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幸知低头看着地上刺目的血,紧紧握起了拳。
四年前她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她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虽然出生没多久妈妈就去世了,然后爸爸又娶回来一个女人生下一对儿女。从此以后她的日子就过得像是寄人篱下,但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一切,都因为四年前的那场意外。
她从小缺爱,在理所应当谈恋爱的年纪,面对表白的学长何洋很快答应下来。
两人在一起一年多时间,就在她觉得双方感情浓度差不多,可以交付自己的时候,有一次何洋带她出去玩时,莫名其妙出现了许多拿着棍棒甚至是刀子的人。
他们上来就打何洋,叫他还钱,还将她推到地上。
慌乱无措的唐幸知眼见何洋被打得满头是血,情急之下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把刀子自卫。
可她太害怕了,拿着刀子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只能战战兢兢的拿着刀举在身前装样子,直到何洋突然猝不及防地用力把她往前推了一把,她手里的刀子顺势刺进了一个人的肚子里。
一股浓烈的鲜血从前面喷出来,还有几滴洒在她的脸上,唐幸知已经忘记当时的混乱,只记得粘糊又冰冷的血溅在身上的感觉。
然后何洋告诉她:“幸知,是你杀人了,不过你别怕,我一定会帮你的。”
结果可想而知——防卫过当致人死亡,四年的牢狱之邢。
她如今不过从那个地方出来才一个星期。
在她入狱之后,爸爸和后妈去看过她一次,当时她听到爸爸来看她了,还激动地以为爸爸会安慰她,会像别的爸爸那样安慰她:“别怕,什么事都还有爸爸。”
谁知道爸爸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和她脱离父女关系。
那一刻是她第一次尝试到绝望的味道,即使杀人的时候也没有的绝望——仿佛一下子被抛下千丈深渊,抬头努力往上望,只看到最熟悉的陌生面孔。
和她有血浓于水骨肉之情的爸爸只是冷漠的扔下一句话:“我没有你这种败坏家门的女儿,你以后别说和我有关系。”
那她还有什么?
哦,对,她还有何洋。
何洋也的确没有离开她,每年都会去看她一次,前不久她出狱的时候也是何洋接她回来的。
唐幸知觉得自己真幸运啊,有这么一个不离不弃的男朋友。
谁想到,现实又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
住在旅店的时候,唐幸知还想把自己给了何洋,感激他的不离不弃,何洋却一直没有越过最后的防线,说不能随便碰她。
当时她还特别心安,觉得何洋是一个真正的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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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幸知苦涩地笑起来,在夜色中绝望而悲凉的笑意,令杀人无数的男人,瞬间也有些恍惚。
接下来的举动,完全不经思索,不受大脑控制,她像是魔怔了一般,伏在地上笑得浑身颤抖,笑得脸颊冰凉。
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命运到底跟她开了什么玩笑?
为什么她就必须要经历这一切?
25岁的女孩子哪个不是没心没肺的活着?哪个不是活得张扬又肆意?她们的生活还有无数的美好可能性。
而她没有了家,还被男朋友背叛,差点被人强奸,是这个男人突然出现把她救下来。
虽然,杀人是不好的事。
指尖刺着掌心,钝痛,唐幸知恍然未觉,脑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四年前她被拉上警车的一幕。
可是,她也杀过人。
而且刚刚这男人不是说了吗?
胖哥是江城的毒贩子,是警局的通缉犯,还差点强奸了她。
不管这男人杀人对不对,可这一刻站在她的角度,他就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她在地狱里遇见的天使。
“我身上没有什么,”
唐幸知又抬起头,笑得泪流满面的脸对上男人冷酷的眉眼,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我唯一值钱的就是我这条命了。你要吗?”
他挑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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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走在萧冷的街边,唐幸知裹紧了身上的男式大衣,鼻息间满是一个陌生男人的烟草味道。
耳边仿佛还能听到那把冷冷清清的声音:“以后别来这种地方,这次能遇上我,下次你就没那么好运,。”
多正直的话!
唐幸知仍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从出狱到现在,他是第一个愿意施舍她一个青眼的人。她原本以为他也会像胖哥那些男人一样强逼她做不愿意的事。
或者,他又会真的要了她的命。
她一边走一边掉眼泪,凭着记忆回到了之前何洋租住的旅馆门口时,才发现自己哭了。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没关系。
至少她今晚遇到了一个好人,虽然她不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但那个刽子手一样的人,在今晚把她从地狱里拉了上来。
“谢谢!”
唐幸知紧紧攥着身上的大衣,颤声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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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店房间的门打不开,被锁起来。
唐幸知没办法,只好去一楼找旅店老板。
这种开在酒吧附近凌晨的旅馆都是很旧的房子,主要是做夜晚那些喝醉酒的人的生意,所以价钱也很便宜。
这个时分,坐在前台值夜的旅馆老板缩在一张椅子里脑袋一点一点的,唐幸知叫了几声他都没醒过来,最后没有办法她只好敲了几下桌面再提高音量。
“老板,请问你303的房间为什么打不开?”
老板惊醒过来,睡得浑浊的眼不耐烦地扫看她一眼:“你是住在303的客人?”
“是,”唐幸知点头:“我已经在那里住了两天。”
“退房了,”
老板:“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有个男人来退房了,押金也还给了他,现在303已经住了其他人,你如果要住下来就再另外开一个房间。”
退房了?!
唐幸知惊愕地睁大眼睛,下一秒脸色青白。
何洋竟然连一点后路都不留给她?连她唯一住的地方也残忍地退掉了?
“你还要不要开房的?”
老板看样子想要挥手赶人:“不开就别妨碍我睡觉。”
唐幸知摸摸衣服的袋子:“请问开一间房睡一晚要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