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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健郑重其事道:“陛下可知,此物,价值几何?”弘治皇帝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听刘健问起,双眸不禁眯了起来,很是认真的问道:“卿家但言无妨。”刘健笑道:“铜钱,不过百钱而已,百钱对于寻常百姓而言,不少,可也不多,足够承担的起。他停顿了一会,继续娓娓道来。“比起那动辄数两银子的皮货,有了此物,陛下,百姓们便多了一个御寒的选择,这……岂不是天大的喜事?百姓所求,不过吃饱穿暖而已,人吃饱了,穿得暖和了,才不至饥寒交迫,太子殿下会同定远侯,弄出这毛衣,对天下百姓而言,这叫广施恩惠,足以称之为贤了。”百钱……还可以御寒……“卿等可否给朕细细看看。”弘治皇帝顿时打起了精神,双眸放光,像是看了宝贝一样的。弘治皇帝认真起来。他想知道,这百来个大钱的衣物,到底是什么样子。沈文犹豫了一下,倒也不客气,脱去了外头罩着的斗牛服,便露出了那斑马状的毛衣。弘治皇帝细细看看,毛色很好,无数的线缠绕在了一起,有点类似于……锁甲……样式很新颖,不过这都不是重点,这一针一线,线团紧密,层层叠叠……弘治皇帝在凝视了之后,便看看向方继藩,认真的问道:“方卿家,你的衣呢?”这意思是说,你不是说送朕毛衣吗?拿来。方继藩不好意思的道:“臣暂时穿在自己身上。”“脱来。”弘治皇帝一点都不客气,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试试这毛衣,真的如众人所说的那般神奇,穿着暖和无比?“……”方继藩无语凝噎,万万想不到,自己第一次脱衣,是为了皇帝。他乖乖去了偏殿,免不得借了一件宫里的袄子给自己穿上,这才将这毛衣捧着到了暖阁,小心翼翼,宛如捧着至宝。“陛下,这一针一线,都是臣亲手编织而成,历时半月,耗费心血无数,臣为此……”弘治皇帝让人取了毛衣,拿在了手上观察着:“怎么穿?”朱厚照主动请缨:“儿臣来。”看上去很恭敬。弘治皇帝似对他有所愧疚,颔首点头。朱厚照上前。萧敬小心翼翼为弘治皇帝先宽衣,朱厚照很不客气,直接毛衣套上弘治皇帝脖子。“……”弘治皇帝有点感觉了,是窒息的感觉。很狼狈。老脸憋红:“咳咳……”本想说轻点,朕的脑袋。可这些话,却又不能说,只好忍着。朱厚照几乎是粗暴的狠狠一套。呼……没套进,反而卡在了弘治皇帝的脑袋上。朱厚照却是一点也不慌,而是解释道:“父皇,第一次穿,是如此的,慢慢就好了,一回生二回熟,父皇且别急,儿臣就快好了。”“……”弘治皇帝憋着,这种眼睛陷入黑暗,任人摆布的感觉,很不好受。终于……世界恢复了光明,毛衣终于套进去了。弘治皇帝的脸格外红,整个看上去很是难受,他沉默了一会,才长出了一口气,抬眸看到了朱厚照一张担心的脸。“父皇,你无碍吧,这第一次……”“嗯。”弘治皇帝没有多言,只是轻轻点头。毛衣彻底的穿好。和所有人一样,起初有些不适,可很快,弘治皇帝便觉得身子有些热乎乎的了,他朝宦官道:“熄了炭火。”宦官忙是将炭火熄了,弘治皇帝舒展了一下腰身,不适感渐渐少了,浑身上下,异常的暖和。他低头,看着身上歪歪斜斜的纹理,还有那杂乱无章的针脚。弘治皇帝有点蒙。暖和是暖和,可是……“方卿家,为何你的毛衣,和他们不同?”“一样的。”方继藩显得尴尬,人家都是正宗的囚服,弘治皇帝所穿的,却像丐衣。怪不得自己啊,自己已经很认真了,可这世上,总还有天赋二字。弘治皇帝脸拉了下来,尤其是看了一眼沈文的毛衣,再低头看看。果然……便宜没好货。难怪方继藩如此激动的要将毛衣送上。可能说什么呢。弘治皇帝捏了捏毛衣的衣襟,这儿刺的脖子有些痒痒,不过综合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以后穿个高领的毛衣即是了。他站起来,面带期望的说道:“走,出去走一走吧。”带着众人,走出了暖阁,外头冷风嗖嗖,弘治皇帝不觉得冷,他身子孱弱,若是以往,突然遭了如此风寒,势必会有所不适的,可如今,却没有这样的感觉。弘治皇帝乐了,忘掉了这毛衣的其他弊病,竟是忍不住夸赞起来:“果然很暖和啊,太子……”朱厚照上前:“儿臣在。”“这又是方卿家的主意吧?”弘治皇帝似笑非笑。朱厚照重重点头:“没错,是他的主意,他鬼主意多,儿臣帮衬了一点儿。”弘治皇帝颔首,瞥了方继藩一眼:“方卿家确实是鬼主意多了一些,就是动手的能力差了很多,你们天天窝在西山说知行合一,你是有行而无知,方卿家是有知而无行。”大抵的意思是,太子你丫是个智障,方继藩这个家伙,则是个废物。当然,这只是阴谋论上的理解,弘治皇帝未必是这个心思。弘治皇帝又道:“不过念在方继藩有疾,这倒可以理解,方卿家,你这毛衣,朕收了,往后朕就穿这一件,这是你的一片苦心。”方继藩感慨道:“陛下圣明啊,人人都以华美为荣,而陛下却不看表面,而务之以实,这是极不容易的事,臣能得遇陛下此等明主,真是三生有幸的事。”朱厚照脸抽了抽,毛衣织不好,废话倒是很多。弘治皇帝乐了:“这毛衣,产量如何?”方继藩道:“镇国府正在赶工期,一定想办法,以最低廉的价格,迅速占领市场……不,迅速将这实惠的取暖之物,送至千家万户。”弘治皇帝心里舒坦了,他越发觉得,自己一遇到太子的事,关心则乱,事后想来,才知是错怪,心里不禁懊恼,便道:“镇国府……剿倭寇、织毛衣,嗯,还有办院兴学,这些,太子和方卿家,都是功不可没,你们好好干吧,往后,凡有什么事,朕来替你们做主。”他迎着风,像是穿着雨鞋的孩子为了试一试雨鞋的效果,故意要踩一踩水洼一样,只恨不得这寒风来的不够大,天气还不够刺骨。身子,依旧还是暖烘烘的。………………朱厚照和方继藩几乎是逃也似得,从宫中出来。方继藩回到西山,王金元已来报喜了,朝着他兴奋万分的说道。“少爷,少爷,咱们的展示,大获成功,哈哈,许多商家都来订货了,有多少,他们要多少。”王金元眉飞色舞,而今,咱们只需尽力生产便是,生产的越多,利头越大。方继藩对此,早在意料之中。“那你赶紧,想办法雇佣妇人,有妇人肯来此织造的,可携其丈夫一起来西山落户,只要她的丈夫手脚不残,西山总能给他们安排一点儿事做。”“至于纺织的机器,得在改良一下,此后也要大规模的制造。下个月,我要日产一万斤,到了明年开春,要能做到日产五万斤。”这个数目,很吓人了。五万斤啊,还是日产。不过想到这巨大的需求,且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垄断经营,王金元自然清楚,就算到了夏日,人们不穿毛衣了,可这些织出来的毛线,也不愁销路,不是很快,又可以入冬了吗?何况,现在最大的需求,反而是在大漠,在辽东,眼下满足的只是京师而已,可往后,就说不准了。王金元忙道:“小人明白,不过……这作坊里,生产之事,小人插不上手啊。”这是他最懊恼的。王金元是西山的大总管,无论是煤矿,是农家乐,哪怕是西山和屯田千户所的后勤供应,都是他一手包办的,没有他办不成的事,他也享受这种呼风唤雨的感觉,在西山,自己地位越重要,少爷越是离不开自己。随着方继藩地位的水涨船高,王金元是看明白了,自己得抱着少爷的大腿,打死都不撒手。可唯独那纺织作坊,却是密不透风,完全不能为他所掌控,这令他很有几分挫败感。方继藩冷冷看着他:“想进去管理?这还不容易,切了自己,便没这烦恼了。”王金元咯噔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纸,干笑道:“这……这东西对小人而言,虽已没什么大用了,可……可毕竟是祖宗传下来的,不可,不可。”方继藩便道:“纺织的作坊,都给三娘料理,她现在或许还有些生疏,可慢慢的上了手,也就好办了,我看得出,他是个精明能干的妇人。”王金元彻底的死了心,突又想起了什么:“少爷,唐伯虎今早的信到了,提了一个叫戚景通的人,即将入京面圣的事。”戚景通……方继藩乐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