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微凉。
福建、江南西路、荆湖北路各地衙门都早已竖起宋朝的国旗。
元朝势力除去那些躲在冰山下的,都撤回到了两浙东路或者是淮南西路、京西南路去。
张珏率着苏泉荡、张红伟等将,终究没等到赵洞庭回到雷州,就带着十万大军赶往荆湖北路南端末梢而去。
那里接壤广南西路和夔州路,却是个能西挡蜀中入荆湖北、西南挡大理入广南西的兵家要地。
这事,是赵洞庭在得知元朝要彻底让出福建路、江南西路、荆湖北路等路以后就定下的。
宋元议和,还会想着法要占宋朝便宜的,也就只有蜀中、大理那些人了。
赵洞庭见惯他们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的把戏,岂会再给他们机会?
如果不是朝中压力实在太大,他甚至恨不得要让张珏率军和西夏军再攻夔州就好。
眼下的朝廷不堪重负,极需要休养生息,却也只能利用西夏军了。
转眼到冬至。
蒲家现任家主蒲立信暴毙家中,被刺客刺杀身亡,到头来都没能查出刺客是谁。
蒲家由此终究难免分崩离析的下场。
蒲夫人虽然颇具城府,但终究是女流,又年岁颇大,不足以让得蒲家下面那些人继续老老实实仰仗蒲家鼻息。
虽然蒲家仍旧有着诺大产业支撑,在福建尚且富可敌国,但在官面上的根基却是以回天乏力的趋势迅速瓦解着。
雷州。
赵洞庭十余艘大船终于在依稀薄雾中接近雷州海港。
有火光在雷州海港那最高最尖的建筑上闪烁,然后通过铜镜和聚焦镜投射出光芒,照到海面上极远处。
看造型,倒是颇似古代西方的建筑。
这瞭望塔,当然是出自赵洞庭的手笔。他极是重视海外贸易,是以港口种种事宜都曾亲自参与谋划。
现在雷州海港,可不再是以往那般要死不活气象,原本的茅草棚都不见了,立起许多楼阁。海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朝廷二月末离开雷州的官船远洋队虽然还未回来,但雷州已经和流求、麻逸、越李朝、占婆国等海航路线并不太远的国度达成贸易往来。每日间雷州都会有无数的商船出海,满载雷州的茶叶、瓷器、布匹、海盐等等,前往流求等地。
这些,都是在海外备受当地人哄抢的东西。尤其精致的瓷器、布匹等等,更是备受那些当地贵族追捧。
而这些东西,换回来的往往是金银玉器等等值钱的东西。
当时在朝廷号召下一头扎入海运的那些商贩们一个个赚得可谓是盆满钵满,让人艳羡不已。
而宋朝廷,也因此而得到不少金银财物。这些,都是实打实的收入。
朝廷的官船队更是博得海外那些人的信任,隶属朝廷的大宋海航公司生意做得比那个私家船队都大。
然后,宋朝廷又以赚得的这些金银财物去购买越李朝等地的粮食。
说得不好听些,这几乎是空手套白狼的手段。而这主意,怕是谁也不知道,正是出自大宋皇帝赵洞庭的脑袋。
赵洞庭十余艘战船入港,并未在港口掀起什么波澜。
港口上做活的那些苦力们对此已是习以为常,只以为是官船队回来了。
海上有海盗,注重航运的朝廷哪个月没有战船出去剿匪?
要说,还是现在过的日子才真算他娘的真正舒坦日子。
有饭吃,有衣穿。
有时候还能用上那些来自其余国度的东西,甚至还能买到来到异域大屁股会生养又会伺候人的娘们。
家家户户的生活都在以看得到的速度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碰着过节,也能买上几斤猪肉。
这都是朝廷的功劳。
这都是皇上的恩赐。
以前还是革离君革老匹夫掌管雷州的时候,赋税重得吓人,官府又不作为,
哪有这样的舒坦日子过?
于是乎,等到赵洞庭十余艘战船进港时,有港口上的人向着战船热情洋溢地挥手,个个脸上都带着真诚的笑容。
赵洞庭背负双手立城头,看着港口上的百姓们个个这样,微愣,有些不解。
他回雷州的消息,按理说没有传扬出去才是。他根本没有派船先行到雷州禀报,这时候应该连陆秀夫等人都没收到消息。
船队在港口停靠。
赵洞庭和许夫人、熊野等人下船。
飞天军士卒们亦是从船上跑下来,纷纷跑到港口地上列队站着。
但还未站稳,却是有穿着富绅模样的人带着不少在港口做活的工人们上来,手里端着茶水,“诸位将军们都累了吧?”
众飞天军士卒都是愣住,看着那些工人们抬着的大水缸,伸手去拿里面瓢不好。不拿,似乎也不妥。
赵洞庭眼中露出惊讶之色,走过去,问道:“诸位这是为何?”
为首富绅看着赵洞庭穿着华丽非凡,只以为也是将军,揖礼笑道:“诸位将军为我们雷州百姓清缴海盗,我们只能献上些许茶水聊表谢意,还请将军下令让士卒们都饮茶吧!”
赵洞庭这才恍然。
岳鹏在雷州清缴海盗的事情,他倒是知道的。
他轻笑道:“诸位大人误会了,我们并不是清缴海盗的兵马。我们这才刚刚从福建返回来呢!”
一众富绅都露出惊色,有人问道:“敢问将军,听闻元朝向我们乞和,甘愿让出福建等路,是真是假?”
赵洞庭轻轻点头道:“当然是真,要不然我们怎么会这么快就赶回来。”
富绅们露出笑容,“真正是天佑朝廷啊!”
有人曾经就事福建之人,突然向着海康方向跪倒:“叩谢皇上,叩谢朝廷啊……”
为首富绅则是道:“诸位将军虽不是去缴海盗的,但都是为我们大宋出力。这口茶,当饮。”
“哈哈!”
赵洞庭朗笑一声,“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
然后对飞天军们下令道:“稍作休息,莫要辜负了乡亲们的好意。”
他自己却是和这些富绅们攀谈上了,“诸位都是在这港口做贸易的?”
几个富绅都是点头。
要不是做航海生意,他们显然也不会常常呆在这港口。
赵洞庭又问:“现在航海贸易如何?可还好做?”
有富绅喜滋滋地点头,“好做,好做得很咧!那些个外国人,都将我们的瓷器、布匹、香料等等当成最好的上等货。我听说,咱们的东西到了外国,那是只有外国贵族才有资格享用的东西。就说那流求的国主,听说他见到我们大宋的瓷器以后,将他宫殿里以前的那些金银器物全都给扔了,全部换上了我们生产的瓷器。”
“还有这事?”
赵洞庭故作惊讶,然后笑道:“那看样子流求国主还很识货嘛!”
一众富绅便都跟着笑。
只是这笑,却也是发自肺腑。
人逢喜事精神爽,蒸蒸日上,也是同样如此。
他们中间有人以前不过在雷州做些小买卖,兢兢业业,但做海运不过数月,就发了家。
这就是踩在浪潮上的好处。
可以预料,以后海航也不会再向现在这样一本万利。但无疑,这些最先扎入海航贸易的人,都会成为第一拨吃蛋糕的人。
在港口,赵洞庭足足呆了两个时辰,和富绅们攀谈许久,然后又带着许夫人等人到处观看。
港口到处都是新建的房屋,虽满头大汗,却是连连主动和赵洞庭等人打招呼的工人。
看到后来,他脸上的笑容便也止不住。
先富带动后富,现在来看,距离第一拨人先富,已经是不远了。
雷州经济的成功,也让他看到大宋欣欣向荣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