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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钟会官邸出来,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伴随着在凸凹不平的官道运行时的刺耳和颠簸,卫瓘和王迪的心也是七上八下。
“没想到,写了一封假公文,却将吾等推入了万劫不复,还是过于仓促了,难不成这公文有什么破绽被发现了?”良久,卫瓘打破了沉默,但言语中并没有责怪王迪判断失误的意思,毕竟自己也认同了这个计划,所以,更多的是在责备自己的失误,被钟会察觉,借机下套,准备把自己和邓艾一网打尽,他好从中坐收渔人之利。毕竟,钟会也是个书法高手,看出其中的破绽也并非不可能。
“监军大人莫非发觉自己在模仿邓艾的笔迹上有什么纰漏?”王迪问道。
“应该没有,”卫瓘又仔细回忆了一遍:“邓士载的笔迹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不至于啊。”
“那有没有这种可能,”王迪分析:“笔迹没有问题,但是在内容上有什么不妥之处被钟会抓住了漏洞。”
“内容上有纰漏?”卫瓘否认:“吾等已经推演了数次,应该没有问题,不谦虚地说,可以称之为滴水不漏啊。”
“如果不是推演中间的环节出了问题,而是一开始的推演设定就有问题呢?”
“你是说我们的设定是错误的?钟会和邓艾之间并没有矛盾?不应该啊,当初晋公也是因为二人之间暗中一直不和,邓艾反对伐蜀,钟会一力支持,才做出如此安排。”
“小侄也是这么猜测,所以才做出这个计划方案,但是,按理说一个常年在朝中陪伴晋公左右,又是名门世家,一个出身寒门,一直在西北打拼,应该没有交集。”王迪感到很头疼,然后就发现卫瓘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就像在看一个白痴。
“作为一个情报人员,你的基本信息怎么都有纰漏?”卫瓘怪异的问道。
“谁说我是情报人员?小侄只是个普通商人,感兴趣的就知道点。”王迪心虚地辩解。
“当真不是?”
“反正我不是。”王迪再次表明立场。
“也就是说那个什么糜振东是了?”
“监军大人快说,邓艾和钟会还有什么是小侄不知情的?”王迪迅速转移话题。
“他们之前有没有私底下联系不知道,但是,钟会并非一直在朝中,也曾到过地方,”卫瓘言归正传:“邓艾呢,除了屯田之外,也不是一直在西北战场,之前他主要负责屯田之处在哪里可曾知道?”
“小侄不知。”这个细节王迪还真不清楚。
正始年间,大魏准备在东南一带屯田积储军粮,对付吴国,派邓艾前往视察。邓艾就是从陈县、项县一直巡视到寿春。从正始二年起在淮南、淮北广开河道,大举屯田,其中诸多举措都是来自己邓艾的建议。正是在这次行动中表现出色,才真正受到重视,来到西北战场效命。不过不管是后来出任汝南太守还是兖州刺史,所到每一地都十分重视农业,重视屯田,这和他的发迹有着密切关系。
“难道不仅仅是邓艾,就连钟会都曾经在吴国边境出现过,立过功劳?”
“是的,”卫瓘承认:“但是这并不能引起他人的怀疑,因为虽然出现的区域有雷同之处,但是并没有产生交集。”
“真的没有?”王迪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一些环节和因素被隐蔽起来了。
“正元二年,毌丘俭和文钦在淮南谋反。当时大将军司马师新割目瘤,身体还未恢复。只有傅嘏、王肃和钟会力劝大将军亲征。大将军东征毌丘俭时,钟会随军主管机密事宜。后来,大将军骤亡于许昌,晋公统领大军,钟会继续主管机要,当时,朝廷发诏书以东南刚平定为由,让晋公留在许昌,负责内外接应,想夺回兵权。钟会与傅嘏密谋,让傅嘏上表和司马昭一同出发,退到洛水之南屯兵驻守。并未身处一线作战,而邓艾,此役则是兼程进军,抢先奔赴乐嘉城,建造浮桥,文钦因落在大军后面而战败于城下。邓艾又追击文钦至丘头,迫使文钦逃奔吴国,之后吴国时任丞相孙峻率军十万想要渡江。镇东将军诸葛诞派邓艾据守肥阳。邓艾认为肥阳离敌太远,自作主张,便转移到附亭驻扎,并派泰山太守诸葛绪在黎浆拒敌作战,击退吴军。”
“诸葛绪?哪个诸葛绪?”这次叛乱王迪有点印象,但没想到诸葛绪也有参与。
“就是此次伐蜀被姜维耍了,然后军权被收回的诸葛绪啊。”
此次伐蜀的三个统帅当年都参加了那一场战斗?王迪觉得此事颇为蹊跷:“之后呢?之后镇东将军诸葛诞也叛变了吧?钟会和邓艾有没有再次参加平叛?”
“一开始都没参与,”卫瓘说道:“钟会母亲去世,在家守丧,而邓艾也已经因上次平叛立功,封为长水校尉,进封为方城乡侯,代行安西将军,调去了西线和蜀军作战去了。只是后来,晋公又把钟会调了出来,因为他准确判断了诸葛诞必反,而调动关中军队平叛时,邓艾选择了留在西线抗蜀,再立功勋。”
“钟会如何会如此了解诸葛诞?连晋公都没有看透此人啊,”王迪指出其中的问题:“而邓艾,很有可能在上次平叛时就有所察觉,而后和钟会通气,还让自己到了能够立更大功勋的西北战场,规避了二人再度联手的嫌疑。”
“这就有些牵强了。”卫瓘苦笑:“既然有了接触,总不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吧?”
“至少目前有这种可能了,当时二人身份、背景差异太大,自然不会成为关注重点,”王迪又道:“还有诸葛绪,那次能够听从邓艾的安排违抗上级意思,也算合作愉快吧,这回怎么就不听了呢?还达成了放过姜维,自身部队被钟会吞并,有利于钟会实力坐大的结局啊。对了,这个诸葛绪是不是和诸葛诞,包括诸葛亮都有关系啊?”
“荒唐!”卫瓘呵斥:“你这是在非议朝中大臣!诸葛诞虽然是诸葛亮的族弟,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诸葛绪也和他们有这种宗族关系!”
“不过,”卫瓘转念一想:“不过他们都是琅琊诸葛氏,籍贯是一样的,可能宗族关系很遥远吧,毕竟,诸葛绪出仕以来一直和诸葛诞一脉没有什么接触啊,可见是没什么关系的。”
“没关系?也许是为了刻意撇清关系吧,而且,这种猜想虽然是很荒唐,”王迪承认脑洞有点大:“但是眼下这次呢?钟会和邓艾灭蜀后一反之前的仇视状态,配合越来越好,而且,还让姜维也配合出战,就没那么简单了吧?”
让姜维出战这一点卫瓘也想不通。
“也许是让他们俩之间斗个你死我活?毕竟,姜维和钟会关系好,不代表他和邓艾关系好吧?”卫瓘提出这种可能。
“但愿吧,不过如果小侄知道先前二人有过隐秘的交集,再结合之前的一些诡异动作,这次断然不会草率的做出离间二人的谋划,监军大人,一人计短,再有什么资源的话一定要和小侄分享啊,人多一点,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推断出不同的可能,以策万全啊。”卫瓘博闻强识,自己脑洞比较大,思维广,二人又有共同的利益,可以好好合作的。
“。。。。。。”
“就是还有事喽?”一看卫瓘欲言又止的样子,王迪有种不祥的预感。
“前几日晋公来了公文,派西曹属邵悌前来辅助于我。”
“这件事钟会已经知道了?”
“自然。”
“想听下小侄的猜测吗?”
“但讲无妨。”
“这说明晋公已经对监军大人的工作不满意,所以另有他人前来接替工作,辅助,只是一个好听的说法。”
“这个自然能想到,那邵悌才是晋公的心腹,”卫瓘承认:“所以之前才急于行事。”
“但是钟会也知道了,所以才会有今天的反应,不再隐藏自己了。”
“。。。。。。”
“有没有这伪造的公文,钟会都会做出大胆的举动,而有了公文后,则给了一个让监军大人出征,既方便他在成都行事,又方便在巴东战场上干掉您啊。”
“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推演。”想了一遍,卫瓘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要弄死自己呢?
“假设钟会和邓艾真的是一个立场的,又知晓了晋公的动作,那么,自然可以断定监军大人的这封公文是伪造的,这样还将您放入巴东,不是为了除掉您还能是为了什么?而且,有了姜维的介入,小侄实在无法估算他们的野心究竟大到何种程度,恐怕仅仅坐守益州,再当一个刘备都满足不了了,因为一个益州不足以同时满足他们三个人的胃口啊。”王迪忧心忡忡。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卫瓘有点悲观了。
“是的,没有办法,还有,不要和别人说,毕竟只是咱们二人的推演,也许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坏,尤其是不能和糜振东说,统一口径为钟会已经被说服,到了前线择机除掉邓艾。”
“果然,他果然是吴军的间谍。”
“至少现在不能说,监军大人还是想想怎么过了自己那一关吧。”王迪一阵无语,卫瓘永远在一些无聊的事情上反应的特别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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