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_r(); “张博士,你可给我评评理,哪有阿六这样的,回到家里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抓了我就跑……” 宋举人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把张园直接形容成了家里,此时此刻的他就差没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苦了。之前看阿六炮制方青,把人吓到脸『色』发青那会儿,他看着心有余悸,可真正轮到自己被阿六抓着飞檐走壁了一回,他已经在心中发誓这辈子再不羡慕什么侠客。 传奇里头那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侠客全都是假的,谁都没说过,飞檐走壁这么可怕! “就因为那个痨病鬼似的家伙贴出布告,说要招厨子,还是有名的厨子,别人概不接待,阿六就跑回来拎了我过去骗人开门……可怜我就成了骗人开门的道具!就凭阿六那本事,别说那院子根本就没有多高的围墙,就是再高的围墙他也能轻轻松松越过去,干嘛要拉我去!” 下一刻,张寿就听到了阿六幽幽的声音:“因为少爷说是请他来。” 宋举人顿时无语。见阿六搀着那个明显干瘦如柴,虚弱至极的芦柴棒,他只能对满脸莫名其妙的张寿解释道:“那位客栈的掌柜说,这姓杨的包下那座小院之后,就没出过门,一日三餐也很少吃,他怕人饿死,可偏偏人还给了一大笔食宿费,只是嫌他们厨子做的难吃。” “所以,他征得人同意之后就贴了布告,说是诚征名厨,报酬丰厚。阿六没敲开这小子的门,被那掌柜一提醒就回来拎了我过去。真是,我好歹是已经跻身御厨选拔大赛决赛的人,居然被他骗过去做这种事!” “御厨又怎么样,多半是徒有虚名之辈!”芦柴棒似的杨七公子突然迸出了一句话,一时间,原本还在考虑是不是要赶紧请大夫,给这个眼瞅着随时可能会死人看看,这会儿张寿不禁愕然。这家伙还有说话的力气? 他正想说话,就只见宋举人已经恼火地和人怼了起来:“你还有脸说大话?之前是虚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亏得我紧急下厨给你调了个糖水灌你喝下去?我这辈子见过自尽的,看见过跳河的,但唯独没看见过自己废寝忘食几乎把自己给饿死的!” 听到饿死两个字,张寿顿时嘴角抽搐了一下。最初洪氏提及她救过那么一个磨出镜片制作望远镜,而后在观星之后兴奋多言而被人告发下狱的豫章书院学生时,张寿还以为那是个穷书呆子,后来听到家境优渥,他就醒悟到这年头若想要兴趣爱好,确实得有钱。 可有钱的富家公子离家出走跑到京城来,明明有钱包下一座客栈小院,却还折腾到自己几乎饿死的……他还真是平生仅见! 考中举人却爱好做糖水的宋举人,管不住一张嘴老是“耿直”惹祸的方青,再加上此时这个快饿死的芦柴棒……他怎么尽遇到这种奇葩呢! 张寿简直是啼笑皆非的时候,楼上人听到下头这动静,终究忍不住有人下来了。头一个自然是朱莹,而紧随朱莹的……毫无疑问,绝不可能是矜持的永平公主,也不可能是持重的洪氏,而是三皇子! 三皇子不像是随着皇帝去过张园参观工坊,去过兴隆茶社亲自观摩过御厨选拔的四皇子,所以他对宋举人有些陌生,只是刚刚在楼上分心二用听到下头零星话语,他就大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但是,相对于宋举人,他实在是被骨瘦如柴的杨七公子杨詹吓了一跳。 “老师,这是……” 到底身体虚弱,又被马车载着一路疾驰而来,杨詹才和宋举人争了两句,人就有些吃不消了,若不是阿六扶着他的力气着实不小,此时他甚至能瘫坐到地上去!然而,他的精神却很健旺,或者说,眼前的一个人让他打足了精神。 “请问,真的是国子监张博士吗?”他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等听到张寿言简意赅地回答了是我两个字后,他就长舒一口气道,“我之前去张园求见过你,你却不在家,我还到国子监大门口去试图堵过人,但每每遇到各种变故!” 张寿顿时哑然。他号称炙手可热,也有人跑到家里来求见拜访,但不是求举荐的,就是来寻衅希望展示才华的,再不然就是纯粹来刷个已经见过某某人这种名头的,所以前不久他就索『性』给门房留下了题目三道,解出之后就可留下名刺,他甚至承诺回访。 但直到现在,这种算学人才一个都没有……至于为什么把其他很可能满腹诗书,才华横溢的人排除在外,原因很简单,他一个原本就因为算学天赋而闻名于朝的人,人设都已经定了,和那些正经文人墨客不是一路人,结交这些人干什么? 他又不求将来能做宰相! 至于在国子监堵门求见他的人遇到各种变故……那就要问阿六了,这小子是不惮于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求见他之人的。因为大多数想见他的人,确实没安多少好心…… 杨詹却不知道张寿在想什么,自顾自地说:“我之前到京城晚了一点,没赶得上考九章堂!我也想进一步好好研修算学,因为我虽然侥幸磨出了几副镜片,但根本谈不上什么经验。那观星的镜片倒还有两副,但我戴的这一副镜片,却是唯一一副成功品!” “我失败了成百上千次,在听说你的事迹后终于想明白了,这不能靠经验,要靠计算!” 有人想考九章堂,这种事张寿已经都顾不得高兴了,因为他注意到的是另外几个字眼。 失败了成百上千次?这年头可没有玻璃给你糟,这糟践的都是天然水晶吧?这得多少钱! 张寿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还得对三皇子解释一下来人的身份:“这就是刚刚洪娘子说的那位杨七公子。人应该是钻研到废寝忘食,所以才落得这个样子。” 杨詹却仿佛没看到张寿身旁的三皇子——更何况他也不认识对方。他没有理会张寿的解释,急切地再往前跨了一步:“张博士刚刚说洪娘子,那么一定是见过了她是不是?她是我的指路人,更是我的救命恩人。”
<script>show(pc_middle);</script><strong>auzw.com</strong> “要不是她,我家里那些恨我糟践了那座矿洞的长辈和兄弟们,估计就任由我在大牢里自生自灭了!是她把我引荐给张博士你的对不对?我就知道她是天下少有的奇女子,只有她才知道这天下有谁能懂我!” “小小一枚镜片,竟然能够引火,双片按照一定距离叠放,然后用铁皮或铜皮包裹起来,就能够看到远处的东西。而合适的镜片戴在眼前,更是可以帮助目力不好的人视物,我就是想找出这其中的道理。洪娘子送给我的那些手稿中写得语焉不详……”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实在是太兴奋的杨詹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体,终于下一口气没接上来,直接眼睛一黑,整个人直接栽倒在阿六的身上。 可还不等吓了一跳的三皇子大声叫人,就只见阿六直接拿手往人鼻子下头狠狠一掐,下一刻,刚刚已经软下去的杨詹再次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但在最初的『迷』糊之后,他立刻清醒了过来,根本没在意鼻子下头那股刺痛感,甚至都仿佛不知道自己刚刚已经昏了过去,带着几分狂热叫道:“我从洪娘子那儿得到的手稿残卷上,那写书的人很惋惜地声称,他就是算学根底不够好,否则很多难题都能轻易解开!” “所以,我才想好好学算学,只要学会了,我一定能够磨出能看清楚月亮的镜片,到那时候我肯定能看清楚月宫里的嫦娥和玉兔!” 不,按照望远镜倍率水平的发展规律来看,你就算研究到死,估计连月亮上头的环形山都看不清楚…… 张寿暗自腹诽,见人还打算继续滔滔不绝,生怕这家伙再次背过气去,赶紧重重咳嗽一声阻止道:“杨七公子,你想说的我都明白了,你既然身体虚弱,就先喘口气歇一歇,不要急着说话。不是我说你,人是铁饭是钢,哪有这样不珍惜身体的?” 知道这种年纪轻轻却自认为很有主见的人听不进去大道理,他就索『性』改劝为捧。 “你既然有那么大宏愿,又有那么卓越的才能,你就没想过,你这条命已经不是你自己的,而是属于全天下的?万一你出了半点差池,还有谁能把你的研究继续下去?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有半点闪失,你的发现,你的发明,就会泯然无人知?” 杨家在江西南昌府也算是家大业大,杨詹这所谓的家中幼子,那是堂兄弟这一辈中的,并不是上头真有那么多亲哥哥。他父亲死的时候,留下了几个忠心耿耿的管事给他,又当着豫章书院洪山长的面托孤,把那座最值钱的水晶矿洞留给了他,因此家中其他人没办法染指。 毕竟,谁都知道洪山长嫉恶如仇,喷人最利,童叟无欺! 可是,就算他是洪山长的学生,因为他心思不定,老爱钻研那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洪山长这个名义上的老师对他这种习『性』那是深恶痛绝,也不知道用戒尺责罚过他多少次。 而洪氏虽说对他表示出了相当大的嘉许,赠他太祖手稿,甚至在他锒铛入狱的时候,去求恳那些豫章书院的话事者将他捞了出来,可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那一刻,杨詹只觉得自己就是那被有眼无珠的人当成驽马拉车的千里马,如今终于遇到了命中注定一眼就相出他那卓越才能的伯乐! 他感激涕零地死死盯着张寿,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张博士,我跟定你了!” 这小子实在是太单纯了吧?说话还这么有歧义! 王霸之气一开,小弟纳头便拜,就张寿自己来说并不是没有体验的。想当初他就狐假虎威借着朱莹慑服了那群贵介子弟,可之后若不是有翠筠间那一场深夜袭杀,他在那些人面前恐怕还真谈不上什么威信。至于真正收服张琛这个最大的刺头,那都是后来的事了。 而且,贵介子弟们说话那都是相当有含蓄的艺术,哪里会像杨詹这样口不择言? 他正哭笑不得的时候,就只见杨詹再次眼睛一翻,竟是又昏厥了过去。眼看阿六还要如法炮制再掐人中,他就当机立断地喝道:“阿六,别折腾他了!直接找个地方让人躺下来,再灌点糖水,然后找大夫……” 话没说完,他突然就意识到了刚刚宋举人和杨詹吵架时说的话,立刻冲着宋举人问道:“你之前怎么知道灌他糖水?” “疯子说的。”这一次,却是阿六代替宋举人做出了回答。他淡定地看了一眼张寿,认认真真地说,“因为饥饿而虚弱的人,可以灌点糖水,他说这是太祖皇帝传下来的。” 看来太祖皇帝那也是个一饿就低血糖的饿货啊! 张寿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看到三皇子已经被这位奇葩的杨七公子弄得满脸『迷』糊,他就索『性』把杨詹刚刚那颠三倒四的话重新解释了一遍,至于杨家可能在窝里斗之类的,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笔,却着重强调了一下杨詹做实验时可能产生的巨大花费。 于是,多年来饱受大皇子和二皇子冷言冷语的三皇子,原本还对杨詹颇有几分同情,可当听到那可能耗费掉无数水晶,他就立刻哑巴了。 好半晌,他才讷讷说道:“他这确实是太浪费了一些……不过,既然如此,老师您为什么还要称赞他有才能?”而且还说得这位杨七公子真的这么重要似? 虽然后半句话,三皇子没有傻傻地问出来,但张寿哪里会不明白?他呵呵一笑,正要对三皇子解释一番,底下就再次传来了一阵喧哗。这下子,今日经历过两次这一幕的他顿时纳罕了,明明是三皇子和永平公主考校洪氏,怎么会出这么多幺蛾子……不对,作妖的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