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幸知推着打扫的车走进房间,全程半垂着眼,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他,还以为以后都没有机会见面的。可更尴尬的是,好像每次都是她出糗的模样被他撞见。
身后门“砰”的关上,阻隔掉外面好事者的视线,也让她的心跳稍微快了几拍。
随即室内一直没有声音,星空没有说话也没有走过来,唐幸知觉得奇怪,便悄悄用余光往后偷看,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她更紧张了。
星空赤脚站在地毯上,身上的恤衫已经脱掉,露出他小麦色的上半身,他弯着腰正把裤子往下拉。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眼光,星空满不在乎地开口道:“我要冲凉,房间你随便打扫一下,听到外面没声音了便可以离开。”
唐幸知恍若未闻,视线糖黏豆一样黏在他的身上。
她知道自己应该要赶快移开视线,不能让他看到她尴尬的表情,可这会儿眼睛根本不听使唤。
把裤子脱掉的星空直起身,似笑非笑地对上她呆愣的视线,“傻了?在外面被人嘲弄的时候不会反击,连带智商也跟随下跌?”
唐幸知这才匆匆忙忙转过身。
“不是,”她有点生硬的答道:“我…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在酒店里。”
她是在说实话,是真的好奇。当然不会告诉他,刚刚是因为看到近乎裸体的他太震撼了,以至于一时间忘记非礼勿视。
“你智商不上线就算了,”
唐幸知听着他说话,也听到他走动的声音,猜测大概他是走进浴室里了,果然不一会儿便也听到淋浴的水流声。
“连嘴巴也不会说话,傻子被人当面奚落也懂得吐一口口水反击,你?”
星空说话的声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的“啧啧啧”声。
唐幸知拿着抹布,悻悻地擦着明亮的落地窗。
她凭什么要听一个陌生男人的讥笑?还是一个只穿着四角平裤的男人!
星空下身围着白色的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房内已经空无一人。
但能明显看出房间被细心整理了一遍,落地窗透亮的玻璃把外头的日光折射进一尘不染的地毯上,房内中间的大床换下了他弄得乱糟糟的床品,雪白的被单铺得整整齐齐,连他随手扔在地上的恤衫和裤子也叠得整齐放在一边。
星空手里拿着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失笑。
连看到一个近乎裸体的男人也能做到面无表情,唐幸知的性子该多无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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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幸知很快知道了星空为什么会在酒店里出现。
因为她下午在去打扫别的客房卫生的路途中,再次被星空抓进他的房间里。
“你想干什么?”
唐幸知手里攥紧扫尘的鸡毛掸子,防备十足盯着他。
星空没回答,高大的身子斜靠在门板后,朝她勾勾食指:“来。”
唐幸知没动作,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山不过来我就过去,多简单的逻辑。
“来,”
星空一把拉住唐幸知的手腕,把她拉到跟前,然后带着点神秘的样子把一个小东西放进她的掌心:“听说你很感谢我,那行,我给你一个报答我的机会,帮我做一件事。”
她感谢他是真,可这……
“这是什么?”
唐幸知低眸,盯着掌心里多出来的一个只有半片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物件。
“窃听器。”星空答道,“帮我拿到隔壁房间,找个隐秘的地方放着。”
……唐幸知沉默。
几秒钟后,她把手里的烫手山芋塞回给他,“我不做,”唐幸知脱口拒绝他:“你这个是犯法的事,我不做。”
在狱中四年,知道她做得最多的是什么事吗?
不是做有偿工作,也不是打扫卫生,是参加思想品德教育课程。
或许是觉得狱中的人思想品德都很差,反正在狱中的品德课几乎是每天上一次,每天都要听上面的教官不厌其烦地告诉她们:这样做是犯法的,那样做也是犯法的。在狱中的她们犯过一次错误,在未来的日子里更需要端正自己的思想行为,要比普通人更如履薄冰的规范自己的行为。
唐幸知每一节课都听得很认真,把教官的话一字不漏的记在心里。
“我不能再做犯法的事,”唐幸知摇头:“教官说,像我们这种有前科的人,如果再犯一次事,刑罚会加重,说不定未来都会要在狱中度过。”
没错,她的人生的确是毁了,坐过牢的人都不会再有什么好的未来。可唐幸知依然想生存下去,杂草心态,即使这辈子只能待在阴暗没有阳光的角落,仍然想善待剩下的人生。
星空似乎早已猜到她会拒绝,眉一挑,大胡子下的嘴巴发出呵呵两声笑。
“这就是你报答我的方法?”
唐幸知蹙眉:“你不用对我使激将法。报答人有很多种方法,我不想选择危险的一种。抱歉,”她侧身从他身边走过:“我还有工作。”
“ok。”
星空把手里的窃听器往上抛了抛:“你既然和我说犯法,那我这样和你说。你知道我的工作是做什么的吧?”
他拦住她,微微倾身靠近,只差一点,他的大胡子就要戳到她的脸,方寸之间的距离,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把她笼罩起来——这人不由分说就靠得这么近,唐幸知心跳微微快了半拍。
不等她回答,他自问自答:“赏金猎人。我捉的人全都是坏蛋,你帮助我不就等于是为民除害吗?怎么会是犯法?”
“住在1706房间的男人,他是让你想象不到的大坏蛋。”
唐幸知低眸静了几秒,似乎是在思考他的话,突然开口问道:“你捉到他会有很多钱吗?”
钱?
星空挑了挑眉,凝视她乌黑的头顶发旋片刻。
啧,原来是钱的问题。
这个好办!
“行,我捉到他后,把赏金和你一九分。”
唐幸知摇头。
“二八。”
“三七,呐,我告诉你,”星空对她摇摇食指,想不到无趣的她胃口这么大,“不能再多了,只是让你放个窃听器,其余的体力活都是我全干,三七分已经是我的底线了。”
本以为这次唐幸知会一口答应,谁知道过了几秒,唐幸知还是摇头:“不了,我现在有工作有地方住,不缺钱。”
星空骂了句脏话,“那你又问!”
“哦,”
唐幸知开门出去:“我只是好奇。”
他决定了。
盯着那扇关上的门,星空决定为唐幸知无趣的性子再加上一条——死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