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也的确不错。
按理说,刘辰星应该只认识吏部左侍郎姚崇正。
六部又都在尚书省这个大衙门内,就有六位穿紫色官服的各部尚书,以及众多位穿深绯色官服的各部左右侍郎。
谁知其他部的尚书和侍郎有没有到吏部窜门子,避免出错,刘辰星以诸位“相公”来泛称,何错之有
然而,刘辰星才自报家门,就得到一声冷哼。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有紫色官服的大佬在场,岂有绯色、青色的官员置喙之地,冷哼自是出自吏部尚书林仁诚。
听到这一声冷哼,刘辰星压下摸鼻子的冲动,纳罕想她到底怎么得罪了这位吏部尚书了,一来就碰了一鼻子的灰。
她记忆力不会有错,她和吏部尚书林仁诚就在大明宫紫宸殿有过一面之缘,准确点来说,她当时还只是一眼扫过此人,二人别说说一句话了,连眼神都没对上过一次。
莫不是自己当初提出的“武举”,损害了林仁诚的利益
但林仁诚乃吏部尚书,又不是兵部尚书,何况当时自己还提出让兵部尚书这样的大佬在国子监开堂讲课,为致力于从军和武举出来的有才之人传授相应经验,这可谓让大佬们桃李天下,所以就是兵部尚书也不该不满自己。
又或是柳阿舅谏言时得罪了林仁诚,她这个外甥女也就跟着受牵连
刘辰星脑子转的极快,一下就思索出了一个可能。
如果是代柳阿舅受过,那她还是愿意的,刘辰星眼皮都不跳一下地继续保持叉手行礼的姿势,谦逊道“听黄公公指点,儿只需到吏部交了文书,即会有差事派遣,不知”
“哼”
话还没问完,林仁诚又是重重一哼,打断道“动作倒是快,这就攀附上了黄公公可是想拿黄公公压吾”
“相公误会,儿没有。”
刘辰星心下无奈,林尚书这样说,分明是鸡蛋里挑骨头,看来其心结不小。
刘辰星猜得不错,林仁诚除了心结不小,这偏见也的确是迁怒,不过心里真正迁怒的人不是柳文苏,而是魏王沈仲夷。
林仁诚现年五十六岁,能成为三品大佬,是在官场上熬了整整三十年。
这三十年历经沈氏高宗皇帝,又为如今被贬为庶人、正囚禁在洛阳的废帝之臣,然后才当了本朝的吏部尚书,可见林仁诚还是颇受女皇器重,当然了他也对女皇忠心。
不过随着女皇年事已高,想到人生七十古来稀,女皇却已经七十好几了,林仁诚心里难免会有些想法。
如今关于皇位之争,满朝最大的争议,即后继之人是古氏宗亲,还是女皇和沈氏高宗皇帝的皇子皇孙。
林仁诚和柳文苏的想法一样,且不论自己心里是否还有沈氏皇族,就说女皇有自己的嫡亲血脉,怎么可能传位给侄儿,这不是荒天下之大谬吗
有支持女皇后嗣之心,按理说,林仁诚对沈仲夷这个女皇嫡长孙,应该表忠心都不够,又怎会因其迁怒刘辰星
深究原因,还是因为沈仲夷虽然是女皇的嫡长孙,但洛阳还囚禁了一个废帝沈泽。
当初沈氏高宗皇帝殡天之前,见林仁诚和废帝年纪相仿,又颇有实干才能,以后当是废帝登基后的股肱之臣,于是临终托孤的朝臣之一,就有林仁诚。
这样大的荣誉和重任,使得林仁诚对于女皇的后继之人选择上,自然就站到了废帝沈泽一边。
此外,他也曾为废帝沈泽的臣子,是对沈泽声呼过万岁的,在他看来即使没有沈氏高宗皇帝的临终托付,他支持沈泽也是最为名正言顺的,沈泽曾君临天下,又是女皇的嫡子,比起女皇的嫡长孙沈仲夷更有资格。
然而,沈仲夷在朝中的声势越发大盛,本就颇受朝臣的拥戴,近两年又抓了科举上的事,连寒门士子都开始纷纷赞誉了,他如何不急
眼睁睁看着沈仲夷备受女皇青睐,还让其成为殿试的监考人,这其中的含义实在值得深思。
还有女皇最忌讳的就是旧臣拥戴沈氏皇族,两个月前传的沸沸扬扬的流言前国子监祭酒姜墨因为心里有沈氏高宗皇帝,故不肯臣服于女皇,这才以妻儿早逝为由致仕,但却因为忠于沈仲夷乃沈氏高宗皇帝的嫡长孙,方收了刘辰星为弟子都这样截中女皇的忌讳了,女皇却仍继续看重沈仲夷,这又是一个值得深思之处。
类似的事情太多,一桩桩一件件都说明沈仲夷极会讨女皇欢心,让女皇有心将皇位不传子而传孙。
然传孙不传子和传侄儿不传子,又有何不同
照样是慌天下之大谬。
更重要的是,乃旬日之前,废帝沈泽念及女皇登基十年了,如今皇位已稳,应当不再防备他,遂传出病重的消息,女皇不定会顾念母子亲情,让人将他接回长安养病。
谁知女皇非但没有如此,还让魏王沈仲夷去看望,一众支持废帝的朝臣可谓着急不已,林仁诚作为他们中主要力量也就更为心急如焚了。
又所谓空穴不来风,魏王沈仲夷怎会和刘辰星没有关系么
先不提长安城里还有二人未消散的流言,这次魏王沈仲夷赢得的白马寺牡丹花,让女皇好一番龙心大悦,其中可是少不了刘辰星的手笔
若说这是巧合,魏王后来撇开郑婉晴,和刘辰星同行了两日又如何说
总之,林仁诚就是将刘辰星看作了魏王的同伙。
于是今天一看到刘辰星,就想到刘辰星马上要到女皇的身边,为魏王沈仲夷去尽谗言了,林仁诚焦心可以想见,简直是要急火攻心了,结果刘辰星还提及黄安。
这魏王沈仲夷真是手伸得太长了,连大内总管黄安都搭上了关系了
不行,他林仁诚受沈氏高宗皇帝托孤,又为女皇的英明统治而钦佩,一定要捍卫皇室正统,下任皇帝非废帝沈泽不可
他现在就得好好挫一挫魏王一众人等的锐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