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侯府,寿安院。
老夫人皱着眉头坐在矮榻上,接过唐嬷嬷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可精神却是比之前好了一些。
“你说这大儿媳怎么会忽然情绪波动这么大,是不是又和上次一样听到什么刺激她的消息了?”
可她想了许多次,也没有想起这段时间府里发生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事。难道真是这怀孕的人,情绪变化无常?
可这大儿媳向来是个沉稳的,怎么可能会如此?这孩子也是她盼来的,定是不会如此的。
“老夫人您放心吧,大夫人不会有事的。太医也说了孩子很健康,没有动胎气的迹象。只是大夫人的心情要开朗一些,再这样怕会影响到孩子。”
唐嬷嬷从家里回来,心情正好着。知道府里发生了事,这好心情也消散了不少。可还是尽量挑些好听的说,来缓解自己主子郁闷的心情。毕竟这嫡孙可是主子的一块心病,盼了这么多年了。
大房如今有爵位,每个儿子承爵这爵位以后就要收回去。要么就要从二房三房那里挑出一个过继,虽然兄弟三人不会说什么,可孩子们都大了,难免会生出旁的心思。若是这样,那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我知道这大儿媳也是个好的。让鱼儿去陪她聊聊也许能开解她的情绪。”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如今能让大儿媳心绪平和的恐怕就只有鱼儿那丫头了。
“老奴也如此觉得,大夫人向来最听的就是大小姐的话。有她陪着夫人,想来夫人很快就能缓过来这情绪。”
唐嬷嬷闻言连忙附和,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老夫人,苏姨娘和姑奶奶来给您请安了。”
内室的帘子被掀开,安宁快步走了进来。给老夫人行了礼。恭恭敬敬的开口道。
“让她们在外间候着,我这就出去。”老夫人闻言皱了皱眉头,这苏姨娘怎么过来了。不过也没有多想,挥挥手让安宁退了下去。
安宁退出内室,笑眯眯的看着杜秦楚和苏姨娘。不卑不亢,福了福身子规矩极为的好让人挑不出任何的错处。
“姑奶奶和苏姨娘稍等片刻,老夫人马上出来。”
说完给站在一边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几个小丫鬟立刻上前为两人倒了茶后又退到了一边。安宁则是退到外间的雕花矮榻边,眼观鼻关心的站在那里不说话。
苏姨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状似不经意的看向杜秦楚。
“姑奶奶在府里住的可还习惯?”
“还好,姑姑安排伺候的人都很规矩。没有什么不听话的,倒是让人感觉很温馨。”杜秦楚放下手中的茶盏,脸上是一贯温和的微笑望着和自己搭话的苏姨娘。
她知道这苏姨娘可是一心想要除掉大夫人,然后好坐上那个位置。只是却是个蠢的。也不想想即便大夫人不在了,也轮不到她一个姨娘坐上主母的位置。恐怕到时候,会再娶一个续弦。
不过蠢归蠢了点,到是生了一个聪明的女儿。若是交好,到是可以利用一番。在这个府里,还是需要同盟的。一个能让自己掌控的同盟,没什么比这再好了。
“呵呵。姑奶奶住的舒心就好。只是这府里大夫人出了事,就怕会因此对姑奶奶您有所忽略。”
苏姨娘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盏无意间的说了一句。
杜秦楚微微挑了挑眉,她也听说这大夫人昨晚上忽然跟魔怔了一样。情绪十分的激动,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想到这,她不禁抬起头看了一眼一脸担忧的苏姨娘。她特意在自己面前提起此事,难道是怀疑自己了?
“大表嫂的事我也听到一些,只是想着现在那边肯定很忙。也没时间理会我,我就先不过去添乱了。等大表嫂身体好一些,我再亲自过去拜访。”
她来侯府,几乎府里的人她都已经看到了。只有怀了身孕的大夫人,她还没有见过。
苏姨娘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老夫人的声音给打断了。
老夫人在唐嬷嬷的搀扶下,从内室走了出来。正好听到了杜秦楚的话,对她的明事理感觉很欣慰。
“楚儿说的没错,你大表嫂那边此时一团乱。你过去也没人能顾及到你,到不如等她身体好了你再过去看她也不迟。”
唐嬷嬷扶着老夫人坐到矮榻上,接过安宁递过来的软枕放到了她的身后。
“楚儿给姑姑请安。”
“妾给老夫人请安。”
苏姨娘和杜秦楚站起身,都恭恭敬敬的给老夫人行礼请安。
“起来吧,大夫人那边你们都不用过去了。”老夫人说完看了一眼苏姨娘,缓缓的开口道:“苏姨娘,既然来了就留下来用早膳吧。”
听到老夫人的话,屋子里的人都是一愣。她们一直伺候在老夫人的身边,同样也是心腹。都知道老夫人心里如今是多么不喜苏姨娘母女,可今儿竟然留下苏姨娘用早饭?
“唐嬷嬷,摆早膳吧。”
不管众人心中所想,老夫人淡淡的吩咐道。
苏姨娘更是有些受宠若惊,不过也只是惊诧了一瞬。立刻露出了笑容。欣喜的开口道。
“妾有多久没有陪老夫人用过早饭了,现在想想都觉得好遥远了。”
刚嫁进来时,老夫人还是挺喜欢苏姨娘的。觉得她是个懂事的,不争不抢很安分。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变了。
不过那个时候苏姨娘对自己也是十分孝顺的,想到过去的事。老夫人的面容柔和了几分,看向苏姨娘的目光也温和了不少。
“行了。你若是一直如从前一样。那么所有的一切,也都和从前一样。”
苏姨娘闻言立刻叹了一口气,态度十分的诚恳带着几分悔意:“是妾猪油蒙了心,做了那么多的错事。让老夫人对妾失望了,以后妾在不会那样了。”
说着拿着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似乎已经悔改了一般。
老夫人淡淡的看了一眼苏姨娘,只是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长的道:“希望你好自为之,真的是真心悔改。别走到最后的时候,连条后路都没有了。”
“是,妾一定谨记老夫人的教导。”苏姨娘一脸的谦卑,低声的应道。
“嗯,用饭吧。”
老夫人应了一声,此时正好早饭已经都摆好了。唐嬷嬷扶着她走到饭桌前坐下,然后盛了一碗白粥放到了她的面前。
老夫人脸上露出了笑容,拉着杜秦楚的手坐到自己的身边。
“在这里就和自己家里一样,有什么需要直接和唐嬷嬷说就行。”
“姑姑已经安排的很仔细了,楚儿没有什么再需要的了。”杜秦楚摇了摇头,夹了老妇人最喜欢吃的菜放到了她的碟子里面。
苏姨娘看着两人的互动,完全将她排斥在外。心里立马有些赌,不过她却没有表露出来。如同空气一般,安静的坐在那里用早饭。
老夫人用眼角余光观察了一会苏姨娘。见她似乎改了一些才收回目光。
一顿饭下来,气氛还是不错的。可能是有杜秦楚陪着,老夫人的胃口也好了起来。平日里只能吃一碗,今日竟然多吃了一碗。
用了早饭,老夫人说乏了让两人都离开了。
老夫人将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了唐嬷嬷伺候。她端起唐嬷嬷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
“你说这苏姨娘今儿是真的悔改了。还是做给我看的?”
“不管苏姨娘是真的悔改还是假的,时间长了老夫人自然就能看出来。现在苏姨娘安分下来,也是好事。”
唐嬷嬷闻言笑了笑,她跟着老夫人的时间最长。有些话别人不敢说,她到是能说几句。
老夫人点点头,这苏姨娘是真心还是假意时间可以证明。
“对了,大儿媳那边你让人开了我的小库房。取一些补品送过去。让她们好好的照顾着。多劝劝,就是孕妇也不能如此的任性。”
“是,老夫人。”
唐嬷嬷拿了库房的钥匙,转身离开了主屋。
......
苏姨娘从老夫人的主屋出来,看向走在自己身边的杜秦楚。眸子微微一转,忽然开口道。
“姑奶奶从来就一直待在老夫人的院子,今儿天气不错不如妾陪姑奶奶去后面的花园转转?”
杜秦楚闻言微微一愣。随后目光落到了苏姨娘的身上带着几分探究。不过既然对方抛出了橄榄枝,她自然也不会拒绝。
“好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从来到府里,还没有逛过呢。不如今儿就让苏姨娘带我好好的转转,说说府里的事。免得我不小心犯了什么禁忌,热大家不高兴。”
苏姨娘闻言立马露出了笑容,很是自然的来到杜秦楚的身边笑眯眯的道。
“能帮到姑奶奶是妾的荣幸。老夫人如此疼爱姑奶奶。以后妾还要靠您,在老夫人面前多美言几句呢。”
杜秦楚勾了勾嘴角微微一笑,没有搭话。不过却是和苏姨娘并肩而行,出了老夫人的寿安院。
秋欣院
唐子鱼好不容易将情绪激动的母亲安抚好,就看到锦冬匆匆忙忙从外面跑了进来。她怕惊动刚闭上眼睛的母亲,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轻手轻脚的站起身,拉着锦冬去了外间。
“怎么了?”
“刚有丫鬟看到,姑奶奶和苏姨娘两人亲亲热热的去了后花园。今儿老夫人还留苏姨娘在她那用了早饭,好像气氛还不错。”
锦冬得到消息的时候可是惊讶极了,老夫人不喜欢苏姨娘她们可是都知道的。今儿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好像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
唐子鱼闻言挑了挑眉梢,这苏姨娘这么快就要拉杜秦楚到她那边了?
呵呵这两人若是结盟,还真是不好对付。不过恐怕这苏姨娘不是杜秦楚的对手,和她结盟只有被当枪使的命。
“小姐。您都一点不着急吗?之前只有一个苏姨娘就弄出了这么多的事,现在再加上一个受老夫人宠爱的姑奶奶。这后院恐怕再难消停了,指不定又出什么事了。”
锦冬见自家小姐似乎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着急的开口道。她瞧着这次夫人的事,说不定就有两人的手笔在里面呢。
唐子鱼看着锦冬那有些气呼呼的样子,扯了扯嘴角。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眯眯的道。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她们折腾出大事的。”
她朝着屋子望了一眼,转头吩咐锦冬:“你去准备一些吃的,中午我亲自做饭给母亲吃。”
锦冬点点头,她刚要转身离开就看到唐嬷嬷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老奴给大小姐请安。”唐嬷嬷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唐嬷嬷快起来,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唐子鱼连忙伸手将人给扶了起来,然后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盒子疑惑的问道。
“老夫人听说夫人的事,让老奴那些补品过来。也让老奴传话,夫人如今怀着身孕都劝说着些别伤了身子。”
唐子鱼闻言立刻明白了,这是祖母对母亲有些不满了。觉得母亲怀着孕,性子就拧了起来。她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是带着笑容。
“让祖母劳心了,唐嬷嬷回去告诉祖母。鱼儿会劝着母亲的,定不会让她再如此了。”
“有小姐这句话老奴就放心了,跟小姐说句实话吧。看着老夫人和大夫人的关系如今缓和了不少。老奴心里十分的开心。可不能再因为这事,让老夫人和大夫人再生了嫌隙让有些人趁机而入。”
唐嬷嬷眼中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目光灼灼的望着唐子鱼。
唐子鱼微微一愣,不过随后却是露出了然的笑容。看来眼前这唐嬷嬷是个聪明人,她对杜秦楚也是十分的不喜呢。
“唐嬷嬷的话鱼儿记住了。”
唐嬷嬷点点头,再没有说什么:“那老奴就先回去了。”
唐子鱼让锦冬将唐嬷嬷送了出去,然后自己则坐在了外间的矮榻上小憩。
她单手住着头。半阖着眼睛。思绪却是渐渐的飘远,思索着老夫人留下苏姨娘用早饭的用意。可想了多次,她也没有想到祖母的用意。
反正她是不相信祖母会无缘无故的留下苏姨娘用早饭,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事。
至于锦冬担心的苏姨娘和杜秦楚结盟,会对她们不利的事。她到是不那么担心,这两人对彼此都不是很相信。这种结盟是最薄弱的,若是利用好了的话却是对她有利的。
锦冬从外面进来,就看到自家主子闭着眼睛靠在矮榻的软枕上。她轻手轻脚的拿起一旁的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然后转身又走了出去,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等唐子鱼醒过来的时候,外间只剩下她一人了。她看了一眼盖在自己身上的披风,扯了扯嘴角。揉了揉眼睛,从矮榻上站起身。
朝着内室走去,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见自己的母亲还在睡。放下帘子走了出去。
推开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让她的精神也为之一振。整个人从刚睡醒的惺忪之中,彻底的清醒过来。
锦冬从小厨房出来,就看到自家小姐站在门口。她立刻走上前,开口道。
“小姐,您醒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奴婢正准备去叫你呢。”
唐子鱼闻言,带着锦冬朝着小厨房走去:“嗯,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去外面守着吧,另外让郑嬷嬷进去将母亲叫醒精神精神用午饭了。”
锦冬点点头,立刻小跑的离开了厨房。
唐子鱼做完了午饭,让人将饭菜都端进了屋子里。掀开内室的帘子,看到沈秋荷靠在软枕上。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情绪却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
她知道是自己之前和她说的话起了作用,脸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快步走了上前,扶着她的手臂声音软软的开口道。
“母亲,女儿亲自给你做的午饭。都是您喜欢吃的,咱们一起吃吧。”说完她微微嘟起小嘴,有些郁闷的开口道:“女儿都好久没有陪母亲一起用过饭了。”
沈秋荷的情绪如今已经好了很多,看着已经出落的越发的可人的女儿。心里软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都要嫁人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唐子鱼抿唇一笑,扶着沈秋荷到桌子前坐下。然后挥挥手,吩咐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
众人闻言看向沈秋荷,见她点头才陆陆续续的都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两人,唐子鱼亲自为她布菜。两人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气氛却是十分的融洽温馨。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沈秋荷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坐在身边可爱甜美的女儿,叹了一口气。
“你将所有人都支开,恐怕是有事要和母亲说吧。或者是说,你是有事要问母亲。”
唐子鱼放下手中的筷子,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她的母亲漂亮聪慧,是她心中最在乎的人。她自然是希望母亲幸福,一辈子安康。所以有些事,她必须解决了。
“母亲,为何你一听到杜秦楚的名字就如此的激动?我想知道原因,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的解开你的心结。就算不为自己,母亲也要为弟弟想想。你怀孕情绪激动,对弟弟很不好。”
为母则强,她相信听了这话母亲一定会同自己说出原因的。
沈秋荷闻言微微垂下头,遮挡住了她眼中的情绪。她的手抚上她鼓起的肚子上。温柔的抚摸了几下。
唐子鱼也不着急,并没有逼着她询问。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将手放在了沈秋荷的肚子上。似乎是感受到了她与沈秋荷之间的情绪,两人明显的感觉到他们的手被踢了一下。
“母亲,弟弟踢我了。”
沈秋荷心神一震,眼中越发的柔和了起来。她温柔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了一口气开口道。
“既然你想知道。那母亲就告诉你。”
唐子鱼闻言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点点头:“只要母亲肯说就好。”
唐子鱼扶着沈秋荷靠在软枕上,自己则坐在了她的身边。等着她告诉自己原因。
沈秋荷望向窗外清澈的天空,思绪似乎飘远了一般。良久后,才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
“杜秦楚是你祖母最疼爱的侄女,其实当初你祖母是想要将她嫁给你父亲的。只是一些原因,杜秦楚被嫁的很远。你父亲和杜秦楚从小就玩在一起,感情十分的好。他们......”
唐子鱼闻言眼睛瞪大,心里十分的震惊。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她看父亲对杜秦楚似乎并不熟悉。好像也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样,怎么可能会有母亲说的那样的事。
“母亲,你是不是想多了。我看父亲似乎和她并不熟悉,好像第一次见到一样。”
沈秋荷闻言扯了扯嘴角,手指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抿着唇瓣,过来很久才开口道。
“那是因为你父亲在她被送走后生了一场病,醒来后就忘记了过去的事。”
唐子鱼闻言一愣,随后立刻明白了母亲心中症结所在。她是认为父亲心中喜欢的是杜秦楚,是因为忘记了从前的事才和自己在一起的。
可唐子鱼却不这么认为,父亲看母亲的眼神是做不了假的。那样的灼热,眼中只有母亲一人。
“母亲,你觉得父亲对你的感情时假的吗?你们这么多年的相处,你感觉不到吗?也许父亲曾经是喜欢过姑姑,可这么些年来是你和父亲朝夕相处。你们之间的感情,是没有人能替代的。即便是父亲曾经喜欢过的人,也是一样的。”
唐子鱼握住沈秋荷的手,柔声的开口道。这简直就是一个狗血剧,新欢旧爱么?
父亲是失忆,那杜秦楚呢?她回来又要做什么,难道是想和父亲重新在一起。那么祖母呢?她又是如何想的,毕竟她很看好杜秦楚。
如果祖母真的要将杜秦楚嫁给父亲,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她并不想出现这样的状况,希望不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