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幸知僵硬地站在原地,脑子里走马灯花般的闪出一些场景:她握着一块玻璃碎片毫不犹豫地插进一个男人的颈上大动脉,血喷了出来,灼热的沾着她的脸,她从男人眼里看到扭曲而陌生的自己;
还有,拿着电流器的她,步步谨慎无声无息的摸到吴铁身后,按下按钮的那一刻,她双手几乎是冰冷的。
短短的一眨眼之间,两条人命折在她的手上。
脆弱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如果四年前,她是失手才杀人的,那这次呢?
她没有失手,唐幸知很清楚,她下手的那一刻大脑是清醒的,甚至可以说是残忍漠然地看着那两个人在自己面前倒下去。
水龙头的水还在哗啦啦的流,没有了外力,洗手盆里的泡沫一点一点的开始消散下去,随着水流一齐冲下管道。
唐幸知被司徒星空抓着双手,她想蹲下来,没办法,最后整个人软绵绵的靠在洗手台上,沮丧无力得像被人抽掉了主心骨。
她可能是变坏了,或许她骨子里早一步承认自己是杀人犯,只不过平时总是以“无心之过”安慰自己,戴着一张虚伪的面具。
真的和她有关。
即使唐幸知没再说话,他也没有目睹当时惊险的场面,但司徒星空还是能想象出来的:她一个弱女子,面对那班禽兽不如的男人,得有多大的意志和精神毅力才撑下去。
“你可以被原谅的,”
司徒星空一把将人拥进怀里,温热的嘴唇贴着她白皙的脖子,“唐幸知,你可以被原谅的知道吗?”
“人在面对残酷的环境时,在面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时候,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本能。当时如果你不狠心,你的下场会和梨子一样,或者会被送上刽子手的手术台上。你只不过是为了生命而活,唐幸知,你看着我,”
司徒星空每说一个字,唐幸知眼眸就垂下一点,到最后,她干脆闭上了眼睛。她纤瘦的身体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她根本不敢正视他过于明亮的黑眸。
司徒星空曾经是警察啊,他身上还代表着正义和法律的。
“你看着我,别逃避。”
司徒星空再一次逼她对视:“你想和梨子一样吗?”
唐幸知摇头。
她那时是差点就被吴铁强了,别说没有成功,单单是想象,她已经觉得痛不欲生。同时,也更心疼梨子。
“那你想被取掉身体里的器官吗?”
唐幸知再次摇头。
她爸妈即使再不好,身体发肤都是受之父母的,平时自己连碰一下都舍不得,又怎么能接受里面的器官被取走?
“那不就结了,”
司徒星空再一次重复:“你是为了自己活命而做出的选择,这个世上谁都不能责备你,谁都没有那个资格!”
“换做任何一个人,他们也会做出和你同样的选择。只不过最后是杀与被杀的不同结果而已。”
司徒星空的右手来到她脑后,抵着她慢慢靠近自己,直到两人的额头互相顶着,他顺势摸了一把泡沫抹在她苍白的脸上,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是泡沫比较白,还是她的脸比较白。
“唐幸知,我很庆幸你是杀人的那一个,真的,”
他嗓音诚挚又低沉:“很庆幸。”
“你才和我确认了关系,如果连进一步的关系都没有,恐怕到时候就是我发狂把那些人全都弄死在孤岛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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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认,司徒星空挺会安慰人的。
唐幸知坐在马桶盖上,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看——搓得红通通的,几乎要肿起来,要不是他及时进来阻止她,大概真的会洗掉一层皮。
不过,心里好受得多了。
用司徒星空最后的话总结:那些人渣,你想想他们对梨子做过的事,再杀多两次都不能解恨!
她这样……
唐幸知闭上眼睛又睁开:算是为雁姐和梨子报仇吗?
抬眸,想开口问问他。
司徒站在洗手台边,大概是他几天也没休息好,眉间有倦色,正赤了上身,伏下了拿水激脸,有杂乱水珠,顺着他古铜色后背流下。
他背上有几道新的刀伤,其它的还浅,最深的一道,从左肩斜下,豁了整个后背。
唐幸知盯着看,鼻子忽然发酸。
司徒星空直起身子,拿了毛巾擦脸,擦到一半时觉得不对劲,从镜子里看她的眼睛,再循着视线往后瞄了一眼自己的背,失笑:“怎么,心疼了?”
唐幸知也不知怎么的,自己就点了下头。
这个人经历过比她这次更惊险得多的大小状况吧,看那一背的伤——也怪不得他会安慰人,大概是自我安慰的次数多了。
司徒星空放下毛巾,回头看了她一眼,勾手指,说:“来,过来。”
唐幸知走到司徒星空身边,他看着她笑,伸手沿着她后背抚下,到臀下,单手胳膊一横,用力一托,就把她抱坐在洗手台上了。
然后向着她倾过来。
唐幸知不自在地往后倚,身下是洗手台,冰凉,带溅的水,背后是镜子,如实映着这屋里的所有,她却看不见。
司徒星空抓着她的手,摁到自己腹肌上,然后慢慢向上,停在左肩。
他肌肉结实,平时穿衣时看不大出来,摸上去就知道硬,和她的柔软截然不同。
他凑近她唇边,离得极近,却并不碰到。
唐幸知毫不意外的红了脸。
“星空,”
她微微着力推他,“这里是医院。”
他们只在公寓家里做过亲密的事,在外面的时候,也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保持距离的。
司徒星空微微松了钳制,问:“走吗?要走还来得及。”
唐幸知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走。”
她手撑住台子,就想往下溜,哪知腰间一紧,司徒星空又把她抱回来,说:“晚啦。”
他低下头,大力吻她,更像是咬。
唐幸知慌乱的很,手借不住力,撑到泛了泡沫的水,一直滑,有一次手差点滑进水台里,忙乱的去抓,却抓到水龙头,哗啦一下,水势就到了最大。
冰凉的水珠喷溅开来,落在一侧的脸上和脖颈里,明明水汽越来越大,空气却渐渐干燥……