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眠说完这话之后,傅勋就见江非缩着肩膀躲在叶枫眠身后,也不再试图向前,俨然是把叶枫眠当成了自己的保护盾。
傅勋能感觉到,叶枫眠无形中传递给江非的心安,已完全压制住了江非对他的恐惧。
这一刻,江非显然是已把身心都托付给了叶枫眠。
傅勋又重新在餐桌旁坐了下来,此刻的他是真正冷静了下来。
傅勋将指尖的烟掐灭在盛放着牛排的白色餐碟内,随后才抬眸平静的看向叶枫眠,“既然叶先生要帮忙解除问题,那我就把这难题说出来,看看叶先生能否帮我出出主意。”
叶枫眠一手握着江非颤抖的手掌,神情笃定道,“傅总请说。”
傅勋双腿交叠,姿态放松,他看向叶枫眠的眼神也没什么情绪,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工作上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江非给我做情人的时候,与其他男人暧昧不清,想请教叶先生,我该如何做才能挽回自己的颜面。”
江非此刻心如火烤,他头低的更低,手抓紧叶枫眠的衣服,额头抵在叶枫眠后肩,眼泪无声的漱漱往下掉....他一直以来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不过这一次,他也不想再逃避了
无论叶枫眠什么反应,哪怕这时候一气之下弃他而去,江非心里也不会有丝毫怨言,这是他应得的,也是他只配拥有的下场。
其实也无所谓的,这些年他也是这么孤身一人走过来的,不过是再一次温暖散尽,回到自己那个清冷孤独的小世界,继续独自默默的活着,而已。
傅勋的话的确惊住了叶枫眠,也完全超乎了叶枫眠的预料,起初的几秒叶枫眠甚至以为这是傅勋有意诋毁江非,但他感觉身后的江非把他衣服抓的更紧,也哭的更加厉害,且一言不发完全没有跟傅勋辩驳的打算时,他才在轰炸般的凌乱中相信了。
江非.....居然是傅勋的情人?!
“怎么会....这样....”
叶枫眠此刻这声下意识的低喃,就如切割在江非神经上的锯条。
紧接着是一阵窒息般的安静,江非仿佛亲眼看着自己的尊严在叶枫眠的内心深处凋零殆尽。
在最爱的人跟前露出最肮脏不堪的一面,这比杀了江非还要让江非感到痛苦。
“对不起....”江非缓缓松开了抓在叶枫眠胳膊上的手,垂着头心如死灰的哽咽着道,“枫哥,我....我骗了你....”
傅勋看着眼前“真爱”即便破碎的画面,心里蓦的升起一阵莫名的快意。
对,就是这样....
然而江非松开的手还未垂落,忽然再次被叶枫眠握住。
江非一愣,抬头惊讶的看着叶枫眠。
叶枫眠神情依旧如最开始时一般冷静,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傅勋,一本正经道,“感情讲的是两厢情愿,既然江非现在不想和傅总在一起,傅总又何必强人所难。”
傅勋眸光微暗,但转瞬间又恢复原样,他微眯着双眼看着叶枫眠和江非紧握在一起的手,随之淡然一笑,又慢条斯理道,“叶先生怕是理解错了,我跟江非之间只是纯粹的性.交易,并不存在所谓的感情,他自愿与我达成这方面的协议,现在又单方面做出违反协议的事情来,这笔帐....怎么算?”
傅勋从始至终没有露出一丝恼怒,他把江非最忌讳和最不敢面对的事情,拿到明面上云淡风轻的述说求解,就好象是对货物不满的商家在争取属于自己的权益。
傅勋的每句话都令叶枫眠震惊不已,但他内心并未有什么动摇,他始终相信江非心有苦衷。
叶枫眠轻轻拍了拍江非的手背,看着眼前的傅勋从容不迫的回道,“既是协议所定,那就按违背协议的程序来走,虽然这种私人协议不具备什么法律效应,但我依旧愿意配合傅总,为江非违约行为做出相应的赔偿。”
叶枫眠说的不卑不亢,其中特意强调了那份协议不具备法律效应。
傅勋当然听得出叶枫眠的暗示.....这种协议本身就是靠执行人自己约束自己,若是认真追究起来,那协议就是一张废纸,他再如何拿着协议说事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这种情况下,叶枫眠肯拿钱了事,已是给足了他傅勋的面子。
“哦?叶先生愿意替江非赔钱?”傅勋别有深意道,“那可是多少数额都愿意出?”
“出得起,我立刻拿,出不起,我去借。”叶枫眠道,“只希望赔了这笔钱,傅总能够还江非自由。”
叶枫眠的一番话,令江非感动不已,他看着叶枫眠英俊沉稳的侧脸,忽然像有了主心骨一样,整个人活了过来。
“谢谢你枫哥.... ”江非小声的抽噎道,“谢谢你....”
“没想到叶先生居然能为了江非做到这种地步,江非....”傅勋似笑非笑的看向江非,别有深意道,“碰上这样的一个金主,可要牢牢抓紧啊。”
“我是江非的男朋友,在人格上永远与江非平等。”叶枫眠道,“我对江非做的一切皆是出于我对他的爱,所以我们之间不存在所谓的金主。”
气氛变的剑拔弩张,江非几次感觉傅勋要动怒了,但傅勋依旧是一副淡然笃定的面容。
这根本不像他!
如果傅勋气急败坏,江非兴许还能摸得透傅勋心里在想什么,可是此刻的傅勋全然像换了个人,高深莫测,令人完全无法看透他一丁点心思。
“叶先生真是个用情至深的人。”傅勋轻笑一声,“世上真情难得,拆散一对真心相爱的人罪大恶极,既然如此,我当然要成二位之美了。”
叶枫眠和江非皆是一愣。
“赔偿就不必了。”傅勋从座椅上站起身,看着叶枫眠和江非,淡笑着道,“祝二位恩爱长久,情路,一帆风顺...”
最后一句,傅勋说的意味深长....
江非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这个恶魔居然就这么放过他了,没有威胁也没有恐吓,就这么云淡风轻的几句话,就彻底给了他自由。
怎么会?这根本不是傅勋的行事作风!
叶枫眠也十分意外,虽然他对傅勋的了解没有江非多,但今晚的事很明显放在任何一个人男人身上都会感到颜面受损,即便傅勋只把江非当“性.商品”,也应该容不得任何人破坏他和江非的契约关系,但是现在.....
是不屑于和他计较?还是担心自己下不了台,仅仅只是想暂时保持风度,然后准备搞事后“偷袭”?
傅勋穿上外套推门离去,出门的瞬间,目光如结霜一般冰冷。
江非后知后觉的追着跑了出门,但没敢靠的太近,只站在门口看着傅勋的背影道,“你...你真的肯放过我了吗?”
傅勋停住脚,转身看向一脸不安的江非,他能看出来,江非那彷徨的眼神中,明显透着无与伦比的喜悦和期待。
“我对一无是处的废物,不会有太久的兴趣。”傅勋面无表情道,“现在,你自由了,滚的越远越好。”
江非强忍着不显露出内心的激动与欣喜,连连道,“是是,我...我一直都是个废物,没模样没身材,我还拜金虚荣,满嘴谎言,虚伪做作,都是傅总一直以来看得起我。”
江非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觉得傅勋深明大义,通情达理过,他几乎要朝傅勋鞠躬作揖表达感谢。
“傅总您放心,我这个废物一定会滚的远远的。”江非道,“绝对永永远远都不会出现在您眼前,您放心,您一定放心....”
傅总看着江非滔滔不绝一通自贬,那眼底的喜悦几乎要爆炸般的溢出脸表,嘴角不禁抽动几下,顿时肺都快气炸了,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狠狠一顿操作把这家伙办踏实。
傅勋脸色雷打不变的平冷,他冷冷的撂下一声,“你知道就好。”随之转身离去。
进了电梯,直到电梯门关起之后,傅勋额前的青筋才开始悉数暴起,拳心攥出阵阵摩擦声,最后他一拳砸在了电梯内的墙上。
“贱人!!”傅勋咬牙的低吼。
电梯下降至一层,电梯门打开之后,傅勋拿着手机大步走出,并迅速给一手下打了电话。
“去替我办几件事....”
傅勋上了车,司机见他的脸色极其阴冷,低声问道,“傅总,回别墅还是酒店吗?”
“酒店。”傅勋阴声道。
车在开往福嫣酒店的途中,坐在后车座的傅勋依旧久久无法平复心头的愤怒,他不仅恨愚弄了自己的江非,更恨活了二三十年的自己,居然会有如此可笑的一天。
那份他曾以为触及的柔软,成为了此刻最荒诞的笑话。
傅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公寓钥匙,那是他原本打算今晚送给江非的礼物,是他在回中南市之前,便让手下在繁华区的高金地段全款买的一栋公寓,价值四千多万....
他本来并不打算给江非什么优待,但每当脑海中浮起江非在他面前那张拘谨惊恐的面容时,又忍不住想做点什么,好让江非以后在他面前放松些,例如送礼....
然而现在看来,傅勋只觉得自己活像个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