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嘴上讨了便宜,一个皮肉的伤受了痛,两人等于是各打了五十大板,算是扯平一回,难得的都安静下来。
然而这平静只是表面,两个人,床上床下,面无表情的盯着对方眼波背后,隐现着锋芒毕露的互不相让。
司徒星空想撕了唐幸知的心都有,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她趴在地上抱着他的脚可怜巴巴朝他求救的模样,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她竟然敢在他头上拔毛了?
这是教训,谨戒各位女人都是善变的,看她们上一秒温顺乖巧,谁能敢保证下一秒不会亮出爪子挠得你满脸花?
而让司徒星空更想撕了她的原因是:他平生最讨厌有人吵他睡觉——特别是受伤又困倦的时候。
唐幸知一晚连续犯了他的两条大忌,他发誓,只要再听到一句不满意的话,立即就把她扔出去。
管她是不是无处可去!
“看够了吗?”
司徒星空用可怕的眼神剜她:“看够了就特么的滚出去!再烦着爷扔你出去。”
唐幸知不怕……不对,应该说唐幸知没有以前那样怕他了。
就像动物园里刚入职的饲养员,一开始靠近老虎笼子都会怕得两股战战,生怕自己下一秒会被凶猛的野兽生吞活剥;
可一旦相处的时间长了,明白在那些尖利的牙齿爪子下,是摆门面吓人的,加上已经习惯了在一起,再可怕的东西见得多了也觉得稀松平常吧。
可唐幸知没有想过的是,野兽就是野兽,本性是永不会变,难保一个被惹毛了,不会反扑回头。
这一刻的唐幸知是无知者无畏。
她瞅一眼司徒星空脸上不正常的潮红,什么也没有说,突然转身走出去。
司徒星空无语地瞪着门口。
……去她的!!
跑来吵醒他后就这样走了?
结果,下一秒唐幸知又腾腾腾地走进来,并且手里还抱着一堆不知道什么的东西。
“你闹……”
司徒星空才张开嘴,一支冰凉的东西不由分说的塞进他嘴巴里,唐幸知说话了:“含着。”
他是谁?让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大名鼎鼎的赏金猎人。
自然不会轻易就范,正要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唐幸知已经在床边坐下,手里拿着剪刀,麻利地把他缠在胳膊上的染血纱布剪开。
“伤口渗血了,”唐幸知埋头忙碌时说,“不处理好会感染的。”
一束光线斜斜照射下来,打在她的头顶上,从司徒星空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她一丝不苟的眉眼。
外间是布满星云的漆黑夜空,里头是风雨过后的宁静。
司徒星空嘴上的动作停住了,看在她诚心帮他处理伤口的份上,还有她手指抚过他胳膊时带来异样的酥酥麻麻,他小声哼哼了两句,上半身往后靠上床头,百般无聊地把嘴里的体温计左右摆弄,闲懒得像平日含着烟的模样。
“可能要缝针。”
唐幸知处理完小的伤口,又是最深的那个伤口作怪,她眉眼微不可见的蹙起来,看着皮开肉绽的地方。
“星空,”唐幸知打着商量的语气,“我们……”
“不去。”
司徒星空含含糊糊的冷道,“你别废话。”
他为什么执着不肯去医院呢?
唐幸知探索般地研究他的表情,此刻的他就像怕去医院打针的别扭的小男孩。
思及此,她轻声问:“你怕打针?”
司徒星空呵呵两声。
“还是你怕吃药?”
这个问题他都懒得降低智商搭理她了。
看他样子是怎样也说服不了的,唐幸知只好把今晚在药店买回来的金创药均匀地倒在翻开的皮肉伤上,然后再拿纱布帮他包扎起来。
整个过程,唐幸知实在忍不住嘟哝了两句:“大男人别扭什么?难道不是命重要吗?”
她说得小声,却无妨他听进去。
司徒星空本来是闭眼假寐了的,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半真半假的说了一句:“自由更重要。”
去医院就没有自由了?
唐幸知只觉得他是连脑子也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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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发烧。”
包扎好他胳膊上的伤,嘴里的体温计也够时间了。
唐幸知拿出来一看,好家伙,39度。
听说烧到40度以上的人很容易烧坏脑子的,不知道还有最后一度,他能不能争气点爬上去。
唐幸知再次感叹自己是小女佣的命运。
她端来一杯温水,连带药一并递到他跟前,“这里有消炎药退烧药,你看说明书服用,如果再不退烧,半夜别爬出来让我叫救护车。”
司徒星空睨一眼她手里的药,眉眼扬起,再睨一眼她,大爷般地开口吩咐:“你拿出来给我。”
“凭什么?”
“就凭是你吵醒我的。”司徒星空似笑非笑的,说出口的话更是嚣张,“怎么?做了想不负责任,你经手的事就要做到有始有终,世间可没半途而废的道理。”
好笑,这些药的说明书上每一个字都写得像蚂蚁般大小,他困得不行了,才没兴趣一个字一个字的找着看。
唐幸知气结。
可再气又能怎样?寄人篱下、对方又是无赖,就算有再多的气在他面前都像是蜉蝣撼大树——他根本是无动于衷的。
唐幸知心里默念:他是病人,他是病人。
她一个正常人不能和神经病计较。
好不容易忍下了这口气,她把药倒出来,仔细看说明书。
她安安静静的看说明书,司徒星空也不再说话,一时间,那种异样的沉默又当头笼罩下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针锋相对的时候还好,难得这样的安静反叫人不适。
唐幸知很快发现了气氛不对,此时,她的视线正从说明书上离开,倒出了几颗药,白色的药丸在她手心上,她迟疑了片刻递到他前面。
“给。”
司徒星空低头竟然直接从她手心上舔走了那几颗药丸,大胡子亲密地擦过她的手。
唐幸知……!!
她的掌心湿湿痒痒的,全是他的味道。
“水。”
边上传来司徒星空不耐的声音。
唐幸知机械一样把水杯递过去,她心里有别样的情绪在翻涌,一时间厘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
司徒星空又再一次就着她的手喝水。
“行了,”
耳边响起司徒星空赶她的声音:“好走,不送。”
唐幸知哦了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房间的。
等到房内的再次陷入黑暗,他也终于如愿的重新躺下来,只是那双眼睛在黑夜中特别的灼亮,隐约还能见到他舔了舔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