江淮的央家?”尚书夫人诧异问道,变了脸色。
央将军的威名,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么多年镇守边关,让辽军不敢来犯。央大将军极受皇上器重,可谓是肱骨之臣!
小玉点头,大小姐的事情她早向徐妈妈打听过,都知道。
“自然是江淮的央家。”她向尚书夫人说完之后,又向苏夕颜提起了央染辰的事情,“表少爷先去了国子监。今日国子监中有监酒礼,少爷又是太学的得意门生。恐怕要等下午才能赶来参加小姐的及笄礼。”
尚书夫人对苏家的事情并不清楚,只是盛了郡主的情,才来为苏家二小姐司礼。
陈姨太与苏雨嫣两个人与她吹捧了半天,竟没有告诉她大小姐的母族竟是江淮央家。她在江南调理身子的时候,也得了央家不少照顾。
要是她早知道苏家大小姐是央家的人,方才也不会是那样的态度!
苏夕颜惊喜过后,对苏雨嫣道:“我们俩姐妹同一日及笄,想必外祖母与舅母都准备了不少礼物,你与我一同过去吧!”
前世,央家并没有来人。也亏这世她去央家走动了一回,外祖母才心心念念记着她,要来参加她的及笄礼。
苏雨嫣的脸彻底垮了,她不想从苏夕颜的脸上看到如此灿烂炫目的笑容。这般得意的笑容。她从来都不会有!
都怪她的娘亲没有用,假如她才是从央氏肚子里托生的嫡女该有多好!不仅身份尊贵,就连母族说出来都这样的有面子!
苏夕颜懒得去在意苏雨嫣脸上晦暗的神色,向尚书夫人也行了行礼,“如果夫人愿意。可以与我们同去!”
尚书夫人自然满心愿意,她在江南调养身子这么久,还未去央家叨扰拜谢过。央家高府门第,一般人就算有拜帖也得等,等央家主子有了空闲。才会接见。
苏夕颜不清楚央家在江南一片的势力到底有多大,尚书夫人却心如明镜。央家老爷有戎马之功,几房兄弟子嗣都是人中龙凤。
江南的钱庄票号,都由央家垄断。手下的田庄商号,更是不计其数。苏家老爷当年能成为富贾,全赖央家赏了他一杯羹。
别的不提,光是江淮这一条江线上的船运就能有过万的银子入账。
陈姨太同样花容泛青,却没有胆阻止尚书夫人去见杨家人,只能一路像跟屁虫一样跟着。生怕尚书夫人会被央家人说动,不肯再为她的女儿插笄。
刚到了画心堂,就能感觉到里面的氛围不一样。徐妈妈早在抄手游廊中等候,神色格外恭肃。
苏锦昭知道外祖母过来,很早就从凤桐院过来陪着她,祖孙两个许久未见。有不尽的话要说。
尚书夫人望着画心堂中一路排开的丫鬟管事,各个垂眉观心,半点声音都没有,无比的恭敬。这样的排场尚书府都不曾有。
她忍不住问道:“这些人都是伺候大小姐的吗?”
小玉笑着摇头:“是央家老夫人带来的丫鬟下人。”
尚书夫人忍不住盯着她们细看,叹道:“央家出来的就连下人都非比寻常!”
进了厢房后。苏夕颜望着自己的外祖母,眼眶再次一热,跪下就要行大礼,嘴里更是唤道:“外祖母,舅母……颜儿没想到今日能在苏家看见你们。”
外祖母腿脚不便,身边穿着云雁对襟华服的舅母在苏夕颜跪下之前,就伸手扶住了她,将描金的红封子塞入苏夕颜的手中,“都是自家人,不必行此大礼。没能在年尾的时候赶来。但这压岁钱可不能少了我家外甥女。”
封子里面装得都是江南钱庄的票号,五千两之多,随便苏夕颜什么时候去兑都行。
陈姨太母女两个缩头缩脑地站在旁边,无意间瞥见从红封口露出的银票宝钞,厚厚的一叠。让母女两个看直了眼睛。
尚书夫人见怪不怪,但一出手就是这么多银票,也确实少见。不过央家家大业大,这些钱也给得起!
陈姨太推了自己的女儿一把,示意她也上去给央家人磕头。讨点赏钱。
苏雨嫣扭捏着不肯,只顾望着自己身前雪白的狐裘毛。她与央家又无关系,跑去磕头,不是送过去让央家人瞧不起吗?
这件雪白的狐裘,还是她娘亲压箱子的宝贝。用一千多两银子买下的,往日她们母女两个都舍不得穿。现在看看,根本不值一提。
苏夕颜拿到的压岁钱,就能买下好几件这样顶尖的狐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