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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立康为人处世的原则极其鲜明。
至少在别人眼中是这样。
可其实,任何一个看似鲜明的人都绝对不会简单,也不可能旁人所认为的一样。
他很清楚刘昆仑背后的关系。
抓人,不过是一种态度。
很必然的,他抓人之后,刘昆仑会最快动作找关系捞人。这种情况下,他卖个人情出去,再将人放掉。
看似多此一举,却也是为了韩东着想。
他现在毕竟不属于十六处的人,傅立康出面的理由也变得不再充足。
若韩东还在十六处,就算是当场失手打死刘慧云,傅立康也有足够的理由和方式去帮韩东开脱。
而今,只能是各退一步,相安无事。
刘慧云还未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可瞧着几个军人过来,毫不客气押住了她之后。
终于,第一次有了恐惧。
“放开我,知不知道姑奶奶是谁。你们都是什么人……”
持续的叫嚷,让刘昆仑心如刀绞。
无可奈何的是,他连边都靠不上。
这些人,各个下手不知道轻重,他第一次靠近,直接被人推到了一旁。去动手的时候,又被人一脚踹的半天没缓过劲。
野蛮。
素来养尊处优的刘昆仑感受到了野蛮,一言不发的野蛮。
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带走,他忙拿起了手机到处求援,气急败坏。
这种无力跟愤怒让他心里大乱。
从来都没想过,会有一天,自己被人如此对待。无力到无计可施。
军方来抓人,一句轻飘飘的军事机密蕴含的实在太多。
厅里的其它人,这时也满是不可思议。
以为自己看错了。
刘慧云竟是被人拖着直接带走,便是刘昆仑,也重重挨了一脚。
不可思议的同时又忌讳莫名。
容不得半点人情的霸道,让一些行事高调的人不约琢磨以后是不是要收敛一些。
贵如刘昆仑。
别人不还是想打就打,想抓就抓。
或许后续还能找关系周旋,有商量的余地。
可这张脸,算是丢了个一干二净。
蒋沂南看着披头散发,还兀自抬出名号想吓住几个军人的刘慧云。
眼神,悄然收缩。
不是担心这个蠢女人下场如何,是意识到韩东背后的傅立康到底肯为韩东做到什么程度。
今天,傅立康很显然没有给刘昆仑留丝毫的面子。
如此一来,倒是要重新审视韩东这个人。
杜明礼沸腾的热血还未止住,脑海里闪烁着全是司机掏枪,跟傅立康不疾不徐处理事端所表现出的那种,无以伦比的强势霸道。
曾经身为军人,他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能做到韩东这种程度,让傅立康如此重视。
徐清明也在看着刘慧云,眼中无端闪烁着复杂。
他在犹豫刚才帮不帮韩东解围之际,便已经彻底失去了韩东这个朋友。
很别扭,很别扭。
是他执意邀请韩东过来的,遭遇这些,他连半句公道话都没说。
毕竟他如果早些出面拦阻事端发生,可能根本就惊动不了傅立康,他跟韩东也还算是朋友。
……
韩东在傅立康车里,手上自己用纱布简单处理了一下。点了支烟,茫然它顾。
一场宴会带给他的挫败感,难以言说。
拼过命去努力过的一个人,到头来发现,不管做过多少,都未必有人运气好。可以投胎到一个好的家庭。
如刘慧云,如古立凡。
这些真正的渣滓,蛀虫。身边却围绕着无数人,捧着,供着,讨好跪舔。
电话声响,韩东无力丢开烟头,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接起。
“小梦,这么晚了,还没睡。”
“你什么时间回来?”
“还得几天。”
夏梦声音冷淡:“要实在凑不到钱就算了。”
她开始因猜到韩东可能在上京市有女人,愤怒不止。可毕竟不是心如蛇蝎之人,想也能想到,他在上京市注定会很辛苦。妹妹说的那些也证实了她判断。
自己,确实是没有道理要求他去做太多她自己完成不了的事。
韩东停顿,确定没有听错。笑了笑:“在这边是凑不到钱了,等回东阳,我找一下姑妈。让她再帮下忙……”
“先回来再说。”
韩东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嘟嘟的挂断声音打断了他思路。
于此同时,眼角余光也注意到被拖着走出来,狼狈至极的刘慧云等人,身后紧跟着妄想拦阻的刘昆仑。
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后视镜中的自己。
头发有点乱,脸上***涸的红酒弄的污垢斑斑,整个肤色,没有任何光泽,苍白的反常。
他下了车,迎面刘昆仑怨毒的目光紧紧锁定住了他。
韩东站立在原地,消廋的身体仍然笔直若标枪。
刘昆仑抬眼,不屑于顾。
似乎在说,我的女儿有任何意外,要你陪葬。
韩东嘴角突兀弯了弯。
他见到过濒临死亡之人的眼睛,也见到过比刘昆仑更具备震慑性的眼睛,更见到过自己曾保护着的目标人物,顾盼间若雷霆震动般的魄力……
并不介意刘昆仑会用何手段报复。
一条命而已,是捡来的。
不过是,早晚一天,韩东会让刘昆仑这些人知道。他做不到将军一怒横尸万里,却能轻易做到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傅立康走到了近前。
苍老的脸上这时才出现了点笑容,手掌压了压韩东肩头:“过来,聊一聊。”
韩东无声跟在他身后,司机则钻进车里等待。
傅立康身边有韩东,他也能缓一下一直紧绷的神经线。
一个执行过最高安保任务的人,比他要出众的多。
走出很远,傅立康转头,虎目藏锋:“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这就是你给我保证的。退役之后,好好生活,珍惜生活。”
韩东不咸不淡:“这没办法,谁都不想这样。”
傅立康怒而无可奈何:“我一大把年纪好歹兴师动众的赶到这,你小子就不能懂事点,说些我喜欢听的。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你碰到麻烦能想起我这个老东西。”
韩东沉寂半响:“董义和的那个麻烦也是你帮我解决的。”
“是。你身份敏感,不宜出现在媒体上。”
“我都退役了,对你来说没有价值,为什么还帮我?”
“不是帮你,是帮我自己。都在传你是我义子,事实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别人辱你,等于是不把我放在眼中。我还能再活几年,脸面不能丢。”
说着,缓了缓,认真道:“小东,回部队吧。”
韩东轻缓摇头:“我挖空心思退役,就算是死在外面,也不可能回去。还有,兰姐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扯进了柴桑克那件案子里。”
傅立康拧眉:“这跟你没有关系。”
“算我求你了,换个人行不行……”
韩***兀失措。
极少有软弱的时候,此时,坚硬的外壳就像是突然间消失无踪。
傅立康不忍:“我知道她可怜,可是作为军人,哪一个会不可怜。至少她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别人呢,你不是第一次见到有战士的家属在部队哭到昏厥……”
“除了她,任何人接手这案子,都是不必要的。”
韩东抓住了傅立康手掌:“我回部队,换她。”
傅立康愠怒:“你给我冷静点。”
“你还让我怎么冷静,我身边每太多战友都因你决策而死,现在连她你都不肯真正放过。每次都我足够冷静,你以为都跟你一样,为了狗屁虚无缥缈的信念,去牺牲一切!!”
傅立康声音发颤:“你真是无可救药,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马上给我滚出上京。”
韩东跟傅立康用这种方式交流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看着老人毫不犹豫转身融入夜色。
韩东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坐在了路阶之上,看不到傅立康眼中闪烁着的晶莹光点。
傅立康也是个简单到极点的人,几乎每每做梦之时,浮现出的都是那些视为子侄的下属在笑。
醒来,才发现梦里面的笑容。是最为煎熬,让人夜不能寐的噩梦。
他拿韩东当儿子看。
所以,生平少有的心软,动私心,同意了他退役申请。扛着所有驳回退役申请的压力,强硬把人送出了军区。
他想任何行动都不会出现意外,只是,总要有人来承受这种意外。
这本就是在其位而谋其政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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