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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钟一响,百官觐见。谨身殿里,弘治皇帝高坐,朱厚照乖乖的跪坐在一旁,显得有些焦虑和不安。等到百官行了礼,弘治皇帝面无表情的只道了一声平身。声音落下之后,殿中却是死一般的沉寂。似乎弘治皇帝也意识到今日的不同寻常,不过他摆出了超然的态度。刘健扫视了殿中一眼,才徐徐出殿道:“今日朝议……”“陛下,臣有事要奏。”还不等刘健把话说话,礼部给事中刘安就站了出来。刘安大义凛然的样子,在他来之前,他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奏何事?”弘治皇帝瞪了朱厚照一眼,意思是,看着吧,这就是你胡闹的下场。朱厚照便把头低垂了下去,一副乖巧的模样。刘安振振有词地道:“陛下,臣首先要弹劾的是新建伯……方继藩……”“……”什么?不对啊……方继藩原以为,这些吃饱了就爱找人茬的家伙,第一个弹劾的该是谢迁才对。毕竟那是你们纯洁队伍里出来的叛徒啊。你们嫉恶如仇,这冤有头债有主,犯事的是太子,背叛了你们的乃是内阁大学士谢公,怎的最后,我方继藩竟是首当其冲了?还有天理吗?方继藩毫不犹豫的出班,这等事,是决不能惯着的,敢情你们思来想去,觉得太子是未来的天子,不好惹;谢公乃内阁大学士,似乎还得到了刘健、李东阳的支持,也不好惹!于是你们就认怂了,便觉得只有我方继藩好惹,是吧?方继藩道:“我咋了?”“……”众人看着方继藩。这家伙,好大胆。连弘治皇帝都皱眉,觉得方继藩有点无礼了,被弹劾就被弹劾了,你瞎嚷嚷什么?刘安气定神闲,笑吟吟的看着方继藩,他是给事中,是清流,必须得有涵养,此乃古之大臣之风也。方继藩自己跳出来,这等同是撞到了枪口上了,他平静的口吻:“院的读人,本是以读为首要之务,新建伯为何不务正业……”“没有不务正业。”方继藩很不客气的打断刘安的话,道:“我教教的他们好好的,西山院,个个都是人才。”“……”刘安有点无语。不过说起来,其实这话也没错。谈及到了西山院的教学质量,那是没人敢说什么的,方继藩的下头,有多少进士和举人啊。刘安便不甘心道:“可贸然带他们去灾区,这合适吗?如何对得起他们的父母,若是出了意外,你担当得起吗?”方继藩气定神闲的再次回击:“担当得起!”“……”刘安有些生气了,深吸一口气:“好,那么敢问,若是有人死了,你如何担当?”“死了就死了……”方继藩笑了:“多大点事儿啊,下辈子投胎时注意点不就好了?”“……”这一下子,炸了锅。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不是东西啊。沈文一口老血,要喷出来。自己人……新建伯……我们是自己人啊。虽说对于方继藩带着儿子冒险,他心惊肉跳,可不管怎么说,他的儿子自从进了西山院,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心里甚是欣慰!他对西山院自也是有抱怨的,可真撤除了西山院,或是给方继藩惹来了其他的麻烦,将来他儿子又咋办?心里过意不去啊。他还等着儿子中进士呢。可是……新建伯……这话,不地道啊,什么叫多大点事?沈文憋得难受,想死。至于其他人,则算是见识到了这位患有脑疾的小伯爷的厉害了。这人真的是厚颜无耻!刘安则是乐了。他很期待方继藩的表演,这个小子,纯属智障,于是他乘机追击:“新建伯方才说什么?”方继藩大喇喇地道:“没有听见吗?那我再告诉你,死了便死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你就是这样对待院的生员?他们可都是有功名的人,都是我大明的俊才。”刘安就差一点说,这些人都是朝中大臣们的子弟啊。他们的命不要紧?“生员如何,功名如何,俊才如何?”方继藩显得满不在乎。“……”好吧,这纯粹的讲话是给聊死了。这家伙,不但没有为自己辩护,却仿佛是嫌自己身上的脏水不够多似的,拼了命的把一切的污秽和龌蹉都往自己身上揽,疯了吧?说实话,弘治皇帝都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了。这给事中刘安,可是专职的清流言官,主要负责的,就是找礼部的茬,你方继藩没本事辩护倒也罢了,竟还好意思出来献丑,结果被人吊起来各种鞭挞。许多大臣已经蠢蠢欲动,很想痛打方继藩这落水狗。只见刘安厉声道:“够了!新建伯,你闹够了没有,在这朝堂之中,大言不惭,真是胆大妄为。”方继藩一脸有些懵的样子,道:“我大言不惭,还是你大言不惭,你声音比我还大!”这一次却又轮到刘安懵了,刘安咬牙切齿地道:“本官忝为礼部给事中,上言事,理所应当!”方继藩恍然大悟的样子:“噢,原来如此。”刘健站在一旁,也是想死的心情。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蠢货啊,还噢,你这家伙,现在才反应过来?耻辱啊!殿中的武勋们,一个个埋着头,不敢把头抬起来,说实话,和方继藩一起做大明的勋贵,挺丢人的。“看来……”方继藩叹了口气:“是我的不是,就不和你争了。”“你现在想走?”刘安气势如虹,可没打算放过方继藩。方继藩很理所当然地道:“我还是孩子!”“……”刘安后退了一步,震惊了。一个人,到底要有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气得发抖:“莫非,你还想说自己患有脑疾,所以你便可以这样放肆?”“对呀。”方继藩很干脆的点头。角落里,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站在一起,两兄弟咬着耳朵:“哥,我怎么觉得这方继藩……脑子真有问题啊。”“不要胡说。”张鹤龄淡定自若,捋着须道:“要相信新建伯,他不会这样蠢的,吾早看他乃非常之人,嗯……要相信他。”这声音,有点颤抖。从前他们耍方继藩,以为方继藩是智障,后来亏的底裤都没了,若不是靠着自家阿姐贴出了体己钱,两兄弟非要去吃土不可了。而今,事情过去了。张鹤龄是绝对无法接受方继藩是个智障的,这样的智障玩意,若都可以把自己糊弄得团团转,这已经不是面子的问题了,这涉及到了自尊心,他可以接受自己坑一个聪明人玩砸了,可以接受方继藩智力超群,所以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便是合理的,可他万万无法接受方继藩是个智障啊。刘安则已气得发抖,脸唰的一下,白了:“新建伯,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你……你……你口出狂言。”方继藩很天真地问道:“我出了啥狂言?”“你……你开设学堂,视自己的生员如草芥,我来问你,虎毒尚且不食子,汝虽非他们的父亲,却以他们的恩师、师公自居,竟这般视他们的性命如儿戏?”这是,方继藩的眼睛忍不住看向了谢迁。谢迁依旧面无表情,老神在在。方继藩最佩服的,就是谢迁这一点,杀人不见血,因而对谢迁有点儿生畏起来。方继藩微微一笑道:“对啊,他们本就可以去死,不但他们可以去死,你也是可以去死的,他们算什么,你口口声声说他们是生员,说他们是俊杰,可他们为何不可以死?”“……”满殿哗然。这个家伙若是再信口开河下去,怕是会连太子殿下都会说可以去死了?方继藩则是凝视着刘安。刘安想要痛斥什么,还没开口,只见方继藩继续道:“民贵君轻,这是谁说的?”“……”“这是孟圣人说的对不对?民为贵,社稷轻之,在百姓面前,连皇帝陛下尚且知道以此而爱民,那么在民面前,王事中,又算得了什么呢?那些生员们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方继藩笑吟吟的看着刘安:“所以灵丘地崩,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如你们平时说的那样,死亡就在眼前,那么若是能去救人,死几个生员算什么呢?莫说死几个,就算是死了一半,又算什么?怎么,生员的命是命,王事中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你竟还是读了圣人之的,你到底读的什么,不会是《庶子风流》吧?”庶……子……风……流……刘安瞳孔收缩,竟要抓狂了。自己当然读的是圣人,怎么会去看那等乌七八糟的闲!这方继藩,含血喷人,这是含血喷人啊。他面上的肌肉颤了颤:“你说你是救民就是救民吗?”“当然。”方继藩很坦然地笑着道:“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这些叽叽喳喳的家伙来问。”东西……啥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